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人生 作者:阿珠珠 小禾放下行李,在王卫东的小屋转了一圈,那屋真小,连一圈也不能让她旋 起来,小禾笑了。经过三年的苦恋,终于来到卫东身边了。 卫东憨厚地笑着。 小禾是个执着的女孩,爱极卫东,所以不惜只身而来,除了卫东,她再无所 有,包括工作。 “让你委屈了。”卫东紧紧地抱着小禾说。 “我愿意的,而且我觉得快乐。”小禾开心地说。她愿意追随他到天涯海角, 只要有他,就够了。 小禾麻利地整理小屋,卫东买菜煮饭,在一起的快乐掩盖了一切。 他们盘腿在纸皮上坐着吃饭,他们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真的什么也没有 了。 但是他们有对方,所以心满意足,眼中荡漾的都是笑意。 小禾丢了工作,只能再找。而卫东也只是一个新丁,在一个小镇,无权无势。 小禾天天抱着资料去找工作,她是师范毕业,这年头,这文凭几乎就是废纸 一张。 她仍然是充满笑容,阳光十足,只是因为有卫东强大的爱在后面支撑着,累 了总有卫东宽厚的胸膛可以依靠。 没有电视,他们就手挽手在街上散步,偶尔卫东会买本书给她,就让她开心 好几天,慢慢一点一点地看,珍惜得很。常常他们相依至深夜,相互诉说着相恋 的点点滴滴,真真个如糖似蜜,羡煞旁人。 卫东虽然长相普通,却颇有女人缘,小禾得到他并不容易,其间也有艰辛历 程,不过一切都不足道了,重要的是现在他们在一起。 小禾想起来就会从心底笑出来,甜蜜而幸福。 每天辛苦地找工作,三个月也没有结果。 不过小禾的笑容依旧灿烂。 终于,卫东学着别人,笨拙地拎着礼物,接连去领导家中傻坐,人家领导心 里明白,却是一声不吭。卫东人其实挺聪明,也清高,到了这种关头却窘得手足 失措,说话也不连贯了。 后来还是磨到了一个职位,说是办事员,做的却不过是打杂的工作,人人都 可以指挥的那种。 小禾还是兴冲冲地上班去了。 立马就有人给她下马威,指挥她斟茶递水,指责她办事不力,人家那也不过 是小角色而已。 小禾以前是堂堂的中学教师,人前人后老师不断的,哪受过这样的气。 当即就把她的热情全浇了下来。小禾当然不可能吭声,只有默默地做事,心 中却是千回百转的委屈。 回到家就把气全撒在卫东身上。卫东好好地安慰了一番,也就一夜无事。几 乎天天上演此种情况,小禾的种种不快都从卫东那里作为出口。 过了几天,卫东对小禾说:“我们结婚吧。”没有鲜花,也没有戒指,卫东 不是浪漫的人。 小禾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嫁给他已经是天经地义的事了,她根本没有想 过其他。 第二天,他们静悄悄地领了结婚证,名正言顺地住在了一起。 小禾的班仍然在上,但是上得非常委屈,人家即使是小学文化,也一样把她 指得团团转,她只不过是一个职位低下的临时工而已。 有时办公室的女人们,在一起炫耀,这个说是老公送的钻戒,那个说是男朋 友送的项链,都在那金灿灿地耀眼,小禾虽然从来没有稀罕过那些,但是自己全 身光光,什么也没有,仍然是不由地退缩在一角。那些女人的话题小禾不想参加, 也觉得格格不入,于是没事就捧本小说看,这倒又成了人家眼中的怪物。 回到小屋就有了些怨气,却又不便发作,脸色也就不太好看。 卫东劝慰一翻,那一场气也就散了,原不是什么大事。 办公室女人多,清闲得很,每天不外乎就是谈论谁家房子够大,谁家老公本 事,上哪买衣服,还有就是煲什么靓汤,什么燕窝冬虫夏草的,听得多了,小禾 还是渐渐的有了些不平衡。那帮女人们有什么哦,凭什么就过得比自己惬意。 温馨的小屋也就狭窄起来,看着也觉龌龊,连卫东的样子也不顺眼起来。 小禾的快乐慢慢地与生活疏远起来。 小日子仍然是沿着既定的轨道继续运行,夹杂着小禾的各种委屈,为爱而牺 牲的怨气。 卫东渐渐地对她的这些麻木了,哪有每天把她捧在手心上来哄的。他一样也 并不容易,谁又来哄他。 电视机、洗衣机、家俱,一样样搬了回家,单位分了房子,小家庭似模似样 了,但是小禾不见得更快乐。 人家是自己一幢房子,人家是开车上班,自己是什么? 卫东是老实的人,只会上班,钻研一下业务,但是在小镇,你什么业务也是 泡沫,没有人会看那个东西。人家只看鞋擦得够不够亮,马屁拍得够不够响,而 卫东的这种水平显然是低劣。 两个人都过得分外的压抑,柔情蜜意也渐渐地消散了去。 与卫东一起分配来的同事讨了个头儿的女儿,马上成为升官,做了主任,走 路头也抬得高起来。 卫东当然比他更有资历这样。 卫东默默地工作,但是谁看得到他做的事?一有了丁点错,马上就给人捅上 去了。 小禾也依然好不到哪里去。 两个人还没有学会玲珑处世,也就常常碰壁,鼻青眼肿的,表面上一点儿痕 迹也没有,事实上心里都累得很。 卫东攒下钱咬牙给小禾买了项链、手链、镯子,反正全套,对于迟到了几年 的这些,小禾早已经失却了兴奋,淡淡地戴了几次就丢箱底了。人家早已经戴上 了钻饰,连街边捡垃圾的也晃着金耳环,这东西已经成了俗气的代表了。 两个人已经再没有像以前一样秉烛夜读,相互的倾诉更是没有了。 回到家,彼此都觉得累,连话也懒得多说。 对于小禾的鸡毛蒜皮的牢骚,永远相似的委屈,卫东已经没有了心思来安慰。 小禾也不见得是落难公主,怎么就非要如何供着呢。最多敷衍几句,连卫东自己 也觉得腻烦了。 小禾开始会对卫东说,谁谁买房子了,谁谁又买车了,哪个同学上省里开会 也是老公派车接送,那个冰清玉洁的小禾已经褪壳了,现在这个小禾与哪个小市 民都没有了区别。 卫东费了天大力气讨回来的老婆,也原是和随便找回来的女人一样,不见得 就更理解自己,文化并不代表什么。人家的老婆小学文化,还会变着法讨男人的 喜欢,不但讨好老公的心,还讨好老公的胃。小禾却只有自己迁就她,想办法讨 她欢心,到头来自己却是吃力不讨好,小禾还是慢慢地淡漠起来。 彼此爱得死去活来的事,虽然才过去几年,却似是上辈子的事了。 有一天上班,小禾接待了个外面单位的人,那小伙子一眼就对小禾有好感。 虽然小禾早已经耳醺目染,与办公室女人们同化得没有二样,但是那小样子仍然 清纯、乖巧,像邻家妹妹一样的可爱。 小伙子自此天天来找小禾,小禾虽然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但是对于有个英 俊小伙来找自己,也大大地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办公室的那些女人们终于对小 禾刮目相看了,结了婚的女人,还有人喜欢,足可以说明她的魅力。她们虽然有 钱有楼,却连自己的老公也未必还喜欢,这高下也就尽显了。 小禾虽然让那小伙知道自己已婚事实,但对于他的到来却有点欢迎的意思, 在这几年,自己的世界就是卫东,现在有个自己的朋友那多好。 小禾的世界好像一下子开阔了,那些女人例行的谈论钱啊楼啊就没有那么刺 耳了,小禾自顾微笑,她有的是资本,可以笑傲她们。 一切都变得美妙起来,连太阳也明亮起来了。 小禾偶尔会陪小伙去吃饭、饮茶,彼此规规矩矩,没有一点越礼,小禾其实 是寂寞得很,这几年没有过自己的朋友,也就对小伙毫无戒备地谈起工作方面的 种种困难,不过现在来谈,比前几年已经非常平淡了,也就有了丝颇有风霜的心 态。 这段美妙的友谊并没有持续多久,卫东知道了此事,也就大闹了一场,在这 个小镇,哪有什么知己的事情,经济文明早就跟了上去,精神文明则是下个世纪 才会提上议程。男女之间,哪有第二条路走。 小禾虽然强烈地抗争了一翻,几乎离家出走,不过终究仍然是回到了家庭, 除了卫东,她真的没有什么。孰轻孰重,她还是清楚得很。而那小伙早早就退得 远远的了,怕火星溅着了,况且自己什么也不是,犯不着插上一脚。这年头,有 点风啊雨啊的,谁不跑得快。中国人,在历年的风波中,早就学会了明哲保身。 与卫东冷战了一翻,彼此也渐渐软了下去,妥协是唯一的出路,卫东没有提 原谅,小禾没有服输,彼此闭口不提那件事,算是过去了。但是小禾知道卫东心 中那条刺算是梗上了,不过这种事没得解释,越描只有越黑,只能让时间来冲淡 一切。 小禾依然过回了旧日子。平平常常,就像左邻右舍一样,不浪漫,不风情, 只是重复着家家都有的那种节目。 与卫东之间的激情,早已经不知不觉地流逝了,连当初的疯狂的爱也变得不 可想象了。 小禾开始参与办公室女人的讨论团,也开始讪笑夫妻之间的感情,对于夫妻 之间的甜蜜持否认态度,开始讲“金”不讲“心”,一致赞同她们的除了钱什么 也不可靠的观点。与那帮女人们混成一团,比她们还活跃,她带点刻薄的幽默很 受女人们的欢迎。上班时间说说笑笑也就很快的过去,偶尔一个人时,却仍然是 觉得落寞,有点沦落的感觉。 小禾脸上也开始有了微笑,是淡淡定定的,似再大风浪若闲庭信步那种。其 实也就那么一丁点的经历,却让她自信而成熟了。 连女人也开始羡慕她,结婚多年仍然身材玲珑有致,甚至比以前漂亮,也就 是有了人们常说的女人味。 卫东也开始尝试赚些钱,经济上开始有好转。钱让他们生活安稳,却仍然并 不能带来更多的快乐,流逝的东西,再也不能重返。 与女人们讨论而来的结论却让小禾有了感慨,既然人都是不可靠的,那么也 唯有自己是可以依赖的,而自己的情况也就有点岌岌可危了。 小禾开始寻找出路,她不愿意再那么样做一个人人可以呼喝的办事员,当然, 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她也渐渐树立了自己的一定程度的尊严,但是,你水平再 高,你仍然得给别人打下手,不管你是大学生,人家是小学生,不管你做得多么 优秀。 小禾到处去寻找合适的工作,只不过是偷偷地瞒着卫东去。卫东对小禾的工 作挺满意的,有点事做,挺清闲,钱拿得也不算少,一个女人做到这份上也足够 了。况且这工件也是因为自己而有的,多少让卫东有点男子汉的自豪,更主要的 是小禾的依附让他觉得自己重要起来。 小禾找工作仍然是碰壁。没有什么特殊技能,专业是冷门,更何况年龄已经 有些尴尬了,人家都找18到22的女孩子,自己虽然看起来年轻,不过证件上不会 是看起来的年龄,多少清清楚楚地写着呢。小禾的心态已经比较平稳,不急不躁 的,继续着自己的寻觅。 找工作时居然碰上当年的那个小伙,小伙已经成熟多了,蛮像回事的,开了 家小小的公司,已经娶妻生子,四平八稳地过起了小日子,挺幸福的那种。他让 小禾去做他的助理,小禾笑笑拒绝了。小伙一句“你与当年一样”又让小禾心情 轻松许多。小禾仍然是很欣赏他,不过再怎么样小禾也不会在他身边做事,你心 里没有什么,他心里没有什么,不等于就是没事啊,而且她也不想给自己迷失的 机会,做人再不会如当年一样毛躁了。 别了小伙,走在下午的阳光下,小禾很轻松,继续起了她对未来的进一步探 索。 回到家,看看卫东,想他虽然不如当年呵护自己,却仍是没有什么乱糟糟的 事弄回家来,而纵观办公室的那些女人们的丈夫,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没有,不过 已经不是什么新闻,只是这种地方男人的普遍现象了。卫东由于工作的改换,赚 了些钱,依然没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入耳,小禾是理智的女人,从不对卫东猜测。 这一天起小禾对卫东特别好,温柔娴淑的,想想两个人结婚多年,彼此还能够谅 解,虽然有些小风浪,却也平稳过渡了。这也许就是平平淡淡才是真吧。 小禾仍然去上班,反而觉得一切都不算太糟,工作用点小聪明就轻易对付过 去,人家的眼光也渐渐不再介意,大学生打杂就打杂,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那 帮女人们仍然是谈论自家的房子票子孩子,也谈谈男人的吃喝嫖赌,话题没有变 过。世界尽管在飞速地转,她们却仍然是这样的过,站在原来的地方,满足而快 乐。而小禾的心态却已经转过好几个圈子了。 对自己以前的愤激也觉得有点好笑起来,一切都在心中云飞烟灭的,连与小 伙那件事,心中一直对老公的处理方法耿耿于怀的,也释然了,眼前豁然开朗了。 生活好像才开始似的,小禾对一切都有了新的计划。也许应该好好地生活了, 有目的地,做些有意义、自己喜欢的事。 小禾重新走向课堂,在晚上学习企业管理,不管怎么样,有一技傍身,比较 有安全感。 女人们讪笑她的再学习,她也一笑置之。 卫东对于小禾的事都还算支持,他算是宽容的人,对小禾虽然淡淡的,但还 是尽责的,对于小禾快十年没有生育也没有说过什么的,就仅仅这一点,也让小 禾感动。 小禾当年的同学有不少过得挺风生水起的,偶尔会有电话来,说谁谁又升官 谁谁又发财了,小禾往往也会笑对卫东说,但心里却不再介怀,人总是看别人好, 至于是否幸福,只有自己知道。以前也不是没有有钱人追求小禾,事实上小禾从 来就没对钱动过心,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卫东身上,连卫东的平凡也成了小禾追随 的法码。这种男人安全嘛。 卫东到了三十多岁也渐显男性魅力,平稳淡定成了一种吸引力,与小禾并肩 走在大街再不会比下去,相得益彰的样子。 小禾是满足的。比任何时候都满足。卫东不是最好的,但是适合自己的。 小禾在邻镇找了份工作,在一间工厂做主管,卫东对于小禾的转工不太赞成, 而且走到了邻镇,已经不在自己的视线之内,多少有些不安心。卫东不太相信人 家会让小禾做这种工作,要知道,小禾一份柔柔弱弱的样子,看起来哪有什么本 事的人。 但是小禾坚持,马上辞了这边的工作,事情到了这份上,卫东也就无话可说 了。这工作权力不小,小禾做得挺写意的,这么多年,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感觉。 小禾坚持每天回家,兴致勃勃的,精神焕发。卫东很不以为然,况且钱赚得 并不比以前多。 日子就这样过去,充实的时间过得非常的快。不觉已经在那工作了一个月, 小禾还没见过老板,只是知道那是一个香港人,工作却也忙忙碌碌地继续下去。 有一天,厂长召集管理层开了个小会,说是老板要上来检查工作,要大家准 备一下如何汇报工作,做做下一步的计划。 小禾很是紧张,如小学生般准备了一晚,卫东不禁笑小禾的太过于认真。他 不知道小禾是如何的看重这份工作。 第二天果真见到了老板,大约四十岁,精明都隐在眸子里,干脆利落的样子。 一开口居然是标准的京片子,说话简明扼要,标准儒商的样子,小禾不禁对他有 了好感。 尔后在办公室小禾另外作了一翻自己的阐述,老板不动声色地听了,点点头 说:“看来我是没有看错人,你办事不错。” 小禾吃了一惊。老板看在眼里,说:“当时招工时我就坐在后面,是我指明 要你来的。” 小禾看了看老板的眼睛,里面什么也没有。小禾不禁暗笑自己的多虑。 老板当年也是师范毕业,后来才去的香港,与小禾自然就有了些工作之外的 话说,小禾觉得幸运,在这里还可以碰上有话说的人。 这一晚老板晏请管理层,小禾是厂里的一员,当然没有理由不去,打电话给 卫东,卫东自然不太高兴,小禾也没有作过多的解释。 这一顿饭吃得很有气氛,大家说说笑笑的,有着善意的调侃,老板没有一点 商人的世侩,充分显示了成熟男人的幽默睿智,小禾暗暗对他欣赏不已。 老板对小禾有了另眼相看的样子,小禾的工作也就多了起来,有时就不能回 家去住了。 卫东对此颇有不满,不过还是没有怎么发作。 老板一般一个星期会在厂里呆上两天,工作之余会约小禾喝喝下午茶,小禾 知道他欣赏自己,不过是万分的谨慎,一再提醒自己千万不能跌到别人的那种路 子上去,自己宝贵的也就这一点而已。彼此有相当的好感,常常海阔天空地聊了 开去。老板要漂亮女人到处都是,不过如小禾般聪慧而无所求的女人反而难得, 也就分外珍重起来。 卫东的社交圈子渐渐扩大,如鱼得水似的,他也不是那种不适应那种圈子的 人,因为有了点钱,钱就是水,他脱胎换骨似的,畅游得很快乐。他亦渐渐被上 头所看重,做出的成绩终于得到认可,不过最重要的是,现在的工作是有权的, 钱才是最重要的,地位与金钱让卫东的成熟风度有了层厚重的底气。 彼此都生活得比较顺畅,工作比较充实,各自有各的精彩了。碰面的时间相 对的少了,不过小禾对卫东还是挺信任的,有坚实的感情基础,维系家庭的不仅 仅是责任,还有爱情这条纽带,这又让她比别人多了分自信。 卫东不止一次叫小禾不要做事了,他养得起她,小禾在心里讪笑,养得起, 说得那么轻巧,当然是养得起,不过是怎么个养法而已,但是小禾什么也不说, 只是说自己喜欢这份工作。 小禾的工作做得比较顺利,当然与老板的暗中支持不无关系,小禾心领神会, 不过也从不表露什么。同事们相处还算融洽,暗地里较劲也是有的,不过都是文 化人,表面都很是平和,小禾很适应这种氛围。自信成熟让小禾平添了一份韵味。 偶尔与老板在阳光下喝下午茶,彼此都明白对方,所以比他人都多一份理解, 更是多了一份坦然,心照不宣又有点微妙地相互关切着。对方似是在拥挤世界的 一棵树,提供着一份心灵的清凉。 经济好转,工作顺心,有家庭,还有一位朋友,小禾觉得真的很够了,是一 种幸福了。 这种日子过得飞快,小禾忙个不亦乐乎。对于与老板的这种私下里的交情, 小禾下意识地没有让卫东知道,不是想隐瞒什么,而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但是还是有风言风语传入了卫东的耳朵,话经过几张嘴巴,就完全变了味儿, 说得很是有些不堪。 卫东问起小禾,小禾当然想也没想就否认了,而且真是没有什么。但是小禾 也没有作过多的解释,水越洗只有越脏,谣言止于智者,小禾是这样想的。 第二天,恰逢是老板上来,依然是与他喝杯下午茶,因为有卫东的那些话, 小禾自然就有点疏远的样子。老板看在眼里,也没有说什么,毕竟是经过大风浪 的人,一点风吹草动也就雪似地明白为何。只是说些笑话逗小禾开心,笑得小禾 一丝阴影也没了。 这一晚回去,卫东冷冷地坐在客厅,见小禾回来仍然是一言不发。小禾看他 这样就知道他有很重心事,于是柔声问他为什么。 “我看你,老毛病又犯了啊。”卫东说,语气无比阴冷。 小禾一下子怔了在那里,自己早就把以前那件事放下了,而卫东原来一直都 背在心上,没有放下过。 “无论是上次,还是今次,我都是清白的。”小禾强调。 “哼,还清白。看你在他面前笑的样子,你还是什么时候在我面前那样笑过?” 卫东大吼。 小禾沉默了,也突然明白,他看见自己与老板喝茶了。 “你这个人本性是不会改的了,有了一次两次,就会有第三次,永远会有下 一次!”卫东恨恨地说。 原来自己在他心目中一直是这样的女人,小禾连心底也冷了,只觉得悲哀, 那么多年感情,连信任也没有得到过。小禾只是强调自己的问心无愧,没有再说 其他什么。对于这种没有论据的结论,卫东自然是不会相信。 两个人不再说什么,因为都知道说下去就会是无比伤人的话了。于是冷冷地 过了一个寂静的夜。 一夜没睡好,眼睛就有些肿,但小禾还是上班去了。做起事来分外的冷静, 镇定自若的样子。但是老板仍然是一眼就看出小禾心里有事,也就照顾她,让别 人替了她的工作。小禾心中感激,不过也不便表达,一切都放在心上。 当晚与客户有应酬,老板叫小禾一起去。小禾平常对这种应酬是极为回避的, 老板一般也不让小禾参加,很有点爱护的意思。小禾知道他是为了让自己散心, 于是一起去了。不外是吃饭,饭后是唱唱卡拉OK,客户要小禾与老板合唱,小禾 也就大大方方地与老板唱了几首,大方得体,没有一点失礼,老板也看出这个女 人真的不错,能把一切都藏下去,不显山不露水的。小禾也就暂且忘掉了不开心, 玩得很是尽兴。这一晚也就住在了厂里,没有回去。 第二天回到家,卫东端坐于客厅,见小禾一回来就把门反锁上了。小禾怔了 怔,还没有反应过来,卫东一巴掌就把小禾打翻在地,“真无耻!还清白!”小 禾一下子明白了,原来卫东跟踪自己了,他怎么不进去看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呢。“我们只是唱歌而已!”小禾轻声叫。“在那种地方,还能做什么事情!” 卫东疯了似地,一下一下用力地打小禾,全打在身上,一点也不打裸露的地方。 小禾一声不吭,眼泪哗哗地直流,快十年感情,就是招来这种下场。小禾抱着头 任由他打,绝不认错也不求饶,心底却一阵比一阵冷,一点一点感情就那么的流 逝了去。直打得卫东累了,小禾才艰难地站起来,整整衣服,问:“打够了没?” 语气冷漠,没有一丝感情,似刚才打的是别人,泪也早就收了。然后进房间去收 拾行李,卫东哭了,一脸的泪,要小禾原谅他打她,原谅他是太爱她才这样。小 禾冷冷地没有说话,收拾了东西就走。卫东在身后紧紧地抱住她,求她别走,小 禾一言不发地挣脱了,彼此都知道,这一场,让心底的东西都流走了,已经无法 收拾了。 小禾坚决地离开了家,心里空得很,除了身上的疼痛,几乎不会思考了。想 来也有无限悲哀,在这那么多年,自己除了卫东竟然什么也没有,连个朋友也没 有。小禾回到厂里住下了。 老板自然明白些什么,除了关照工作,偶尔与小禾聊聊,他并没有去做更多。 小禾静静地让自己恢复,不去想太多,也一再提醒自己别太脆弱,落入尴尬的地 步。 卫东来过两次,要小禾辞了工作跟他回去,小禾都淡淡地不置一词。身上的 伤痕好了,心上的伤怕是不会好的了,曾经在小禾心中奔腾的万千情感都无声无 息地沉了下去。 一个月后,卫东再次来到小禾工厂,约小禾出去面谈。小禾与卫东来到一家 清静的咖啡馆坐下,小禾不禁有些感慨,自己还真没有怎么与他来过这种适合谈 情的场所。先是没钱,后来是没有想过需要交流。 “辞工吧,跟我回去。”卫东说。 “不,我喜欢这份工作。”小禾坚持。 “喜欢你老板吧。”卫东不无讽刺地说。 “你要这样蛮不讲理我也没有办法。”小禾心中却没有了愤怒。 “我原谅你的过去,你也原谅我的错吧。好好的跟我回去,别做了。”卫东 极忍耐地说,他已经作了最大的让步了。 “我本没有错,不需要你的原谅。但是工作我是不会放弃的了。”小禾静静 地说。 “你舍弃不了这里。看来你是永远会这样下去的,永远也会有下一次的。” 卫东边说边拿出一份文件,原是离婚协议。 他有备而来。 小禾心里还是痛极,却笑了。 真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我们离婚吧。”卫东说,话中已经没有了一丝感情。 他一直没有相信过小禾的清白,小禾不禁有些伤感和委屈,不过一切都没有 用了,再说什么都已经是徒劳。 小禾噙着泪,看了一眼文件,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算是结束了一切。真正 的完结了,不管他们有过什么。 第二天他们便一起去镇府办了手续。彼此都冷静而有风度,所有的曾经,都 不再有意义,连回忆也变成了一种负担。 小禾请了一天假,她毕竟不可能完全没事,这是最重的伤,比上一次更甚。 晚上小禾来到曾经与老板喝过茶的地方,静静地呆一呆,什么也不想,看看夜色, 在夜色的掩饰下放松自己,苦与累全都毫不留情地涌了上来。 老板居然也一个人在,他甚是理解地坐在了小禾对面,静待小禾开口。 小禾只是静静地啜饮着咖啡,苦涩的咖啡,就如她的人生。不过她不后悔, 她可以为自己加上一份糖。 “如果需要肩膀,我的尚可借用。”老板笑,眼中满是关切。 “需要的时候再借吧,现在暂且不用。”小禾感激他的细腻。 现在不必为谁负责任,一个人可以放肆了,小禾却仍然当他是那种微妙的朋 友,不愿意那份心底天地宽的感觉消失了去。而且已经成熟了,三十岁上下的女 人,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好好地看看风景,亦是一种积极的人生态度。 他们为彼此的默契会心地笑了,倾谈至夜深,温馨而平静,小禾的伤痛在他 的微笑中淡了,散了。 过了几天,卫东把属于小禾的那一份财产汇了过来,他们之间真的干干净净, 从此是路人了。 没有卫东的日子虽然有些让小禾寂寞和沉痛,想起过去也不无伤感,但是小 禾依然没有沉沦,更是活得自重而充实。 老板对她不仅仅是欣赏,而且敬佩了。 三个月后卫东结婚了,对方是个黄花大闺女,而且家里有权有势,很是风光 了一番。小禾听到消息已经很漠然了,与卫东之间的一切,就像隔世,遥远起来。 再后来有人来与小禾说,卫东原来早就已经搭上了那女孩,所以借机把小禾 甩了。小禾静静地听着,像是听别人的事,心底波澜不起的。到底自己还是太嫩 了,不过是人家手下的一只棋子,过不过楚河都是死。小禾更是没有后悔自己的 离婚。卫东也太小看了小禾,早知道这样,后来那些场景根本不必上演,小禾自 然会离婚的,小禾是唯美的人,不会留着这种男人。 与老板之间更默契了,彼此惺惺相惜,如荒漠中两棵遥相对的大树,孤独地 相互守望着。 小禾平平淡淡地生活着,甚是舒适,甚至寂寞也变成了一种享受。 有一次回原来的小镇,还真戏剧性地碰上了卫东,胖了,流露着过小日子满 足的神态。 看他就像看着一个异常陌生的人,小禾几乎不可置信自己曾经与他生活过那 么多日日夜夜。 因为老婆孩子都在身边,他面对小禾就有点尴尬的样子。小禾却大大方方地 走过去,说:“你儿子好可爱!”小禾仍然是原来那个样子,清清爽爽的。卫东 生活得幸福,小禾仍然是觉得高兴的,真的,小禾连一丝恨意也没有。过去,都 随风而逝了。 心无尘埃,让小禾平静而快乐。小禾有时觉得自己真的太平静了,再没有人 让她心灵起过波澜。不过也许那个男人就在下一站呢,小禾微笑着想。 2001.06.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