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这次聚会,还是我参加的第一次,但收获最大的是我,八千多校友齐聚鹏城会 宾酒楼,那排场气势够吓人的。我们相互拥抱,永远有说不完的话题,相互敬酒, 永远有吐不完的心事,歌之不足舞之舞之不足蹈之。当然,我手握市值百万的股票 的消息不胫而走,我仿佛成了这次聚会的“明星”,新老同学都向我打听情况,我 俨然成了“股神”。后来,由我发起成立一个“骄子基金”,我理所当然成了基金 会的会长,下辖十名委员,筹得款项一百多笔,一千多万! 这回重新杀回股市,可不是一般的小打小闹,我们十一名委员严格操作,广聚 人力财力,一路高歌猛进,恰好又碰上中国加入世贸组织、举办奥运会,一系列的 利好,房地产升温,股市出现了少有的牛市。我们一路狂飙。这个时候,我的表哥 大吃一惊,我的五十万还真成就了你,他大手一挥,给我全权理财,不升值拿你是 问。我脖子粗了,说话硬了:某甘愿立下军令状。 我也想起了难兄难弟刘财,不知他的近况怎么样,我是得好好看看他,他或许 算个人才,该我点拨他的时候了。我得先报当时的羞辱。 我选了一个月光好的日子,据说,月能够引起海潮,也会引起人的血液起伏不 定。我买了瓶酒,买了很多熟食。这夜月华如练,银光坠地,露台一片雪白,我恭 候刘兄的大驾。 大约晚上十点,他咔咔地开门进来,听得见依旧的哈哈声,还有近身的汗臭味。 兄弟,怕我们半年没见面了吧。还没忘大哥吧。 我应该还是往日模样。 大哥,还真想你的。我买了酒菜等大哥很久了。坐,坐下来说话吧。 刘兄灵敏嗅觉嗅出了什么,在我身上不停地扫描。想读懂我,我想我就是一部 书,你还真未必能读懂我。 喝酒,大哥。 我为他拉开易拉罐啤酒,我为自己也开了一罐,大力一碰,雪浪翻滚。我咕嘟 咕嘟干到了底。刘兄迟疑了一下,还是呷了一口,很响地咂嘴。 吃菜,大哥。 兄弟,你吃。我刚同这个兄弟,在九洲大酒店吃海鲜回来,他们还要松骨,我 倦了,先回来了。我似乎有感应,兄弟要来了。 他很有警觉,知我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好,我说大哥,你是大连海军退伍的? 兄弟喝酒,提那干什么。不提了,我赔兄弟,喝。 刘兄反客为主了。想套我的话。他邀我碰了一罐。他脸上终于上色了,先是面 皮,接着额头,脖子,像上了釉投入火炉的花瓶,红得发紫,发亮,发光。 不瞒兄弟说,一般的人潜水不行,我潜水能在水底换气,平常人一分钟要露出 水面换气了吧。我们经过训练,十分钟不浮出水面。 是要一根芦管,对吧? 那算本事,什么都不要。我当年为人带货,身上绑着几十公斤的货,从香港偷 渡过来。要是遇上巡逻船,我们就潜入水中,一口气游走了。 那不变成了水怪了。 哈哈。来,喝。 他一碰牛饮了起来。这可不得了,他像油爆了出来的似的,冒着油,蒸腾着热 气。他作兴扯了衣服,光着膀子,要大干一场。 兄弟,我告诉你,我什么事都干过,黑道红道白道都混过。江湖人称“混世魔 王”。但我绝对有侠义心肠,就是前几天,大清早上街,几个歹徒,围住一个小姐 抢,当时上班的人挺多,没人敢出手。我飞步上前,先一脚踹开抱住女孩的家伙, 然后一个背摔将向我扑来的家伙摔个仰八叉,再一个反剪,啪地一声,下手抢的家 伙胳膊错位了。几个人,看遇到了硬点子,使个眼色,落荒而逃。看围上来的人越 来越多,我分开人群走了。 好,大哥,大哥真豪杰啊! 兄弟,没真功夫也不敢在这个地头混啊。 大哥,你听说过关口一霸吗?他厉害啊,专收农贸市场的保护费,他手下的一 批马仔,收费比工商管理的人还好收,工商管理的同志戴着大盖帽收不了,他一条 短信,你就乖乖地送钱过来。有个做海鲜生意的,迟了一天,车在关外拦住了,一 车货栽了,还被打得人事不省。人人狠透了这家伙,个个想除去而后快。现在我们 打听到他住在莲花山附近,他基本上每天早晨到莲花山顶,带着情妇,放风筝、打 羽毛球。大哥,我们发财的机会来了。 我摸出一张银行存款卡,压低声音,说:这里是一万订金,你可以先到柜员机 上查对,转帐。在三天之内,你必须做掉他,也算是为民除害,五十万打到这张卡 上,大哥你后半生可以衣食无忧了。 我递了上去,他手上抖得厉害。 兄弟,兄弟,我想想,我想想。 他搓着空罐,搓成皱巴巴一团,眼中时有凶光射出,手上流出了血,他竟然不 知觉。 兄弟,再来一罐,干! 他简直是在吼,他像一头被我激怒的狮子。 好,痛痛快快干他一票! 有种,干! 我是无事,放开量,开怀畅饮;他需要酒精激化他的胆气豪气。 我酩酊大醉。 应该是日过午了,我悠悠醒转,阳光在我身上发着功力。我不由翻身坐了起来。 我的门是开着的。我看见我的电脑主机上用空罐压着的一张纸,还有信用卡。 兄弟: 大哥,对不住你了。大哥走了,我有一大批生意等着我做。这个忙,恕大哥不 能从命了,我与他素无恩怨,怎可要人性命?我走的是正道,做的是正事。兄弟, 你也要走正道,千万不要为财害人。君子爱财,取之要有道!!切记。切记! 他已是人去房空了。我打他手机,关机了。 我不由叹息一声:玩笑开大了。他竟然不知道,所谓的“关口一霸”,昨天特 区报上,已经写明是执行了死刑,还用得着他动武。 我大笑了一番,然而流出来的是泪。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