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稻草 作者:阿珠珠 你说:我会每天给你写信,像个傻子一样地写。 我说:只要你高兴,就写呗。 你说:是的,像个傻子一样高兴。 然后果真你就写了,一天一封,不多也不少。没有绵绵情思,只有海阔天空。 我觉得欣慰,每天可以看到你的信,一个不知名的,遥远的人,在惦记着如何来 给我写信。 有时你写写自己的工作;有时带来水乡明媚的春日的气息;有时也说说文学, 信手拈来,一草一木,你也可以写出明灿清朗的情调来。 不经意中,你轻轻掀开我心灵的一角,带来阳光的味道,让阳光静静地泄入 我潮湿而阴暗的深藏的世界。 我渐渐已经习惯了有你的信,每一天。 从我们网路相逢的第二天起你就这样一封一封地给我写信了,看到你流畅的 语言,只觉得温暖,又如山间流水潺潺地在心中流过,我的心也变得透明起来。 但是我没有异样的兴奋,从来没有。 仅仅是因为我的激情早已经耗尽了,只余空心,如山上的竹子,空有青翠的 外表,茂密的绿叶。 但是今天居然没有了你的信。 是否你不愿意做傻子了?还是做傻子已经不开心了? 我总觉得有点茫然,不由地又打开信箱来看,仍然是没有。 我们认识的时间很短,短得没有历史,没有回忆,更没有故事,只是一片空 白。 多么干净的空白。 这空白让我觉得亲切自然,没有压力。 我们偶尔在一起聊天,长时间长时间地,没有主题,没有目的,信马由缰地 聊。 有时我会突然匆匆地告别,只因为我等待的人来了,耗尽我激情的人来了。 有时在他走了之后,我再回去,你仍然静静地呆在那里,等着我回来。 如清风般的感动会似羽毛在心上轻轻掠过。 任何时候我都是冷血的,只有在他面前除外。他是一个让我疯狂的愿意为之 做一切的人。只要他来了,我眼中再无任何人,包括你。此时,所有一切均退隐 幕后,前台只余他。 你很想知道我的故事,想知道我的一切,我从你的语言中看到了热切,虽然 你一再伪装,一再声明你心中没有什么,一片空灵。 你也聪明得很,知道我一定会有故事,也是,像我这样的女人怎么会没有故 事呢。 一个不太老实的女人怎么可以没有故事呢。 我坚决地阻挡着你认识我的进程,对你,我说:我只有不答不说的,没有欺 骗的。 所以我常常不回答你的问题,甚至是姓名、地域,只留下一团又一团的谜给 你。 你常常迂回着想知道我更多的情况,但是迄今为止,你所能看到的仍然只是 一团迷雾。 你甚至说:你可以骗我的,骗了我也不知道的,且不会像现在这样让我觉得 沮丧。 我仍然固执地不骗也不猜你。 事实上我就是飘荡着的聚散无常的雾,在他面前则聚成精灵。 只有在他面前我才是明晰的,简单得就是一只扑进火中的强烈燃烧着的飞蛾。 无悔无怨的飞蛾。 他认识了我三个月才知道我的样子。而你,第一天就强烈地想看我是什么样 的。 从认识他的第一秒开始,我就一直等待着他问我是什么样子,我渴望着完整 而美好地展现给他。他却在整整三个月后才问。 但是我爱他。 谦卑地、没有理由地爱。 只为爱而爱。 他没有你的高大英俊,没有你的年轻热血,没有你的潇洒文采,更没有你对 我那样的重视。他只是一个疲惫的中年男人,征战于那个广阔的世界,偶尔来我 这里加加油,吸取青春的能量。 但是,我仍然爱他。哪怕他常常只是搅得我心海翻天覆地之后就绝然地离去, 长久地无声无息,如此循环往复。 他极少给我写信,我认识他足足一年,加起来的信,也没有你两个星期多。 我常常疯了般地等待着他的信,常常就像被打倒在泥泞中并被踩上一脚般地颓丧。 我常常在爱恨之中蹂躏自己,在水深火热中煎熬。遇上他,就是我如孙悟空一样 在丹炉中被三味真火煅炼的开始。 我不止一次叫自己忘了他,却不止一次更为疯狂地想着他。 只有你让我觉得温暖,如握着兄长的手般的安全温暖。 他只会一次次地灼伤我,周而复始地。一年时间,他已让我遍体鳞伤。我常 常一边舔着自己的伤口,一边不由地追逐着他,有着如自杀的人投进死亡怀抱般 的坠毁的快感。 而你的信如冬日的阳光般,让我温暖了两个星期了。 这温暖竟有疗伤的作用,我居然看到自己的伤口在渐渐愈合,虽然仍然疼痛, 但已渐渐结痂。 今天打开信箱的那一刻我不由吃了一惊,因为我居然先看有没有你的信,而 不是看他的。 希望你可以让我完全痊愈,虽然需要的时间可能很长很长,甚至可能是一辈 子。 不知你可愿意? 昨晚你像安慰小孩子一样对我说:我工作很忙的,有可能写不了信给你。你 不要生气哦。 真的今天就没有了信。你不会是在考验我吧?不会在试试我是否渴望你的信 吧? 我甚至停下笔来第三次去看有没有你的信。 仍然没有。 我没有生气,只是有点冷了,窗外的蛙声也不再美妙,聒噪起来。 披了一件衫,仍然觉得冷。已经是春天,你带来的水乡的明媚不知什么时候 竟然消逝得无影无踪了。 昨晚临下线之前,你说:吻你,再见。 我冷冷地说:再见,那两个字就免了。不管你是否觉得受到伤害。浑身伤痕 的我过敏了。其实网络上此种语言已经不再代表什么,爱都满天飞,何况吻。 你静静地说:放在心上也是一样的。如此的安详淡定,让我的心也柔软起来。 我听着他发来的情深款款的乐曲,却在想着你是否有信来。 你的信该来了吧。 如果没有,那也是网络的错吧。如果可以换来你的信,“吻你”两个字我也 不再反对。心中有天堂的人,吻只是爱心的表示啊。 他的信倒来了,每一个字都尖锐地刺伤了我。 好痛。 伤口就这样汩汩地流着鲜血,却没有了唯一可以疗伤的温暖,我坠入无边的 深渊… … 在坠落的一霎那,我抓住了一根稻草,那——会是你吗? 2000.4.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