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宪一从养殖场聊了一个多小时,然后又到了位于村子里养殖场的总部,向那里 的人了解了一些情况。所了解到的情况综合起来大体如此:改革开放后,山南头村 委集体修建了这个养殖场,因没有掌握技术与资金短缺,经营一、二年收益不大。 后来一位家住青岛姓王的民营企业家投资承包了这个养殖场。后经扩建渐渐的有了 不错的效益与规模。四年前,即墨科技与姓王的老板达成了合资搞养殖和修建深加 工流水线与冷库的协议。以后不知为什么两方出现了矛盾,计划并没有实施。事后 经双方协商,即墨科技公司所投的资金按贷款收利息的方式体面的收回了资金。整 个投资过程前后只用了九个月的时间。王老板也于两年前把养殖场退还给了村里后 全家移居到香港。而代表公司具体负责此事的即是延中。公司与王老板脱离了关系 后,延中也随即辞了职。 以上所述,看起来似乎很正常,公司并没有受到什么损失。但是,宪一却感觉 到有什么地方不对,隐约觉得这里面暗藏着什么诡秘的东西。是什么地方让自己疑 惑呢?宪一自己也指不出来。 宪一座在车里,并没有发动汽车。他呆呆地凝视着窗外纷扬的雪花,眼神似乎 定格在一个点上,身子久久地没有移动。此时,他脑海里翻腾着所了解到的问题, 解析着心里的疑惑,是什么问题让自己感到不对劲呢? 他拿出了报纸,找出了公司上市时所刊登的《招股说明书》。招股说明书已经 翻了多遍,被揉皱的已经不成样子。上面投资养殖的披露只有短短的几行细小的铅 字及数字,这几行说明与数字宪一早已默记心里,可现在他还是死死地盯着,想再 从里边找出点什么东西。宪一对着《招股说明书》苦思冥想,后又找出了公司的年 报。他忽儿翻动一下报纸,忽儿埋头思索。 猛然间,他脑子顿感一亮,顿个迷雾渐渐地清晰起来。 三年前的十一月份即墨科技上市申请得到证监会批准。以六点六元的价格向社 会公开发行股票五千万股并一个月后在上交所上市。而此次发行一年前对内部发行 的一千万股中的三分之一也按政策一同上市。而剩余的三分之二按规定还得等三年 上市,而三年时间已经到期,半月前已经上市。内部职工股的价格是四元后又送股, 这样算来,接现在的价格,内部职工股的原始股东实际上已经获得几倍。 四年前也就是公司向社会公开发行五千万股那一年前的十月分。宪一负责发行 内部职工股。 因当时大家还不知道股票要上市,购买并不积极。翌年三月份,延中代表公司 在南山头搞合营养殖,投资八百万。九个月后即股票公开上市后一个月公司即把资 金收回。随后宪一并没有回到公司,而是辞职到了张湾。 在这九个月里,这八百万资金并没有修成冷库,因两家产生矛盾最后结帐算为 贷给了对方,那真的是贷给了对方了吗?还是别有他用? 还有,当时的内部职工股是真的卖完了吗? 四年前的公司领导是不是已经知道公司的股票正在申请上市?‘东方锅炉’的 领导不是在获悉股票上市批准的前夕把没有卖完的内部职工股转移了吗?即墨科技 的领导若是在知晓自己的股票上市申请快批准时,在利益的驱动下,会把没有卖完 的股票采取什么办法处理呢? 说不定他们早就明白自己的股票上市申请就要批准,而在职工刚买过商品房, 手里资金正短缺的情况下,趁机发行职工股。其目地就是把转移出去的资金冠以投 资的名称,借个人之名,把公司内部职工股买回来。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可以说是 天衣无缝,比东方锅炉舞弊的手法高明多了。 一定是这样!当常林来到这里了解到这些情况时,会产生什么想法与看法呢? 他对自己所说‘事情已经搞清楚了’这句话,不是证实他对整个黑幕的情况已经有 所查觉并且了解的很清楚了吗?十天前,不正是上周六常林借汽车的那一天吗?那 个时刻自己与梅雁正好在自己的房间里与他通过电话,他在电话里说‘正在调查回 不去’,那他的调查的地方不正是在这里吗? 五点半天色已经逐渐的暗淡,宪一离开了南山头。山路上来往的车辆很少,雪 越来越大,路面更加泥泞难行。他小心地握着方向盘,眼睛透过雨涮谨慎地注视着 前方。车灯前,细碎的雪花满天飞舞,远处的景物模糊不清。 前面的路有些曲折、狭窄,宪一意识到正行驶在那一段陡峭的地方,他集中精 神。这时耳边想起了海浪的声响,他下意识地瞧了瞧右下方,悬崖下白色的浪花扑 向礁石,依稀可辨,是需发出阵阵恐怖的声音。路上车辆很少,几乎没有遇到行人。 这时宪一有一种寂寞孤单的感觉。他想起了梅雁,想起了海虹。 车后亮起了灯光,宪一从反光镜中车灯低平的位置意识到那是轿车的灯光,猛 然间他想起了白天被跟踪的事,浑身下意识的一激凌,他脚踩油门,加快了车速。 道路依着山势弯延曲折,宪一无法加大车速。后边的车还在紧紧的跟随,距离 越来越近,宪一心里不由得有些紧张,自己单枪匹马,孤立无援,懊悔自己没有买 个手机,自责没有听从海虹的话,此时海虹的话又回响在耳际:“和鲨鱼一起游泳 可不许有半点麻痹与恐惧‘。车子顺着山势拐了个弯,后面的车灯崭时没了踪影, 而前面又是个急转弯。 突然,前面拐弯处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轰鸣着朝自己驶来,宪一定神一看这是 辆大铲车,它亮着两盏耀眼的前灯,伸着怪异的铁臂,发出轰轰的怪响朝宪一的车 子撞来。宪一心里一阵发怵,头发直竖,他下意识地把方向盘打向右方。说是迟, 那时快,铁臂已经撞到轿车的车身。 空气中传出金属撞击的声音,夏利被抛向悬崖下的空中,然后在空中划了一个 弧线,像木桩一样直立着戳向汹涌的海中。 宪一顿时有一种失重的感觉,随后耳中听到雷呜般的巨响。随即整个身子猛然 前倾。保险带像一块板子重重地拍在自己的胸部。事后他清楚的记得,在车子入水 的一霎间,车前的挡风玻璃被海面拍击的粉碎。 海水涌进了车里,宪一与汽车在慢慢地下沉。海面下寂静无声,没有一点儿岸 上的喧腾,一只前灯在海水里放射着别致的亮光,水中的光柱形成一种奇幻的世界。 宪一没有感到一丝的寒冷,也没有感到海水的苦涩,反而全身有些燥热,有一 种解脱痛苦无比畅快的感觉。他意识到那光柱是通向美丽的天国,而一群飞翔的天 使正微笑着招唤自己,她们的面孔是那样的幸福而安祥。他努力挣脱束缚,向天使 奔去。 天使们围在自己的身旁,可以看到她们身上散发出的慈祥、典雅、神秘而美丽 的光环。这不是春花吗?她已经到了天国?怎么还有梅雁、还有海虹,她们怎么也 在这里?为什么老是围着自己旋转? 天使们转着圈,越转越快,不一会儿工夫却改了模样,变成了一个个青面獠牙 的夜叉与女妖?真恐怖呀!身子吓得一动不敢动,倦缩成一团,打起了寒战。女妖 们冲向了自己,露出狰狞的面容,伸出骨瘦嶙峋的利瓜,开始除剥自己身上的衣服。 这不是要到天堂吗?怎么来到了地狱?难道真的就要被她们吃掉? 身子在晃,可感觉暖和起来,真舒服啊!只是头与脚还是冰凉,想起来了,一 定是女妖改变了主意,正把自己架在火上烤着吃,而自己一定是被烤熟了,一个女 妖伸出蓝色的长指甲,正挑起了自己腿上的肉。真疼呀! “啊——!”宪一突然苏醒过来。 “醒过来啦!哥!” 耳膜里传来海虹急促而又紧张的声音。随后感觉周围也停止了晃动。宪一努力 睁开眼睛,看到不远的地方海虹侧身欣喜地端祥着自己,她眼含泪水,头发湿露, 赤裸着双臂。 “我这是在什么地方”宪一自言自语,疑惑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他意识到自己 只穿着短裤,身上披着一件羽绒大衣,正躺在汽车里面后座上。他努力地回忆着刚 才所发生的事情,忽然脑子完全清醒过来——在自己昏厥时的靥梦里,所梦幻的事 情竟是事实,只是那不是恐怖的女巫,而是美丽的海虹。 “是你救了我,你怎么来到了这里?” “感觉怎么样?”她隔着坐椅伸手摸了摸宪一的前额,“快动一下四肢。” “没有关系。”宪一活动了一下四肢,没有感觉异常,他看到海虹赤裸着膀子, 虽然车里有暖风,她还是冷得有些发抖。他试着想坐起来。 “躺下别动!”海虹用命令的口吻看着宪一。说完她婉然一笑,扭过身子,开 动了汽车。 “这是去那里?”宪一询问。 “医院。” “不要去,我没有事。”宪一感觉已经恢复过来。只是脑子还有些转。 “检查一下好。就到乳山了,我们已经离开了危险的地方。”她开着车子,回 着头说。 “我没有受伤,已经恢复过来了,没必要去医院。”宪一此时挣扎着想坐起来。 “真的没有事了?还是检查一下好。”海虹减了一下车速。 “真的没事!” “那好吧!”海虹思索了一下,看了看外边纷扬的雪花说“今晚我们不报案了, 这么晚了又下着大雪,我想现场早就破坏了,我们明天在报案好不好?” “好,凶手不会还呆在那里。”宪一认为她说的很对。 “乳山与海阳搭界,到我家也就是二十分钟的路程,我们回家吧!到家在请医 生。” “到你家?好!”宪一高兴起来。“你怎么到了这里?”宪一又想起了这事。 “中午接到你的电话说你要去乳山,放下电话后看到这鬼天气我就产生了新的 想法,南山头离我家很近,我去过那里。这地方山路很多我担心你会出事,再说我 想请你到我家去作客。 我算了一下时间,感到可以在南山头赶上你。可到那一打听,说你刚离开,我 就在你后边猛追,就要追上的时候你就出事了。“ “是么?我当时还依为你在跟踪我呢!”宪一想起当时看到车后灯光的事。此 时他为自己的死里逃生而感到庆幸。要是海虹那怕晚到一分钟,现在的自己一定是 躺在黑暗冰冷的海底下。 宪一想到着,鼻子一酸,掉下了动情的眼泪。他想象着海虹奋不顾身抢救自己 的情景。 宪一坐起身来,他看到海虹胸前裹着一件座套,赤裸的双臂冷得通红。“我已 经暖和过来了,你穿上吧。”他揭起盖在身上海虹的外衣。 “快躺下!我离暖风近,这算什么,你知道我锻炼冷水浴,听话呀!”海虹扭 过头来,强装笑颜,话语里打着哆嗦。 “你看到那辆铲车啦?”宪一嗓音发涩。 “哥!别象个小孩子一样。”海虹显然看到了宪一脸上的泪水,她脸带笑容接 着宪一的问话说:“看到它的后影。拐过弯道的时候,看到它正在调头走开,却没 有了你的踪影。我正在疑惑间,猛然看到水中的亮光,我意识到你一定是出事了。 当时我怕你振昏过去,幸运的是你机智的解开了保护带,而你身上的羽绒服又起到 上浮的作用。我赶到时你已经浮出了水面。”海虹轻描淡写地说着,从她的话里似 乎是说宪一自己救了自己。 “撞到水面时,我清楚的看到玻璃窗碎了,那是怎么碎的呢?”宪一对这个问 题迷惑不解地问。 “冲击波。”海虹解释道。 “那悬崖有多高?”宪一感觉车子在空中坠落的时间很长,海虹跳下时一定很 是危险。想到着,他自感有些后怕。 “十几米吧,没有多高。我从海边长大,小时候比这高很多的悬崖都敢跳。” 海虹的话气里充满着孩子般的天真与高傲。“再说,我不跳就看不到哥啦!哈,哈 ……”她调皮笑出了声。 宪一被她的笑声所感染,抽动着嘴角。他没有说话,只是动情地看着她哆嗦的 背影。父母把自己带进了人间,而她又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他泪眼模糊,大恩不 言谢,此时他还能说什么呢!两人沉默不语,只有雨涮不停的响声。他看着窗外, 大雪纷飞,车灯照射的外面纷纷扬扬,一片素银的世界。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