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这个晚上出现了月全食。 吴老师一直没有睡,她在等王语嫣回来。 她把那个被她打碎玻璃的破镜框也砸碎了,像折断几根骨头地扔在了窗外。 她的脑子里那滩血又出现了,张牙舞爪地在墙上舞动着,她对它充满了仇恨地看 着,与那滩血对视着。 她的脸上一阵的灼烧感,有些疼痛,那脸上的汗毛仿佛一根根钢针扎在她的 脸上。 门响了一下,她的心随着咯噔一下,两个心室的搭桥处震颤了一下,几乎要 坍塌地震颤着。 那滩血已经在她的身体里,随着她的血液在她的血管里流动,她额头上的青 筋暴跳,锥子般扎进她的脑仁里,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定,她想。 那滩血在她的血管里尖叫着,就像夜晚那些在天花板上跑动的老鼠,她浑身 无力,感到有些冷。 她穿上一件衣服,她抬眼看了看窗外。 黑洞洞的,仿佛野兽的大嘴,是的,野兽的大嘴,在吞噬着黑暗。 墙壁上那张她们九零年照的全家福仍旧挂在那里,已经发黄了,虽然她的丈 夫跑掉快五年了,但她仍没有把她摘下来,她想,有时候语嫣看看那张全家福也 许会感到家庭的温暖,那曾经的家庭的温暖,那虚无飘渺曾经存在过的父爱。 她的眼泪流了下来,一切都是曾经的,她手捂着胸口,一阵的胃部痉挛,她 蜷缩着身子,像一只受伤的动物,两只手紧紧地按着胸口,压着里面的胃,那疼 痛仿佛沿着她的手臂电流般地传遍她的全身,在每一个毛孔的深处驻扎着。 门又响了一下,那锁舌嘎嗒地响着。 会是谁? 她想起她的锁头应该换了。 前几天她刚丢了钥匙,要是被人捡去了…… 而且那钥匙上还有她的手戳…… 锁舌仍在嘎嗒嘎嗒地响着,会不会是…… 她从床上坐起来,瞪着两只眼睛,竖着耳朵听着,一阵紧张,锁舌的声音不 见了。 电视新闻里说,那个蓝城的精神分裂的恐怖小说作家马爱红从精神病院里跑 出来了,而且伪装成一个女人,但是他被车撞死了,最后,那个播音员说,这次 死亡会不会又是马爱红伪装的呢?她在提醒蓝城的女人注意了,尽量夜晚少出门, 警方正在加紧时间证实事情的真伪。 她在书架里翻了又翻都没有找到那本马爱红签名的小说。 她想到了电影《惊魂记》里面的那个诺曼,他在八年前目睹了母亲和她的情 人被杀的恐怖场面,精神受到创伤,变成了精神分裂症。从此他一人分饰两角, 而杀人凶手就是诺曼扮演的母亲身份。而马爱红呢?她呼吸急促起来,想到门外 站立的可能就是马爱红,他一定又伪装死亡。也许精神病院的那些医生在追赶他, 发现了他的伪装,那么他就可能逃到她的院子里。她想马爱红一定也看过这个电 影,他在模仿那个诺曼。 她不敢想下去,她仿佛感觉到窗户那站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是? 哗啦一声,窗户上的玻璃被人打碎了。 她惊栗地从床上跳起来,看着窗户,心跳过速。 她在静待着事态的发展,顺手拿起了床边的一个花瓶。 那窗玻璃渣飞了一床。 她握着花瓶的手在出汗,两条腿不听使唤。 她想要是他从窗户钻进来,就一花瓶砸向他的头,叫他头破血流,脑浆迸裂。 过了漫长的几分钟,窗外没有动静。 她更加的害怕了,想要呼救。 她看见一只乌鸦落在她的窗台上,已经死了。死乌鸦的胸脯在汩汩地流血。 她的心才放了下来,把手里的花瓶放在床头柜上。 那只乌鸦为什么使那么大的劲在撞她的窗户? 难道真的有不祥的消息? 有人敲门了。 她几乎要崩溃了,今天晚上这是怎么了? 她问着,谁?谁? 门外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不会是马爱红吧? 她祈祷着。 恐惧的种子在她的心里扎根,发芽,疯长着,遍布她的全身,长成一株要吃 人的植物。 是吴老师的家吗?我是你们班上学生光明的爸爸,你的女儿出事了,我在鳄 鱼大街看见了,把她拉了回来。 什么?语嫣出事了? 她急忙跑过去开门,看见那个男人怀里抱着软绵绵的语嫣,语嫣的两腿之间 还在流血。 她几乎要哭出来地说,语嫣,语嫣,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不能吓妈妈呀? 语嫣不说话,昏死在那个男人的怀里。 这是怎么回事啊? 那个男人把他看见的事情说了一遍,他还说其中的没戴面具的男孩他认识, 是一个叫马三的坏小子。 男人把语嫣放在了床上。 她看着女儿,她知道女儿遭遇了什么?她眼流着泪地看着女儿。想起那些梦 境,她想,看来是有预兆的。 过了很长时间,这段等待的时间是她一生中最长的时间。 语嫣终于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那个男人说,要不要上医院?我可以拉你们去的。 她说,不用了,你看她已经醒过来。她把男人拉到一边,恳求地说,我希望 你不要你看见的事情说出去行吗?你知道这样一个女孩的一辈子就毁了。男人点 着头说,我知道,我不会说出去的,不会的。她看着男人诚恳的表情说,谢谢你, 谢谢你,要不是你把她拉回来,我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我的女儿了,你叫我怎么感 谢你呢?她说着,从兜里开始掏钱,递给男人说,我也没有多,就这么点意思, 你也别嫌少。男人没有要她的钱,关上门走了出去。她没有送出去,只是又说了 一句,谢谢。除了谢谢,她还能说什么?那谢谢里面已经包容了她的感恩。 ( 男人又敲门。 男人在外面说,我知道那个坏小子,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她从憔悴的女儿身边来到门口,听着那个男人说完了马三的地址,她一个字 一个字地记在脑子里。 她说,谢谢。 男人回到车里,发动出租车,开走了。 一个清瘦苍老的女人就坐在他的后座上。 那个苍老的女人的手里拿着一把闪亮的手术刀。 她的额头上都是血,有些像糊了的锅巴贴在脸上,那皱纹堆垒的脸上。 司机没有感觉到,没有。 那个老女人瞪着两只圆圆滚滚的眼睛,盯着司机有些雪白的脖颈看着,目光 贪婪,凶恶。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