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样年华 看着窗外轻轻飞舞的雪花,和渐渐发白的世界,可以感觉到窗外空气的流动。 想起给铁打个电话,不知道他已经离开北京没有。 电话接通了,知道他还没离开北京,在机场等候还没通知将延误到几时的飞机。 问他看见没有,下雪了,白了。 南方的冬天没有雪,不知在离开北京时看到这场雪铁会不会有特别的感觉? 我的脑海里浮现哪个叫水城的家乡,九年前冬天矿务中学哪个被雪扑满的后山, 忘了是什么事,那是一段校园美丽纯真的记忆。 铁喜欢一个人在学校的操场上疯狂的踢足球,整夜的看书,一个人出去旅游, 在我的心中他是一个极端而自由的,很有思想的人。 昨晚很意外的收到了铁的电话,说他在北京机场,问我是否有时间见一面? 在镜前磨磨蹭蹭的迟疑,看着镜中的自己越照越没了自信,最主要是觉得很不 好意思,我要去见一个几年不见的老朋友——大着肚子。他可没见过我这副模样。 在离家不远我们约好的地方,看见了他,我发现他瘦了,或者是从南方过来穿 得太单薄的原因。他笑着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我不自在的玩笑似的打他,看什么 看?掩饰我的尴尬。 其实后来我才知道,铁一开始根本没有看出我身体有什么变化,我穿着那么厚 的大衣,是后来到了我家才发现的。他只是很久没见到我想好好看看我而已,“我 那一次见你时不是这样的?”我想了想,好象的确是这样的。 本说好就住我家了,扬出差了,来照顾我的妈妈可以和我睡大床,说得好好的, 可坐了几分钟他就改变了主意,说有点不适应这种家的氛围。陪他去酒店的路上, 我想也许是哪个挂着我和扬大大小小甜蜜的结婚照的房间让他觉得不自在。 在异乡和一个久违的老朋友坐下来聊聊过去真是件感觉很好的事情,特别是对 我这样一个很久很久没有朋友在身边的人而言,那种安静的、有种老照片昏黄色彩 的感觉,我们不禁感叹时间似水般的流逝。 茶座里一直放着《花样年华》里的背景音乐,我用手绌着下巴看着墙上竹草编 的挂帘很安静的沉醉其中,在一个老朋友的目光中我放松而随意,没有做作和躲避, 铁也很安静的听,我想着一些久远的校园里的故事校园里身边的人,我想铁应该也 是的。想起九年前哪个稚拗的,坚强的,沉默的,思考的,倔强的铁,一个班里文 理双才子的小男孩,许多年过去了,他给我的印象从始而终就是这样的;想起在我 为家里父母吵架难过时他给过我的关怀,后来知道他的父母也是这样;想起在我生 日的哪天一早,上课时身后的女同学让我看班里的黑板报,铁在上面画着他心爱的 足球还有一首诗,那么多年了,我还记得其中的一句好象是“关怀有时是说,而有 时是,不说……”一排醒目的全班人都认识的铁的字体,“给友人的生日”;想起 那时他常通过好友莲往我的课桌里放当时学校学生早餐最爱吃的大油饼,想起他曾 经一封封真挚文笔很美很特别的信…… “怎么不说话?” “你看过花样年华吗?” “我只看了一遍”铁说,铁是一个一本书会重复看许多遍的人,我曾经在哪儿 看到过,说这样的人一般比较专情。 “我也只看过一遍,这部片子很吸引我的就是这音乐还有……”“张曼玉的旗 袍”铁接着说。 我点点头,心里又想应该是背景音乐唯美的节奏,张曼玉穿着旗袍鱼一样的身 材,还有人物极少对白的情节表达完美的结合,让人回味。 “你长大了”我说,不知道为什么,在我的心中铁一直是个孩子。每一次我们 见面不知觉的都会说到关于他长大了,我又老了的话题,而每到这时,铁都会反驳 一直以来他没觉得他真的就比我小两岁,而是我在他的心中很小很让人心疼和挂念。 其间扬打电话来,我说我在喝茶呢,问他累不累……我想,铁一定看到了我和 扬谈话时一脸的爱意和温柔,我感谢这个男人,是扬让我的心里又可以充满了爱。 我谈到关于我的扬还有我们未出世的宝宝,“说也怪,我从未想过我会爱上一 个比自己小的人,可是而今我偏偏嫁了一个比我小的人,一直觉得宁愿嫁一个比自 己小十岁的,也不愿嫁比自己小一岁的。好在,感觉还很幸福。”女人都期望被呵 护,被宠爱,这种感觉往往觉得更多的来源于哥哥般的或父亲般成熟的男人。这也 许也是为什么我也许连假设也没有想铁会是适合我的生活的另一半。 “这次见你,感觉你的变化很大,那么多年,我真的从未象今天一样感觉你的 心境是如此的平和,让我很放心,很高兴,记得上次在郑州见到你时,那时你的心 态和你说的话简直吓死人,让人揪心。” “也是,有时自己想起那段日子都觉得有点不能理解自己,反倒象在看一部电 影一部小说里的情节,过后只记得与现在如何的不同过,千丝万缕的情节都淡化了, 只记得那是生命中很灰暗的一段日子”我心里想现在我的一切生活和心理上的变化, 是那段日子凤凰涅磐般后的重生。 他说真没想到我那么快就当妈妈了,想不出我当妈妈会是什么样子?“是不是 每个女人结婚了有了孩子都会变化那么大?变得那么的平和?” “也许吧,也不是,也许要看他的爱人是否真的能够让她感到宁静,所以呀, 以后你结婚了,有了孩子,一定要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我笑着看着他,我觉得他 还是孩子一样的脸。 “你看我不象吗?” “很难看象还是不象” 我们笑起来。 “知不知道你的宝宝是男的还是女的?” “不知道,你感觉我的宝宝是女的还是男的?” “嗯……是女的” “为什么” “不是说感觉吗?” “奇怪,我的朋友都说会是女儿” “也许是别人都希望你生女孩,也许是你的一些举手投足一些表情样子已经映 在别人的脑海里形成印象了,生一个象你一样的女孩儿”。 说起辞职离开家乡后生活上的种种变化,铁说在我离开后他四处打听我的联系 方式,可是最终也只知道我到了上海工作。他也辞掉工作到了上海,每天商场,街 上到处逛,在陌生的城市和陌生的人聊天,谈心从没有过的自由和放松,受同屋一 个虔诚的基督教徒的人的影响,他还去了教堂,和牧师说了很多,可是最后他发现 牧师不是象在对一个祷告者而是只是象一个老人在听一个孩子幼稚的感情故事, “你不知道她的地址、电话,只知道在上海,那怎么找?”。 一个月后,他离开上海回到了南方。 那时,我正住在浦东美丽的东方明珠附近的一个拥挤的小弄堂闷热的小木阁楼 里。闻着邻家甜腻的上海菜味道,听着不懂的上海话训着孩子还有孩子的哭声,白 天看着街上美丽的上海女人风情万种,黑夜里看着窗外闪烁着的昏黄暧昧的霓红灯, 我觉得自己象一粒灰尘漂浮在别人的城市,随时都会被吹离,那是我的心路历程走 得最艰难的日子,不知取舍和进退。我离开了本来很让人羡慕的工作和优越的生活。 脑海里闪过一个假设,如果那时铁找到了我,今天的一切是不是会有所不同? 不会!我又很肯定的告诉自己,有的人和人,不管历尽什么注定只能是平行线, 人和人的关系和感觉往往在最初就被无形的定格,多半步少半步都是多余和徒劳。 聊起一些多年不见的老同学,一张张脸孔在脑海里浮现。手指轻轻的触着杯子 温热的边缘,我的心里突然充满了感动,“想想觉得自己其实很幸运,回想起来, 一路走来,有那么些关爱着自己的人”。 “谢谢你的油饼”我笑着说“那要感谢莲,我还要谢谢喝过一碗你妈做的鸡汤 呢,真香!” “那你怎么还?”那时我住校,妈妈带好吃的来看我,他也分享过。 “还你一碗。嗯!没法还,除非再重回到哪个年代”他说。 “你的记忆里很好,似乎很多事都记得非常的清楚,我以为只有我记得。”他 永远上是那种眼光看着我,没有一点的杂质的透明。 “时间过得真快,回头看觉得就发生在昨天,真不知道将来会怎样?就象那时 侯我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许多年后的今天,我们俩会在这儿喝茶。”我幽幽的说“是 呀,日子还长呢,还有许多我们不知道,想不到的在等待发生,只是,我相信我们 都会过得越来越好。” 临走,服务小姐送来一个可爱的白色长毛小狗,铁说“你的运气一直不错”。 “但愿是吧,她可以留给我的宝宝玩”看着手中小狗,我笑着说。突然觉得自 己是不是真的老了,玩具狗之类的东西已经没了太多兴趣,我首先想到的是我那还 没出生的孩子。 走出茶座,北京冬天的冷风迎面吹来,铁连毛衣都没穿一件,我让他回去吧别 送了,他还是执意上了车送我。 “真不知下次见面又要多久?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其实,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多久见一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些记忆已 经永远的留在我们的脑海里了,不是吗?”我说。 下车时,我用白色的小狗向他挥挥手。他明天就离开北京。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