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悲伤 作者:独孤欢 一 我打算用很平静的语气讲述这样一个故事或者说是一篇小说,小说本身就是 一种虚构的东西,只是一个表达作者情感的载体,但是谁都无法走出自己感情的 世界,而对于我来说,能够在小说里找到自己或者许多熟悉人的影子。但是我有 一个毛病,那就是每一篇小说都必须以第一人称来叙述,因为我觉得这样,自己 才能够更淋漓尽致的表达自己想表达的东西。所以,今天,在这里,我很平和的 说着一些关于伤感的话题,不管作为读者的你们是否在看完它之后是否会和我有 一样的感受。 二 记忆的深处,美好的故乡总是风景秀丽惬意宜人,可是在我的概念里,还是 以为贫穷更能代表它。不错,如果你是一个整天穿行在钢筋混凝土浇筑的城市大 道里,偶尔有机会到我的家乡来游玩,或许你会觉得那真是一个美丽的地方,说 不定还会让你诗性大发。但是,如果让你在那里长住的话,你肯定会和我们那里 的农民一样常年抱怨,因为连饭都难得吃饱的前提之下,你还会有心情去欣赏美 丽的风景吗? 对不起,我怎么说着说着就跑题了,这是我小学被逼着写日记的后遗症,总 是想着怎么凑够字数,而把中心越扯越远。 三 母亲是一个很标致的人儿,在那个小山村被称为“盖湾嫂”,意思就是说, 所有的女人中我的母亲最为漂亮。可是这并不代表我就能沾她多少的光,相反, 母亲倒是挺讨厌我的,用她的话说,我不知道前世作了什么孽,怎么生了你这样 一个丑八怪哦。其实她前世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当然这不是说我就真 的知道她的前世的所有的事情,事实上我连到底有没有前世下辈子都不清楚,但 是我敢这么肯定的说是有我的道理的,而且是很科学的道理,我读初中的时候就 开始明白这个道理,我的相貌是遗传,不过不是来自遗传母亲,而是来自我的营 养不良的父亲。 在这里,我并没有诋毁父亲的意思,我只是想呈述一个事实。父亲是一个很 丑陋的男人,他整天都好象没有力气似的,连走路都东摇西晃的,仿佛一阵风就 能把他吹到另一个世界。当然,父亲最终还是到了另一个世界,不过不是被风吹 走的,这点我可以保证,然而,这是后话。 四 有必要说明的是在我之前,我有一个姐姐,也就注定了我一出生就会受她欺 负。我的姐姐酷似母亲,这一点无疑是母亲的骄傲,自然也就是我的耻辱。因为 俩姐弟,一个非常漂亮,而另一个十分丑陋,多么鲜明的对比,很明显我无论是 在家里还是外面都无法与姐姐享受到一样的待遇。 姐姐是一个美人胚子。那是我很小的时候与姐姐一起在村东头的大坝上玩泥 巴时听别人说的,原话是这样的,桂花家的小呢子长大了准是一漂亮妞。嘿嘿, 另一个干笑几声说,不知道是不是和她妈一样带劲。说完,俩人就一起挤眉弄眼 的哈哈大笑。那时年幼的我根本就不懂他们的议论和放声大笑是什么意思,我只 是记住了他们的话。我从小就有一个特殊的本领,对于我所看到的或者听到的我 会一直记在心里,永远都不会忘记。我的姐姐在这个时候就显示出自己非凡的交 际手段,她听见笑声,快速从地上爬起来,拉住一个人的裤脚,撒娇似的说,伯 伯,我要你抱抱小玫。呵呵,好吧,那我就先抱抱你,今晚再去抱你妈。他一边 说着一边把小玫也就是我的姐姐抱了起来,还用那满是胡子的脸蹭了蹭小玫的脸。 小玫好象成了女王般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俯视着呆呆看着这一切的我。我 小小的虚荣心上来了,便学着她的样爬起来拉着另一个男人的裤脚,说,叔叔, 我也要抱抱。妈的,谁稀罕你,滚开,丑八怪,就这样我被无情的拒绝了。我清 楚的记得尽管自己被无情的嘲弄,但我并没有掉眼泪更没有像小玫一样一受了打 击就嘤嘤的哭。或许,从那时侯开始就可以看出,我以后一定是一个坚强的男子 汉。 那俩个男人说笑着走了。我以为姐姐会接着和我一起玩泥巴。谁知道,她嘴 一瘪,说,丑八怪,要玩你自己玩去,我以后再也不和你一起玩了,哼!说完, 她像一只骄傲的小母鸡一样挺着小胸脯扬着脑袋走了。我呆呆的坐在地上,看着 还没有成型的泥人,小脑袋瓜子怎么也想不明白。 五 我曾经说过,父亲是一个身体很单薄的男人,和漂亮丰满的母亲站在一起是 多么的不般配,简直就是丑与美的及至。有一段时间,我老是听见父亲和父亲吵 架。那一天,我放学回家,还在门外,就听见父亲说,田桂花,你她妈的太不是 人了,白天就在家里和别的男人乱搞,把绿帽子都戴在我的头上来了,你信不信 老子宰了你?母亲也抬高了声音,姓岑的,你有种就宰了我呀,是,我不是人, 可你呢,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连做男人都力不从心。妈的,你说什么?老子今天 就让你见识一下我到底怎么力不从心了。父亲吼道。紧接着,我看见父亲朝母亲 扑过去,俩人抱在一起,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撕打,而是朝床的方向走去。不一会, 我就听见粗粗的喘气声。 我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知道在他们吵架的时候我不能进去,因为母 亲看见我就会更生气,会更厉害的数落父亲。我漫无目的的在村子里乱转着。说 实话,我很怀念以前和姐姐捏泥人的日子,虽然我们现在都已经念书了,她读小 学三年级,我念一年级。问题是,我的姐姐现在骄傲得就像一位公主,即便我们 在同一所小学念书,她却从不和我一块去上学,不是她先走,就是要我先走了她 才会走,而且在学校放学后也不准我去叫她,下课上厕所时看见我也好象不认识 似的。每天放学她都要很晚才回家,因为她的身边老是有一群毛孩子包围着,她 的书包也有人帮她背。他们七八个人一块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玩游戏或者下田捉泥 鳅,当然,我的姐姐岑小玫是不会亲自动手的,她只是站在岸边指挥。 我在家里成了无足轻重的人,小小少年的心却复杂得如同灌木丛,矮小的灌 木丛看上去很平静,而它的根须却很深很深,在无边的泥土里。漆黑的夜里,我 躺在属于自己的小床上,听着越来越大的争吵声,怎么也睡不着。突然之间,我 感到很恐惧,因为我有一种预感,预感这个家迟早会出事。 六 我的预感终于成为了现实。 在我念小学四年级的时的一天,父亲又发现母亲和村长在床上私通,气得拿 气菜刀就砍。幸亏村长跑得快,要不然准得挨几刀。没有得到发泄的父亲丢了菜 刀不顾大门敞开把还没有穿好衣服的母亲按倒在床用劲全身力气的折腾,但最终 因为力不从心而败下阵来。 当天夜里,我破天荒的没有听到他们的争吵声,可是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 来报信说,父亲已经漂浮在水库里了。对于父亲的死,母亲是这样给别人叙述的: 这死鬼昨天中午和我吵了架就一直默不做声的坐在堂屋里,晚上却突然吃了很多 的饭菜,好象要把这一辈子的饭都吃完一般,夜里,我和孩子都睡着了,迷迷糊 糊我感觉到他出去了,我以为他是去解手,也就继续睡,可是没有想到他会走这 一条路。说完,母亲伏在父亲的尸体上放声大哭,死鬼,你就这么走了,留下我 和俩个孩子可这么活啊! 父亲的死给我心灵造成的震撼是难以想象的,尽管我没有像母亲那样哭得厉 害,但我好象在看到他的尸体的那一刻突然长大了。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离开这个 地方,而对于身在农村的我来说离开这个地方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念书。于是,我 擦干眼泪,拼命的念书,尽管我知道母亲还在和村长来往,但是我已经学会把自 己的心事藏起来了,我只求自己快点长大快点脱离这个地方,等到自己当了大官 或者发了大财之后再回来好好收拾他们。而目前,我还得靠母亲给我交学费呢。 七 我终于考上了大学,而此时的姐姐小玫早已在她初中毕业后就到广州去逍遥 快活去了,她从离开家到现在一直就没有回来过,只是偶尔的汇款单提醒着我们 还有小玫这样一个人。 当我背好行囊离开这个乡村的时候,我知道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但我 决定不再回头,虽然我很想再看看她,看看已经满头白发的母亲的样子,但是我 早已在父亲死去的那一刻学会了坚强和冷酷,我不会悲伤也无法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