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还没到张湾,宪一就感觉到养殖场的腥味有些呛人。 上次与梅雁来时见过的张经理正在场里。 “经理好!”宪一看到办公室里经理一个人在喝茶,就走向前去热情地与他打 着招呼。上次从他红色多皱的脸上就感觉他是个饱经风浪的渔民,当时没有问,现 在再次看到他的脸庞,更加加深了这种想法。 “你好!你好!噢!欢迎、欢迎!你与梅雁来过。”经理站起身来,立刻认出 了宪一,他热情地让座倒茶。“喝茶!” “谢谢经理,”宪一接过了茶杯,与他寒喧着几句客话。 “发生了那样的惨事,真让人伤心呀!”经理唏嘘不已。 “是啊!”宪一附合着。 “春花是个好人,她对那小子一点也没有防备,也太轻信那个小子啦。”经理 的语气里明显的带有对春花的惋惜和对常林的憎恨。 经理的看法可以理解,每个了解与接触过春花的人都不相信她是个淫荡的女人。 岛上的人包括公安局的多数也不认为两人是在通奸,大家都认为是常林借口有什么 急事而骗开了春花的房门。经理的看法代表了大家的看法。 “唉!大姐是太相信别人了。”宪一叹了口气,在这里自己当然不能把对常林 的疑虑讲给他听。“最近没有延中的消息吗?他太让家人与朋友着急了!”宪一把 话扯到延中上,转移了话题。 “没有,梅雁前两天也带延中的哥来过,这里真是透着邪啦!” “这怎么说。” “我与延中在一起共事有几年了,我了解他,应该说他是个诚实、坦荡的人啊。 人品没有问题,又不粘花惹草,可怎么就没影无踪了呢?” “是呀,他家里的亲人也这么说,实在是不明白。”宪一尽量以延中朋友的语 气在说话,“上回我似乎听你说过,他在乳山搞过养殖。我这次来的目地就是想问 问这事。” “延中以前的情况他说的很少,祥细的情况我还真不清楚。”经理思索着说, “三年前也就是延中来这里之前,他在乳山的‘南山头’负责公司在那里的养殖业, 似乎他在那里的时间不长,后来公司里把资金撤走了,延中也就辞职来到了这里。” 经理说完拿起桌上的烟盒敬给一支。 宪一接过经理递过来的香烟,并没有放在嘴上,而是无意识地拿在手里来回摆 弄着,眼睛凝视着某一方。此时,他的脑子里急速计算着延中从乳山到这里的时间 过程,猛然间,就象在乌云的边缘霍然透过一束阳光一样,宪一的脑子里霎时闪过 一丝火花。 宪一抬起头向前探了探身子,“经理,我一件事请教你。” “说吧。只要我知道的。”经理用手赶了赶眼前的烟气。 “你是说,延中在乳山为公司搞海水养殖时间不长?” “是呀,不到一年时间,后来因合作经营不好公司就把资金撤回了。” “公司赔钱了?” “没有,但是赚得不多,听延中说与银行利息差不多。” “那年养殖业效益不好吗?” “对,就是那年不好,出口价格低。自那年一后效益可以说是好极了。” “哦!既然效益不好,可延中还是辞了职,反而投入到这一前景当时并不明朗 的行业,他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宪一对延中辞职的疑问从一开始就感到不可理谕,此事一直是困扰着他的迷团 之一,刚才的想法,只是对这个迷团有了更深切的认识。 “这我就说不清楚了。”经理对这个问题没有作出令人信服的解释。 “延中在这工作期间经常与他的家人联系吗?”宪一这时又想起了在梅雁那里 与延庆打电话的事。 “差不多每个星期与他父母联系一次吧,有时他哥也来电话。”经理眯起眼睛 回忆着说。“他差不多每月要回家一、二次。” “噢!那他没有与他妻子联系过吗?” “没有吧?我不知道,他不是早就离婚了吗?”经理看着宪一,反问道。 “是啊,近处找不到延中,只好往远处想了。”宪一作着解释。这时他点燃香 烟,望着凫凫升起的烟雾,一丝说不清的感悟在宪一的心里产生。 “嗯,他到那里去了呢?”经理的眼睛里也流露出茫然的神色。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养殖方面的事,趁此机会宪一问清了延中在乳山工作过的地 址。这时他觉得没有什么要问的了,就站起身来准备离开。经理热情地邀请吃饭, 他谢绝作客的挽留,客气几句后离开了养殖场。 宪一慢慢地开着车,目光凝视着不断后移的路面,思绪却在飞速在旋转。 天空阴霾密布,车窗上隐约漂下几朵雪花,前方不远处出现了高速公路的路标。 宪一把车停在了路边,让自己心也慢慢的沉静下来。他仰靠在坐椅上,两手抱头, 认真地考虑着。他呆呆地思索了一会儿,随即拿出了带来的报纸,把目光定格在公 司投资栏目上。 即墨科技曾经在乳山投资八百万搞海水养殖,上次看时就引起了宪一的注意并 在八百万数字上用笔圈了起来。这时他会神地盯着这组数字,似乎想从这里面找出 点什么来。 这时一个新的想法在宪一脑海里产生,他转身拿出地图,查看着乳山的方向。 地图上显示牟平有一条直通乳山的公路。看了看表时间是十二点一刻,到乳山富富 有余。这时,他改变了回家的主意。 天空中已舞起碎小的雪花。路边一辆蓝色的轿车已经打开车盖,司机正俯身忙 碌着,看样子是抛锚在路旁。宪一看了看油表,又看了看外面恶劣的天气,犹豫了 一下,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向乳山方向驶去。 驶上牟——乳公路,意识到应该给海虹个回话,早晨自己曾经告诉过她中午就 要到家,她现在一定在餐桌旁焦急的等待着自己。 宪一在一家路边餐馆里要了一份快餐,饭后他用餐馆的电话与海虹通了话。 “你现在在那里?怎么还不回来呀!”电话里传来海虹不满的声音。 “今天中午回不去了,你自己先吃吧,我正在驶往乳山——”宪一把自己的想 法扼要地向她说了一下。 “往乳山?回来吧!天气不好,好象要下雪啦!” 宪一看着外边沥沥的雪花,安慰着她说:“没事的,你放心,天气预报上说是 小雪,不会很大。” “哥——!以后再去不行吗?若去我们一起去不好吗?” “我想既然出来了,还是去看看吧。” “可是那路不好走。你真执着,还是不去了吧!” “噢!没事的,我小心就是。” “哥!你可要小心呀!你去的地方我熟悉,这地方离我家不远,路很难走的。” “虹!放心吧,晚饭时我一定到家。就这样吧!”宪一感到她有点罗嗦,一点 儿也没有平时的爽快。 “与沙鱼游泳可不允许有半点的麻痹与恐惧。你去吧,可一定要小心!” “你的话真有意思。晚饭等着我,挂了吧。” 宪一放下电话,结完帐又把车驶向了公路。 路面很宽,车辆也不少,雪还在下,渐渐的路面有些滑,宪一放慢了车速,眼 睛聚神的凝视着前向。无意识间他从反光镜中扫瞄着车后的情景,突然他感到有辆 轿车似乎老是在跟随着自己。宪一稍稍放慢了车速,把注意力集中到反光镜中,看 清楚这是一辆蓝色的奥迪。这时后边的车也放慢了车速,正不即不离的跟在自己的 身后。宪一意识到这辆车在他的反光镜在出现过好多次,似乎是自己在离开养殖场 时在路边见过的抛锚的那辆。 我被跟踪了?宪一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战,立即又放慢了车速,仔细地辩认着 车牌号码,但是怎么也看不清。他减了下油门,从反光镜中观察着那辆车的反应, 看到后面蓝色的轿车也随着慢了下来。 宪一加大马力,飞速的超过前面几辆车,不一会儿,后面那辆车又慢慢的跟了 上来。这回没有错,自己被人跟踪了。宪一把车调到正常的速度,紧张地思索着摆 脱的方法。 前向路标上出现了与309 国道交叉路口的标志牌。宪一到了立交桥把方向盘转 向右方,他紧盯着后边的那辆车,奇怪的是蓝色的轿车却径直朝前驶去。是自己多 疑产生了错觉还是真的是在跟踪自己?此时宪一也拿不定主意。他停下车来,点燃 一支烟,思索了一会儿,感觉自己是多疑了。他在桥上转了一圈身重新向乳山驶去, 加快油门,想跟上那辆车,可到了乳山前后也没有发现它的踪影。 ‘南山头’在乳山市南边的半岛上,从地图上看去,半岛是个人字形状。这个 人字的形成则是从岛中间分岔分别伸向大海深处的两个小山脉。向左延伸的这条小 山脉围圈了一块海域,从而形成了乳山海湾。山南头是个不大的小村落,它座落在 这个人字一撇的最南端。 宪一行驶在依山而建的公路上,远处的大海时隐时现。穿过一段陡峭的沿海公 路,感觉越往前走地势越在逐渐的平缓。到了南山头的时候,辽阔的大海已一览无 遗。 南山头是座小渔村,只有几百户人家,人们以打渔海水养殖为生。看他们修在 山坡上漂亮的房屋,就明白他们的生活很富裕。 宪一通过当地人的打听,沿着海边驶向了通往养殖场的小路。他不一会儿就看 到海边的房屋,走近一看,这是几间用石头垒成的仓库式的平房。 宪一走下了汽车,冷风夹着雪花从侧面打到脸上,顿时感到一阵冰冷的感觉。 他没有立刻进屋,只是茫然地眺望着大海。乌云下,深蓝的海水吞嗤着轻舞的雪花, 白浪滔天、朦朦茫茫,鸟无杳迹。而近处的海岸边,有着大片用石头垒成养殖扇贝 的方田。这些方田陌阡交错,田埂上融化不了的雪花发着白光,把养殖场衬托的与 国画一般,很是好看。 宪一走到了房前,听到屋里有人说话就敲了敲屋门。 “谁呀?进来就是了。”屋里传来了男人粗扩的回答声。 走进屋里,看到四个二、三十岁的男人正坐在床沿上停止说话正好奇地看着自 己。宪一看了看四周,发现房间里堆满了鱼网还有别的乱东西,一股香烟与海产品 的腥味直接刺激着他的鼻腔。 “你们好!我向大家打听点事儿。”宪一一边说一边掏出香烟散发给大家。 “什么事儿,说好了。”一个长有络腮胡子有三十多岁的男子接过烟,回答着 宪一。 宪一从他那熟悉的方言里,知道他的老家极有可能是自己的老乡。“这位大哥 不是本地人吧。” 宪一的言语里露出了老家的乡音。 “我们几个是在这里打工的,听你的口音我们是老乡啊!”络腮胡子立刻变得 亲切起来。经过交谈,他的老家离宪一的家乡不到四十公里。“有什么事你就只管 说吧。我们哥几个都在这打工好多年了。”他热情地连忙起身给宪一倒水。 “不用客气了,我是想打听一下养殖场前几年养殖方面的情况。”宪一开门见 山地说。 “你是记者吧?”一个二十出头,戴眼镜的小伙子望着宪一问。 “你怎么知道我是记者。”宪一对他的话感到惊奇,反问道。 “十天前吧,有一个年青的记者也来调查过这事。” 年青人的话振荡着宪一的神经,他立刻想起了常林。“那人是不是长的很英俊, 手里拿着笔记本电脑?”宪一比划着常林的模样,在得到他的首肯定接着问:“他 来时是什么时间?我是说日期。” “有十天左右吧,那天是周六下午三、四点的样子。他是与你在一起的吧。” “我们是朋友。”宪一顺水推舟的说。“我们在写海水养殖方面的发展报道。 有的办的很成功,而有的却赔钱。我们想找出这里面的成因。” “嗯!你朋友来时也是这样说。” “他都了解些什么情况?我们的报道方向不一样,他报道的事我就不能再写了。” 宪一感到常林想了解的事也是自己想要知道的问题。为了不引起他们的误会,他不 能不这样问。 “你朋友好象对前几年青岛来投资的那家公司感兴趣。”那位老乡接过话来说。 “他回去后也给我说过,是延中负责的那一年吧,他们没有赚到钱是不是。” “对,那一年行情不好。”四个人七嘴八舌地把三年前的情况说了一遍,大体 是:因价格不好,养殖场没有赚到多少钱。他们说的与张湾张经理所说的一样。 宪一耐心地听完,然后又发了一圈烟。“他还问了些什么?”宪一面对着四人 继续提问。 “他问了一下青岛公司投资修建冷库的事。” “投资修冷库?说说看?”宪一心里猛然惊醒,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此时,他 已经意识到迷团的迷底就要浮上水面。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