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在看晚间新闻,他重重地开门进来了。我说:回来了。我给你拿快件。他喘 着粗气,有股很浓重的汗臭味。他拿过急件,有点性急想扯开,但没有奏效。我提 醒他先揭开封条。他手有点抖索,我很自觉地退走了。咚——我后面地板突然传来 炸裂的声音,只见他直挺挺的躺倒在地,吓得我慌忙去扶他,他脸色发青,眼球可 怕地凸着,似乎失去了知觉。 大哥!大哥!大哥你怎么啦? 救人要紧,我还懂得点急救常识,死劲地掐他人中,有反应了。我用力压他的 胸口,做人工呼吸,他悠悠醒转过来,我喂了他一杯水。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他哇 地干嚎起来:完啦!完啦!兄弟我完啦! 大哥,你先别哭,出什么事啦? 他突然车转身,咚地跪在我面前:兄弟,我的好兄弟,我可是活不成了。 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大哥你起来说呀。有什么事,你说呀,要是有帮得上的 忙,我一定尽力而为。 兄弟,不瞒你说,这几天,我就是找我那帮弟兄借钱,我先凑了一百万送回家, 发了货来。可是现在提货了,我还缺五十万货款,你看酒店订的货催着要,可就是 提不了货。不消三天,我跳楼都跳不了。 他拿了各大酒店签的单,有二三百份吧。我看他原来做的是“毛蛋”、“黄蛋”。 我有点大惑不解。 兄弟,我实说了吧。这批货是从大养殖户订过来的,毛蛋就是长了毛,没有孵 化出来的蛋;而黄蛋则是没受好孕永远孵不出来的蛋。在我们江苏那边可是一道名 菜,在这里你还没看到人吃吧。我先是做了,请各大酒店的经理吃,吃完了,我让 他们猜,他们猜不到,只说香,不知是什么东西。我请客就是做宣传啊,光这项发 了四五十万,大大超过了我的预期,我只想到多拿单,没想到货提不来。兄弟,这 批货一送出去,我赚三倍啊,就是五百万啊。兄弟,你要是肯拉兄弟一把,帮兄弟 渡过这道难关,你借我一万,我还你二万。你借我十万,我还你二十万。 看着他的快件、订货单据,我楞在哪里,说实话,我手头还真有这几年赚的十 多万现金。我大脑飞速运转,十万,即刻变成二十万,比牛气冲天的股市获利还多。 要是……我想起那张假身份证,我打了一个寒颤。我吓出了冷汗,我此刻最需要的 冷静,看他的表演,见机行事。我怕他狗急跳墙,我决定先稳定他的情绪入手,人 做傻事,通常是在不理智的心理状况下做出来的。 大哥,我真的很想帮你渡过难关。但我的钱都投进了股市,我还得抛出去才行, 听你那样说,我还可以美美地赚一笔,我再不需要找什么工作了。大哥你先起来吧, 我们先商量商量看。 兄弟,你不帮我我活不成啊。我不活了。 没料到,话没说完,咚——一声重重撞在墙上,头上即刻隆一肉包。 大哥,你别这样好不好?我们想想办法,算不定渡过去呢?你放着这么大的本 钱在那里,绝对有把握找到钱。 我想先用缓兵之计,先松开这一篙,跟他牛上我注定吃不上劲。 大哥,我想起一个人来了,他于我可是有恩的。他有的是大把的钱。 他嚯地起了身,像嗅到了猎物。 我当初来这里,在我表哥家住了两个月,靠他帮我介绍才找到工作,我读书的 时候每年他都要给我交学费。他是我的亲表哥,现在是润鸿房地产集团的总工程师 兼副总经理。我经常去的,我记得他问过我有不有什么好项目。不然,我打个电话, 问他感不感兴趣,他拿几十万,九牛一毛。 我刚要拨,他抓住我的电话:慢,想好怎么说。 他拍着脑袋在屋里踱了一圈,像是下了决心。 好吧,反正我们做的都是正当生意。要是有他的投资,我们的生意完全可以做 大,我还有一个大项目,做完这个我们可以上更大的。 我们先把这个项目做好一定有合作的基础。 我突然想,要是他真的有这单生意,表哥的帮衬,我真的要发达了,何况眼前 有这么多的真凭实据。想到这,我意气风发。现在觉得,刘大哥还算得上一个忠厚 的人,光凭自己的预感,也许是多疑了。管他是哪里人。这与我有何相干。 让我再想下。 这时候刘兄反而婆婆妈妈了。他似乎顾虑重重。 成则行,不行则拉倒呗。 我坚定了自己的信心。 问题是他是那么大一个人物,看得上我们这样的小生意?对他说,一定是小生 意。你知道吗? 不怕,我说是我做的不就行了呗。这单生意行了,以后搞个大项目,他也舍得 投资了。怕啥? 我不知道他担忧的是什么,前怕狼后怕虎,没一点生意人的果敢。 好吧,也只有这样说。你说你进了一批货,单订好了,现在还差一点货款让他 想点办法。别说多了。 我拿了主意,拨通了,表哥显然是睡了:道临,有急事吗?都十一点了。 表哥,我急啊。 急什么急。听说,你又跳了出来,不好好干。你现在干什么? 表哥,我做了一笔生意,货发过来了,但没有货款了,提不了货,急死了。 要多少?什么货?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我还没想过这些问题,急得刘财用手拼命地抓。 五十万。餐馆里订的一批毛蛋黄蛋。 五十万?什么毛蛋黄蛋。我从来没听说过。你合伙做的吗?合谁做的?有把握 吗?这样吧,你明天带合伙人到上次我带你去的翠园度假村一起吃个饭,我给你参 考参考。 好,好。明儿见。 我挂了电话,我不由跳了起来。成败在此一举。拿到五十万,我要向生意人的 角色大转换了。 兄弟,你打算怎么跟你表哥说呢? 刘财托着下巴,翻起鱼白眼看着我。 我刚才不是说了,合伙做生意,还欠五十万货款,现在急着提货要。 什么货呢? 宾馆酒店要的毛蛋黄蛋。 什么毛蛋黄蛋呢? 毛蛋就是长了毛,孵化不了的蛋;黄蛋就是没受孕,但也被孵了很久的蛋。对 不? 它的商业价值在哪里?有多大的市场空间?获利有多少?你订了多少货?货源 从哪里来? 我指着他手里的一叠纸,显然靠这堆纸是站不住脚的,要取得五十万的信任谈 何容易。这一盆冷水可泼得不轻,要是这次搞不好,以后休想得到他的资助,起码 信用大打折扣,我不可不慎重。我推了推眼镜,开始思考这些问题了。 兄弟,你听我的,我自有安排。 看来我要重新认识他了,五大三粗,不一定大脑不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