带你去看雪 作者:阿珠珠 我是标准的南方人,从来没有到过飘雪的北方,飘雪的森林,简单的木屋, 就是我的童话世界。 自我小学二年级起就梦想着有一天,穿一身大红大红的衣裳,在飞舞的雪花 中跳舞,但是一直到我30岁,我仍然没有用自己的手掌接过一片从空中飘落的雪 花。 那北方森林的雪,一直藏在心底,偶尔会纷纷扬扬地下起来。 而我身边的他——王东,一直无法理解我的那一份执着,那一份渴望,他只 知道默默地赚钱、赚钱,要给我一份安定幸福的生活。他永远对我许诺:下一年 带你看雪。 我已经在他身边等了足足8 年了。我慢慢地已经不再对他寄于希望,只是心 中的渴望一直不曾熄灭过,有时甚至是焦渴地折磨着我。 他情愿给我买昂贵的衣裳、首饰,就是不能理解我一个一到冬天就穿得像粽 子一样还抖的人,为什么跑到寒冷的雪国去。而且在他眼中,最温暖最美好的地 方永远是家。 我一直委委屈屈的,却也没有过多的争取和流露,他总是对的,连妈妈也认 为他对,他总是把我呵护得周周全全的,在那一方小天地里无风亦无雨。 每天过着两点一直线的生活,而那万里冰封的景致,只能偶尔在电视上看看 了,而每一次看到,就像勾起我千年的情思,魂儿就跑那去了。我简直怀疑我前 世是那冰雪森林中的一只狐狸,才会如此的眷恋着那一方未知的世界。 生活总是在平淡的麻木中度过,没有过多的喜与乐,亦没有什么强作愁。人 们总是羡慕我们的夫唱妇随,出入双对。 渐渐女儿也有了,生活更是上了它的轨道了,而我的梦想,是轨道外的一条 若隐若现的小道,几乎隐没在荒草中了。 一天,与好友小芬等去烧烤。有一大帮人,非常热闹。在夜色中,人们都放 下了平日的面具,轻松自然起来,彼此之间毫无芥蒂,随意地东南西北地聊,像 学生时代一样又是笑又是乐的。 而坐在我旁边的一个男人,大家都叫他林海,一看就不像南方人,南方人没 有这样硬朗的线条,在篝火下,他的面容既冷且柔,有种难于述说魅力,夜色下, 我几乎像小女孩一样迷醉了。 他非常会照顾人,不时帮我烤火腿肠,鸡翅膀什么的,动作自然而恰到好处。 他的那一种成熟风度自心底散发出来,很有感染力。 不知怎么地,我就与他聊起心底的梦想来。 望着北方的星空我遥想着说:“如果有一天在大兴安岭看雪就好啊!” “我老家就在大兴安岭的一个农场!”林海说。 “真的?那可是最美丽的地方!”我惊奇地拉住他的手说,猛觉失态,马上 尴尬地放下他的手。 他聪明地马上接下话:“我的名字叫林海,就是林海雪原的意思。”巧妙地 化解了我的不安。 “那里一到秋冬一定美丽极了,那白桦林,那松林,哦,如果可以在那住上 几天,就是最大的幸福了!”我神往地说。 “我带你去!”林海似被我感染了,热情高涨地说。 “好啊!”我想也没想就接口,说了之后才觉得是那么的冲动而失礼,我是 一个已婚妇人,面对一个初次相识的男人,居然说一起去千里外的大兴安岭。 我沉静了下来,唯有炭火红红地映照着我们。 恰好已经夜深,大伙要散了,就把我们从这几秒的尴尬解脱出来。 离开时我们都走在最后面,不过却再没有说什么。 回到家中,王东带着女儿睡着了,一定是做到了什么好梦,脸上依稀有恬静 而幸福的笑意。 我静静地依着他们睡下,一夜无梦。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那仅仅是一丝涟漪,偶然荡漾过我的心海。 过了大约有一个月,小芬给我带来一大摞照片,我打开一看,是雪景,非常 美丽静谧,我的心弦似被轻轻拔动,不禁心荡神怡。全都是大兴安岭深处的雪景! 原来是林海给我收集来的! 小芬走了之后,我想细细看照片的心急得什么似的,赶紧溜出去,班也不上 了,来到蓝星咖啡厅,因为是早上,那里一个人也没有。我舒了一口气,在那静 静地细看每一张照片,美仑美奂的照片,美丽得似乎世外仙境的雪景,把我深深 地吸引了。其中一张特别让我喜欢,森林深处,白雪皑皑中,有一幢小木屋,夜 已经深了,星星闪耀着,整个雪中世界是深蓝基调,唯有木屋窗口透着淡淡桔黄 的灯光,那么的温馨而浪漫,我反复看这张照片,不舍得放下。把玩照片时,我 不经意发现后面有林海的五个字“带你去看雪”,龙飞凤舞、桀傲不驯,那一种 激情似穿透照片而来。我把所有照片的背面都看过了,再没有发现林海的一个字, 我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点失落。 在蓝星静静地呆了一会,喝了杯黑咖啡,收拾好心情才回去。 我不可以与他一起去看雪,林海以此种方式带我看雪,真的让我感动。 下午我一到单位,电话就响了,拿起一听,是林海,他问:“喜欢我给你的 雪世界吗?” “喜欢极了!”我是由衷地高兴。 “是我叫一位搞摄影的朋友寄过来的!而那张木屋世界,则是我自己拍的!” 林海好像一个孩子一样的高兴。 我们在电话中长长地聊了起来,他的幽默睿智,很是让人折服,不过我知道, 我必须清醒,站好自己的位置。 自此我们的交往就多了起来,但我们仅仅是打打电话而已,没有在一起过, 我知道他也在下意识地回避着什么。 有一天,无所事事,我就带了本书去蓝星,在那里静一静,没想到林海也与 一个朋友在。霎那间,我真的有点懵了,一直回避着太接近他,还是见着了。阳 光下他越发显得卓尔不凡。我与他点头后在一个角落坐下。 一会儿他的朋友走了,他却留了下来。 “看什么书呢?”他问。 我把书递给他看,是《林海雪原》。这是我也弄不明白今天为什么会拿了这 本书出来,或许仅仅是潜意识使我这样吧。 他有点惊诧地,但很快把那神色隐下去,微笑着说:“这年头没什么人看这 书了。” “是啊,我一直落在时代的后面。”我说。 “所以你会喜欢那大兴安岭。如此喜欢那种地方的人,是逃避的人。”他深 邃的眼神似有深意。 “也许是的,人总是有时不想面对自己,情愿去面对虚拟的假象,来欺骗自 己。” 我淡淡地说。 “你在逃避另一个自我的浮现。”林海不给我喘气的机会,说下去。 我无力地别转头,看着外面繁华的世界,自己在此浮浮沉沉,随波逐流,过 着重复又重复的日子,没有追求没有理想的日子,也许会是永远。 “人性也许是我们所不能面对的,尽管它在某个时刻会不时提醒我们,哪些 才是我们心里所要的。不过,很多时候不是上天为难我们,是我们自己为难自己。” 林海有点黯然。 我无言,是我们自己为难自己,我们不是那种潇洒的人,面对感情,我们更 加不可能洒脱。我们一直对生活妥协,对自己妥协。 林海燃起了支烟,微蹙着眉,烟雾中他既冷峻又柔情,似沉浸在另一个世界 中。 轻轻地掐熄烟之后,他好像一下子从感伤中走了出来,换了个人似的,说起 笑来。 气氛一下子轻松活泼起来,我也觉得自然起来,听他说说笑笑,一个上午很 快就过去了。 此后我们仍然常常联系,有时我会去蓝星,偶尔会碰上他,但是我们从没有 相约过见面,更是再没有谈及过感情。那似是一个隐伏的雷区,我们都小心冀冀 地绕过去,谈论安全而适合的话题。 但是我常常感觉到,我们的心灵在某种程度上是相通的,我们都以有对方的 关注而觉得快乐,充满异样的感觉。 就这样淡淡地过了大约有一年。这一年里,一切都如既往,一切又好像不同 了。 又一个冬季来了,南方的冬天有时也湿冷得彻骨,因为贫血,我常常必须穿 得比别人多,美丽的冬裙从来就与我无缘。 这一年的冬天特别冷,看到我穿着臃肿风衣,老公给我买羽绒衣之余不忘笑 我,是否仍然想去大兴安岭,我笑笑不语,他不知道我仍然一如既往地像怀念情 人一样想着那个遥远的地方。 有一天,公司的业务员病了,本来属于他的出差变成了没有人做了,而那出 差的地方是长春。那里已经接近我梦想的天堂了。想到这我心里就飞扬起来,是 快乐地随风飞扬! 而接着是老总问我是否愿意代为出征,我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 回到家中,王东激烈反对,要我向老总辞去这份苦差事,我结婚那么久第一 次与他争吵起来,坚持要去,他没有想到一向柔弱的我会这么强硬,生气地自顾 摔门出去了。 虽然与王东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我却仍然兴奋得难于入睡,一直在想像着将 要看到的梦中的世界。 第二天,他买回了一大堆御寒用品,羽绒衣,防寒内衣,护肤品等等,但是 仍然一声不吭。 过了两天我就踏上了火车。拿票走进卧铺时,林海居然在!我提着的行李叭 的一声掉了下来,我怔住了。 林海一脸平静地帮我放好行李,让我坐下,说:“我说过带你去看雪的。” 他是磊落的,他并没有故意装作是巧遇。他坦然承认他故意这样安排的。我 不由地感动起来。 火车飞速地向东北进发,把广州渐渐抛离在后面,家远了,王东的叮咛也更 是远了。 在完全陌生的环境,周围全没有了原来的氛围,我们都松懈下来,雷区好像 不存在了,我们无所顾忌地畅谈起来。 在火车上的几十个小时里,似是把一生的快乐都浓缩了,我真的喜欢他,不 容置疑地喜欢着他。而他的眼神,也无不一一诉说着某种情意。虽然分分秒秒相 守,但是,我们连对方的手都没有碰过,我们仍然是那一种老派的人,因为我们 都知道,我们已经错失了,也将永远错失。 在林海的关照下,一路都非常顺利。 在长春,每天做完了公事,林海就陪着我到处逛,与他在一起,我总觉得安 全而舒适,他在我身边,就像是本来的事那么天经地义。有一天,我们约了在街 口见,等了十几分钟没有见到他,我就丢了魂似的在陌生的大街徨彷,不知何去 何从。当见到林海自对面匆匆而来时,我鼻子酸酸的,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林海一下子把我拥进了怀中。我在他怀里泪水肆意地流,身边是川流的人群,我 们就那么静静地相拥,良久。 “看到你那么张惶的样子,我突然忍不住想要保护你,永远地保护你!”林 海在我耳边轻轻地说。 相拥着走在陌生的街头,林海的臂弯坚强而温暖,这一刻,真的比天长地久 还要令我感慨。 这一晚,月亮分外皎洁,我熄了灯坐在酒店房间里,看了一夜月色,而林海 始终没有来敲我的门。 我的公事终于结束了,林海带着我坐火车向海林市进发,一路风景都是另一 方洞天,在林海的怀中,看风景,东北的一草一木都可爱起来。 几经跋涉,林海带着我来到了双峰林场的家,我对于他如此坦然地把我带回 老家觉得很是感动,他是这样的坦荡,没有丝毫的欺骗与躲避,一切于他,都是 自然的事。 他的父母均是农场的退休工人,非常和善,对于我的同行也没有表示诧异, 宽容而善良。外面虽然是冰天雪地,他家却是温暖而光明。 林海带我去看照片上的那个小木屋,说那是守林子人的临时庇护所。 那天,吃过早饭,我们就出发了。虽然我非常怕冷,但是与林海在一起的几 天,在零下十几度里,我居然没有感觉到一点冷,好像是自小在此打滚长大的孩 子一样。 只是几乎每看到一处地方都让我大开眼界,林海兴致很高,带着我到处去, 哪是他小时候玩的地方,哪是他初恋时吻女孩子的地方,与他在一起,我早忘了 千万里外的家,及家中的一切。 终于来到了林海的那个小木屋,厚实的白桦木搭成的屋子,就像是白雪公主 住过的小屋一样美丽。我在小屋前跪下,哭了。 林海忘形地拥着我,说:“我终于带你来看雪了!我小时候说过,我要带我 所爱的女人来这的,自认识你开始我就等待着,我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我们在小屋前疯吻,和着泪,和着雪,和着风,我们心中都万分感慨,我们 或许只有这一秒,我们没有将来,没有过去,我们所能抓住的不过就是现在。 我们相拥着进了小木屋,里边有一些生活必需品,是给林子里有需要的人用 的。 在墙角,林海指给我看他18岁时刻下的一行字:带我所爱的人来看雪!经过 了十几年,字迹已经陈旧了,不过仍然很分明,透着林海的真挚。 林海生了炉子,小屋里温暖起来,我们褪下外套,脱下手套,静静地相拥。 我轻轻地抚摸着林海的脸,这一张有着硬朗线条的脸,此刻是如此的柔情万千。 我忍不住轻轻地吻起他来,吻他的眼睛,头发,耳朵,心底疯狂的爱意不可阻挡 地拼命涌上来。 林海紧紧地拥着我,外面是万里冰封的雪原,整个世界好像是静止的,唯有 我们两颗心跳动得如此的激荡。一切好像是水到渠来,我们在这一个世外的小木 屋中达到了灵与肉的交换,我并没有刻意坚守什么,肉体如果附丽于爱,就是高 尚纯洁的。我不禁在心中想,过了这一刻,我这一生不会再有如此美好的时光了, 此去,均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我们相拥着,在小木屋静坐了半天,享受这我们的世界,只有我们,再无别 人的如梦如幻的童话般的世界。 归去的路上,我们都沉默了。 因为我们都明白,一回到人群中的世界,我们将会要面对什么,我们将还剩 下些什么。也许,我们仅仅是拥有回忆。 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们就离开农场了。 渐行渐远,那一份温情也渐渐在冷却。 在途中漫长的时间里,林海一直都没有什么话,异常沉默,只是握紧了我的 手。 快回到长春的时候,林海问我:“可不可以让我年年带你看雪?”眼中盛满 期望。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把目光移开去,不忍看他那失落的眼神,而转头的那一 霎,我的泪却无声地掉了下来。 林海拥紧了我,再没有说什么。 当我与林海携手走进酒店时,王东正坐在酒店大堂,我呆住了,王东脸上浮 现出绝望,那真的是一种世界覆灭般的深切的悲哀和绝望,我的心针刺般尖锐地 痛了起来,我伤害了他! 王东一直都是我的世界,他一直呵护着我,在他心目中,我永远是那一个对 他依恋的爱人,即使全世界背叛他,我也永远会是在他身边支持他的人,他从来 没有怀疑过我的爱,就像我没有怀疑过他的爱一样。我们有十年感情,八年婚姻 生活,而此刻,他一直倾心建筑的世界跨了,他所一直信赖的现实世界片刻之间 粉碎了,他攥紧了拳头,尽力压制着,但是那一种猝然而来的痛苦仍然打倒了他, 那是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深切绝望!是我一手摧毁了他的王国! 我的心碎了般地揪着痛!一直淡定进退有度的王东,现在真的像受重伤的困 兽,眼中除了绝望,竟没有愤怒。我情愿此刻死去,也不愿意看他这样。我情愿 他过来甩我一个大耳刮子,再狠狠地踹上两脚,但是他没有,他只是就那么地看 着我,凄然地,似看着一个不认识的人,世界倾覆了,而他在败瓦残坍中茫然无 助。 林海静静地站在了一旁,他害怕王东会打我,准备随时挺身而出。 我站在那里,感觉到彻骨的冷,抖了起来。我看了一眼外面,地上的雪是黑 色的。 我转过来对林海说:“你走吧。” 林海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走了。 我们相对静立良久。 我慢慢地艰难地走到王东面前,泪水流在冰冷的脸上:“你打我吧。” 他不语。 我轻轻地挽起他的臂弯,柔声说:“我们回家吧。” 他冷笑。 我更冷了,颤抖着,说不出话来。我把脸埋进他的手心,泪渗过他的指缝流 了下来,叭嗒叭嗒地掉在地上,碎了。 他甩掉我的手,大步走了出去。 我追了出去,大声叫他,他头也不回地拦了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我站在街边欲哭无泪。 我原以为我没有爱过他,以为我们之间只是相濡以沫的感情,在这一刻,我 才发现,原来我是刻骨地爱着他,他的离开令我的心碎裂般地痛!如果可以,我 愿意以全世界来换取他的回来! 我在寒冷的街头颤抖着,风一阵紧似一阵地刮着我的脸,像老天在扇我耳光, 我感觉到天旋地转,一会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时是在医院,林海正在床边焦灼地看着我,看到我醒来欣慰地笑了。 “王东的电话是什么?我帮你找他回来。”林海似看透了我心里的想法,说。 我点了点头。 林海叫了一个护士小姐来,拔通了王东的手机,让她通知他我因为肺炎住院 了。 但是他没有来。 整整两个星期,他都没有来,连电话也没有打过,我知道他一定伤透了心, 才会如此绝情。我不怪他,我只是恨自己的迷失。这病缠缠绵绵,热度高高低低 地徘徊,肉体与精神的痛苦双重折磨着我。我没有了一丝想恢复的欲望,我情愿 就这样病着,羁留在医院,热度使我迷迷糊糊,可以不用去面对那一个无法收拾 的残局。 一直在我身边的仍然是林海,发热发冷时候他都握着我的手,情真意切。也 许我是爱他的,不过我不知道我究竟怎么了,是否我仅仅是被欲望支配了?还是 我同时爱着这两个男人?!种种念头都在折磨着我,所有的矛盾均在体内激化着, 我简直要崩溃了。我是这样的想念王东,一想起他我就似万箭穿心,痛苦与歉疚 折磨得我喘不过气来。 出院的当天我就与林海一起坐飞机回到了广州。 下机以后我直奔家里。 但是我的钥匙竟然无法开启家中的门了。 我软瘫在家门口,欲哭无泪,虚弱的身体似要飘离意识而去,我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用力敲响了家门,王东客气地把我让了进去,就像让邻居 进来的神态一样。 “东!”我低低地呼唤他,他淡淡地转身而去。 那一刻,我的心化为灰烬。一切都无法挽回了。我们的爱情已经摔得粉碎, 再精巧的工艺也无法恢复了。而我,就是那个残忍的刽子手。我永远不会原谅自 己的残忍与轻率,更是不能原谅自己的侥幸,不能容忍自己想感情走私的丑陋心 理。 他一直是尽善尽美的人,不能有点点瑕疵,他不能忍受感情中的一点点杂质。 曾经,他是我生命中的唯一男人,虽然不曾轰轰烈烈过,但是我们的感情一直都 平稳而实在。他曾经因此而骄傲和对我更多的娇宠。要么就拥有全部,要么就不 要,他就是如此的唯美。他不会要残缺的爱,有裂痕的心。我理解他的感受。 我把那一颗小心地修补好,呈现于他面前,但是,再完美的技艺,亦仍然残 留着裂痕。他不愿意回收这一颗曾经迷失的心。 自始至终,王东没有责怪过我一句,也没有问过为什么,但是,他的冷漠, 他的礼貌,却更是无声地鞭鞑着我的灵魂。 我吞下自己种下的苦果。 我再没有资格面对一份如此完美而沉重的爱情。 我们没有费什么周折就离了婚,就像当初我们结婚一样。 我无以面对我朝夕生活了那么多年的环境,所有的记忆几乎都是与王东一起 的,我生命中的印记全都是他,既然不能选择死亡,唯有选择逃避。 我一个人离开了广州,来到了深圳,展开全新的生活,新的工作,新的朋友, 没有了家的日子,就像羽毛一样飘忽,没有根,浮萍似的飘荡在异乡。我是这样 的怀念以前平静安适的生活。 我不敢打听王东后来的生活,只是偶尔去他父母家看我们共同的女儿,而他, 连我的面也不愿再见。 林海一直都守候着我的心灵,关切而适度,我一直不知道他的生活怎么了, 是否幸福,但是我真的不想知道,他许我的年年看雪的美好将来,我再也没有勇 气去想。 甚至在几年后,林海告诉我离婚的消息我也甚是麻木,像是听别人的故事。 谁可以许我一个将来,我就许不了自己。 又是冬天了,林海寄来了机票叫我去看雪。 幸福好像在敲门了,我却疑惑起来,幸福还会来吗?我的心境还会回到明净, 可以让爱情驻扎吗? 我在寒风中再次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