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所以,那一晚,她便穿着大红的嫁衣,在红烛腻人的光影里,捧着这一只壶, 静静地等,静静地等。 不虞有他。 想起他临去时,执起她的手,似乎有许多的话,却只说了两个字:" 放心。 " 她那忐忑的心,便真的安定了。 侯洙再来时,发觉门开着。 苏星坐在窗口,手里捧着连理壶,那模样,仿佛自他走后还不曾动过。 侯洙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他总是坐在这个位置,刚好看见她的侧面,日 日来,已经成了习惯。 逢十六,仍是月圆。清辉洒在窗台上,也洒在她脸上。侯洙看了她一会,又 慢慢地转下去看她手里的壶,那珠圆玉润的壶壁,便在月光泛着莹莹的光,看来 竟有几分妖异。 苏星忽然回过头,很奇怪地看看他说:" 你来了。我还以为今天你不会来了。 " 他微微一笑," 我说过要来,就一定会来的。" 顿了顿,又说:" 如果你真 的以为我不会来,为什么要把门开着?" 苏星淡淡地说:" 这是两回事。我开着门当然为了等你,可是我等你,你就 一定会来吗?" 侯洙觉得她的话很奇怪,怔了一会,没有回答。却问:" 那么,绛彤到底等 到了子安没有呢?" 苏星转过脸来,见侯洙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忽然一阵说不出的烦恼。她摇 摇头,焦躁地说:" 我想不好!我也不知道,绛彤等到了子安没有?" 侯洙笑笑,说:" 那你慢慢地想,我不会着急的,无论多少时间,我都可以 等着你想出答案来。" 这不是她设想会听到的回答,苏星便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望着月亮发了会 儿呆,她低低地问:" 你相信有些事,是前世注定的吗?" 侯洙回答:" 如果一个人不记得前世,那就算被前世注定,也没有什么意义。 除非一个人能记得前世,那今生也许能被前世注定。可是一个人,真的能记 得前世吗?" 苏星默然,半晌才道:" 听说一个人的恨意若是能够上达九天,就能够三生 三世都记得这段仇恨。" 侯洙静静地看着她:" 真的会这样吗?" 苏星摇摇头,又点点头," 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相信。" 侯洙忽然笑了笑,"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也有点相信起来。" 苏星不说话, 他便又说:" 你知道么,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很面熟,可是我并没有 见过你。现在听你说前世,我想,我也许是认识前世的你吧。" " 哦?" 苏星勉强笑了笑," 你怎么会这么觉得的?" 侯洙说:" 我不但这么觉得,而且我想,我一定很喜欢前世的你。你说恨一 个人可以记得三生三世,那喜欢一个人也一样吧,不管你怎么转世,我都会喜欢 你。" 苏星不由地失神起来,可是心里就像有一根冰凌,又冷又尖锐,狠狠地刺下 来,便又惊醒过来。 " 你不是想知道绛彤有没有等到子安?" 她说," 现在我想到了。" " 等到了没有呢?" 苏星低头望着手里的连理壶,钮子旁边的花开并蒂,红艳艳的,却像针一样 刺着眼睛。 她慢慢地说:" 她等来了,来的却不是子安。" 是两个富察公府的家人。 拿着子安的绝情信,那方绣着并蒂莲的绢帕,还有……一杯鸩酒。 话却只有一句:" 花轿,你也配!" 你也配。 只这三个字,如同三把刀,将她一段段地切,一寸寸地割。抛进油里,又抛 进冰水里,从来没有过这样热,从来没有过这样冷。 人僵了,心也木了,连那酒如何滑过喉咙都没有感觉。 只是不甘心。 什么花开并蒂,什么连理同根,原来全是镜花水月。 但,她并不曾求过他呀。 死死地捞住那最后的一丝自尊,如同捞住沦入泥沼的落红,什么绝世有佳人, 自欺欺人罢?命里注定要被人踩的。只是不甘心,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他,来 踩上这最后的一脚?那么狠,那么不留余地-- " 后来呢?" 那男人问。 她冷笑,"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后来?" 侯洙不语,良久,忽然长叹:" 原来结局是这样,我倒是不曾想到。" 她问:" 那你以为结局该是什么样?" 侯洙想了一会,说:" 那子安原来想将生米煮成熟饭,逼得家里不得不认下 儿媳。他在外面赁屋,备下喜宴,那一天,他本来该去迎娶绛彤。却不知道,他 的一举一动,都不曾瞒过府里,才出门就被捉回。等他终于脱身回去泉香楼,绛 彤却已经死了。原来家人告诉她,子安已经另娶,绛彤便仰药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