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整天的询问、笔录、调查、画压弄得宪一疲惫不堪。在痛苦与愤恨的打击下, 他已心身憔碎,悲痛异常。一整天,他都感觉昏昏沉沉、晃晃惚惚。进了房间没有 开灯他就倒在床上。 他试图什么都不想,感觉麻木的大脑活动已经停止,里面盘旋的只有两具模糊 的尸体。 就这样合衣躺在床上,昏沉欲睡。纷乱的思绪拧扰着他那麻木的神经,搅得心 神不宁、挥之不去。春花与常林就用这种令人尴尬的方式死了,死得是那样突然、 惨忍、恐怖,每件事都像是当头棒喝,好象就是在自己毫无防备的心上猛然一击。 一开始当看到玉佩时还大惑不解,认为凶手可能是延中,事实证明却是常林。可常 林半夜来作什么?与春花关系早就暧昧?不可能!有什么急事要当面告诉春花?深 更半夜打个电话不就可以了嘛!再说即使真有什么消息有需要当面告诉的必要,也 不一定要搞的神兮兮的啊?自己与春花住在一层楼面上,常林来也应该与自己打个 招呼呀。 只能认为常林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他偷偷的溜到了岛上,找借口半夜骗开春 花的门,当他看到春花衣冠不整的身体时,淫心大发而强暴了她。在反抗中春花夺 下了他脖子中的玉佩。 丧心病狂的常林心理失衡,在慌乱中失去了理智,把她活活的掐死。宪一想到 着,脑子里显现出常林狰狞的模样。 真的是这样吗?这样的话看起来似乎合情合理,可常林真是这样的人吗?春花 在午夜会在自己的闺房接待一个男人吗?不会的! 还有,常林即使撒谎骗春花把门打开,看到春花穿着睡衣,动了兽心,可当暴 行发生时,难道常林也是赤身裸体吗?若不春花是不会拿到常林胸前玉佩的,能够 拿到他的玉佩,而且还能够拽下来,这需要很大的力气才行。常林欲行强暴脱衣服 时,春花是能够看出他意图来的,现在是冬天,常林穿着很厚的衣服,脱光衣服会 需要一段的时间,春花看出他丑恶的面目和意图时一定会反抗。可是,现场并没有 反抗或搏斗的痕迹,而且据尸检她身上也没有受伤的痕迹。这些都是个矛盾,这只 能说明常林不是强奸,而是顺奸,那么春花又是怎么把常林脖子上的玉佩弄下来的 呢? 事实上春花与延中关系密切,两人正处在恋爱之中。延中的失踪春花情绪本来 就很失落,更重要的是春花不是那种风骚的女人。凭春花的品德与素养是决不会作 这种半夜偷情的丑恶勾当的。 宪一就这样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他的思绪如同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开,渐渐的 他的思绪又回到了常林的身上。 常林午后要到烟台去见一个人,通电话时还明确告诉自己不会来岛上,看他的 样子,似乎很执着地在追寻延中的行踪与下落,并说发现了股票的黑幕,‘事情快 弄明白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从常林的话里看来他已经接触或接近到舞弊的核心, 似乎整个迷底就要揭破,只是自己对常林的调查不感兴趣,他也没有告诉自己调查 的全部过程。所有这些,对常林来讲应该说是个非常的时刻。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为 什么冒着茫茫的浓雾跑到岛上来?而且还非常的诡秘?这是为什么呢? 最早明白春花死亡时,自己第一感觉凶手就是延中,可事实上确是常林。已经 在烟台住下的常林是怎么冒着大雾来到岛上的呢?是什么力量吸引着他?难道是他 精心设计好的圈套吗?难道常林全身心的投入到寻找线索的过程只是一个迷惑大家 的圈套?不可能!自己与常林接触很长时间了,他是个直来直去的家伙,他从来就 不会演戏。 看来只有女人的召唤,也就是说只有春花暧昧的召唤他才会偷偷的跑到岛上来 与她约会。 在甜情蜜意中常林失去了理智,原本他就是个虐待狂,当他醒悟过来后,感到 自己罪恶深重,就选择了自杀这条不归路。 认定常林是个虐待狂,在这种假定前提条件下,理由似乎就这样成立了,整个 环节还很合理。 可在宪一的内心深处似乎每个齿轮之间还是不能咬合。 是否自己与两人是朋友,而他(她)的形象在自己的心里又烙得太深,情感上 不能接受?还是自己所推测的在某个环节上有错误与疏漏? 宪一就这样如此翻来覆去,来回地兜着圈子。 房间的灯打开,海虹手托着食盘进了屋。她把食物轻轻地放到了茶几上,随后 走到宪一的床前。她俯下身对宪一轻柔细语的说:“哥,吃点东西吧,你一天没有 吃过东西了。” 宪一睁开眼,没有起身,他扭过头来用呆滞的眼光看了看她。 海虹今天似乎化过妆,穿着一身很女性化的服装,完全一改那天调皮泼辣的样 子,变得即淑女又温柔。 一天没有吃过东西,水也没有喝过一滴。经过强烈的精神打击,宪一的身体各 个系统已经紊乱,他没有一点儿食欲。 海虹站在宪一的床边,用关切的眼光看着宪一。宪一被她看的不好意思,而她 那甜美的嗓音似乎是一副催化剂,在他内心荡起一丝涟漪,感觉忧伤的心情好受了 一些。 宪一坐起来,无神地凝视着饭菜。他没有食欲,只是呆望着饭菜发呆。 “吃一点好吗?!一会儿就凉了。”海虹边说边把一双筷子递到了宪一手里。 “好!”宪一机械地接过筷子,麻木地吃了一口,随后又放下了筷子。这时, 看到还有一双筷子,这才想起海虹也应该吃饭,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猛然感触到海 虹关切的眼神,“你怎么不吃?一起吃吧!” 海虹温柔地看了宪一一眼,她顺从地坐到宪一对面,拿起了筷子。 宪一感觉她今天的样子与以前判若两人,似乎象一只乖顺而又娴静的绵羊。暗 想是否刚才自己对她的态度有点冷淡,可看她的样子并没有像受到委曲的样子。 压抑感还是笼罩着宪一,他内心有着难以解脱的伤感与悲闷。他没有吃多少, 心里强烈的产生了一种喝酒的愿望,他想让酒精麻醉自己痛苦的神经。起身打了一 个电话,服务员不一会儿就把酒送来。宪一打开酒瓶,猛灌一口,一阵火辣辣的感 觉从口腔至到胃口,刺激得他激烈的咳嗽起来。 海虹继续吃着自己的饭,对宪一放纵的行为没有劝阻,她微笑着说:“哥!” 宪一沉闷地喝着酒,对她亲切的“哥”声没有理会,只是看了她一眼。 “哥!”海虹又甜甜的叫了一声:“我理解你悲伤的心情,喝点酒是会减轻一 点你的痛苦,我也来一点儿,陪着你喝好吗?!” 她说着拿起酒瓶在空茶杯里倒了半杯。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高度的白酒刺激的 她皱起眉头,她看了看表情忧郁的宪一:“其实,当人们心里悲愤而忧郁时,痛哭 一场对缓解心中的压抑是有好处的,你想哭的话我就离开。”她说完停顿了一下, 看着宪一的脸色:“对朋友诉说自己感受也是解除自己内心痛苦的好方法。我理解 你的苦闷心情,看着你忧伤的样子我心里也不好受,与我聊聊好吗?把憋在心里的 话都讲出来是减轻思想负担最好的方法。也许诉说一番可以减轻内心的苦闷。说说 好吗?!” 宪一把送到嘴边的酒瓶又放回到桌子上,凝视着她,看她一付善解人意的样子, “我不知道说什么。”宪一淡淡地说。 海虹的话让宪一感觉她像是变了一个人,平时调皮任性的疯姑娘此刻突然变成 了了个温柔的智者,话语里充满了理解与体贴。 “你就说说与春花大姐以前的关系吧,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在以前的聊天中你 没有告诉过我。你现在心情太压抑了,说说心里也许会好受一些。” “好吧!”宪一停止了喝酒,他点燃一支烟,望着袅袅升腾的烟气,脑海里翻 滚着逝去的岁月。春花圣女般崇高形象又展现在自己的眼前。 想到了春花的过去,宪一不觉心里又一阵的悲怆,他感到身上发冷,一种无法 抑制的伤感又涌上心头。他嗓子发咸,似乎有什么东西梗阻在喉咙。他强压着心底 的悲痛,深深吸了口气,把吸了几口的烟掐灭,想把激动的心情平静下来,可是两 行热泪早已涌上了脸颊。 此时,面对着真诚的海虹,他已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感,他需要有个对象来倾 诉。 在朋友或聊友中,宪一没有向任何人提起了春花,在自己的内心里,春花是埋 在自己心里的一位崇高纯洁的圣女。几年来,自己压抑着郁郁的情感,默念她、祝 福她、暗恋她。此刻对面海虹,几年来压制的情感已经控制不住。 宪一擅抖着嗓音,从春花对自己的关爱说起,说起了九。二四大振荡,说到了 她的降职,说起了自己对她的感情、自己心里的压抑、自己对她的暗恋。 沉淀在心里多年的压抑已经说出,感情的闸门以难关上。宪一触及到了自己内 心的隐秘世界,触及到自己思想深处的灵魂,他此刻把自己的感受与海虹全部倒出。 说到动情处,他哽咽着,泪流满面,嘘吁不止。 海虹默默地听着宪一诉说,她伴随着宪一的情绪而感慨万千、眼圈发红,时而 泪流不止。她静静地聆听着宪一真情的流露,用真诚的表情无声地安慰着宪一。 宪一终于停止了诉说,他起伏着胸脯,把脸扭过一方。这时他感到,正象海虹 所说,心里的压抑一旦倒出,确实感到好爱了许多。三年来,他没有放浪形骸,而 是兢兢业业,心中永记着春花的激励。现在事业上成功了,然而每时每刻都有一种 阴郁的气息伴随着自己,生活中欲望的颓败与迷失使他郁郁寡欢,而内心里的压抑 感是永远的痛。现在倾诉出自己全部的痛,实际上无形中已经化解沉淀了多年的阴 郁情绪。 不经意间,海虹坐到了宪一的身边。她用诚挚的语调安慰着宪一:“大姐是个 令人爱戴的好人,像亲姐姐一样待你,我理解你的情绪与感受。换成我也会这样的 爱恋她。” 宪一扭头注视着她,感到她那诚恳的话语,柔和的语调,象一股清泉滋润着他 那干涸的心田。 渐渐地感觉与海虹心灵之间的距离在渐渐的拉近。 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向她倾诉内心的苦衷?她在自己的心中占有什么样的位 置? 酒精刺激的宪一头颅有些发涨,他起身走到阳台。扶着栏杆,感觉在海风的吹 抚下大脑清醒了许多。他凝视着这清澈的夜空,空中挂着弯弯的残月,点点的灯光 使镇子上的楼房显得幽暗与孤寂。海风吹抚着散乱的头发。夜色寂静,只有耳边隐 隐的涛声。宪一呆望着,想起了昨天的雾,昨夜的整个犯罪过程不就是在浓雾笼罩 下完成的吗?在这阴霾的迷雾里,不知人世间有多少的罪恶产生!? 宪一默默地沉思着,这时他意识到海虹已经依偎在自己身边,感觉她一只手已 经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一阵海风刮来,她的长发拂到自己的脸颊,顿时感到一丝的 暖意。 “凉了,回去吧!”海虹轻声地说。 “刚才在想什么?”回到房间,海虹问。 “在想昨天夜里发生的事,”他思索着用冷俊的眸子看着海虹,“常林与我认 识了两年,虽然不算要好的朋友,但他性格与品行我了解,我对这起案子感到不可 思议。” “嗯!我感觉这事也很蹊跷,正如你所说,大姐是个品德高尚的人,她不可能 半夜穿戴不整齐与常林开门,再说常林当时又不在岛上,而是在寻找失踪的延中。 话又说回来,延中的失踪也太奇怪了。” “是呀!常林不是寻找失踪的延中,而是在调查股票的事,”望着海虹吃惊的 眼神,宪一顺势把常林调查的事以及他对股票的看法讲了出来。 “噢!这样看来,这件事还真是不可思议。”她思索了一下说:“在迷底即将 揭晓的前夕,又突然冒着浓雾半夜偷偷的来到岛上,而且还这样丧心病狂地犯罪, 真是非夷所思、扑朔迷离呀!” 海虹停了一下,似乎猛然想起了什么,她望着宪一提高了声调:“昨天常林与 你打电话时,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吗?在等谁?” “不知道!”宪一脸带失落的表情,他说完从烟盒里拿出一去烟,但并没有送 到嘴边,而是用手指摆弄着,他的视线凝视着手里的卷烟:“说实话,当初我并没 有把他的话当真,我俩是各自按照自己的风格操作股票,我一般对常林的消息不感 兴趣,所以对他的看法也没有挂在心上。”此时宪一为昨天自己没有更多的询问常 林的行踪而感到后悔。 宪一把烟点燃,起身在房间里踱着步。海虹的话给了他很大的启示,脑子里忽 然冒出了一个念头:是啊!常林在烟台干什么?电话里听他的语气不象是在等延中, 那他是在等谁呢? 他不是对自己说过产生这次调查的动机是在网友那里得到的吗?还有常林昨天 离岛时说要去烟台约见个人,那他在烟台是不是等得就是这个人?而此人是不是就 是向他提供信息的人呢? 宪一把自己刚才的想法告诉了海虹。 “那我们应该去,调查一下常林在烟台干了什么!”海虹坚定地说。“你知道 他在烟台的什么地方在等人吗?” “让我想一想。”宪一停步,皱起两眉面露思考的神情:“想起来了,在电话 中他似乎说在烟台的‘如意’这个地方,对!他就是说的这个地方——如意,这是 个什么地方呢?按名字看像是旅馆或饭店的名字吧。”宪一为想起了这个名字而欣 慰。 “嗯!可能!太好了!”海虹立刻兴奋起来:“哥说得有道理。像是饭店或旅 馆的名字,明天查一查就会知道。”她看停顿了一下说:“这事可有意义,我感觉 这里面一定有名堂,即使凶手就是常林,我们也应该查一查常林这几天在做什么, 他都了解了什么情况。今天即墨科技涨幅不少,而且还放了量,我想了解一下是有 好处的,你看呢?”她看到宪一微微点了点头,冲他笑了笑说:“这些情况你都与 公安局说过吗?” “因为常林的调查是他个人的主观意测,还没有事实根据。我只是在黄局长的 询问中简单的介绍了一下。” “那去调查一下怎么样?哥!”海虹精神抖搜,面上显露出筹躇满志的神色。 “明天到烟台去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她用乞求的眼光看着宪一,征求着他的 意见。 宪一看她语气坚决,身上充满了豪爽之气,不由得对她的热情所感染,“好吧, 明天到公安局看看有什么事,还要见一见梅雁看她那里有没有延中的消息,事办完 了我就去。” “我与你一起去吧,好吗?”她直视着宪一,脸上显露出期待的神态。她看着 宪一并没有什么表示又说:“反正我明天就要回去了,到烟台是顺路,你的车在案 子结案之前是取不回来的,我用车送你去,好吗?哥——!”她甜甜地叫着宪一, 露出满脸的娇甜之气,仿佛又回到了前几天那付调皮的模样。 宪一用一种异样的表情凝视着她,感觉她明亮清澈的眸子里充满着天真与纯情。 她是个漂亮的女子,但她的引人之处不在外表,而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温柔, 一种对他人的关怀和理解。宪一摇了摇头,越是这样就越不愿意让这位美丽的女子 与自己搅在一起。 “为什么?我又不与你添乱。顺便送你到烟台总可以吧!” “好吧,”宪一终于答应下来。他看了看时间对她说:“天不早了,你回去休 息吧!” “好,一言为定!”海虹对宪一的应承显然感到高兴,她爽快地收拾好碗筷, 冲着宪一婉然一笑,转身离开了房间。 宪一望着她的身影,忽然感觉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简直让人不可思议, 包括海虹突然的到来。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