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之间九 9 月1 日星期六 北京。 今天是大运会结束的日子;今天是北京的很多大学生报到开始新学期的日子; 今天是我开始写故事的日子。 打开电脑,运行WPS2000 ——国人自己的文字处理软件,虽然不像WORD那么普 及可是我喜欢。在纸面的第一行输入了标题,开始思索应该怎样写我的故事开头的 部分。任何故事开始是最难的,然而一旦开始,就会自然而然地进行下去,又很少 能被意识所控制,写不出想写的句子,就像汽车开的快了,方向盘难免要打飘一样。 也许我过去应该写日记的,手头上有一点文字资料,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束手无策了, 肚子里一堆的话,却又不知道从何谈起。可是自小我就从来都不写日记的,因为我 觉得写东西不是为了给自己看,而是给别人看的,所以信我倒是写了不少,只是没 有一封在我自己的手上。即使她有回信,也只是一封而已,简简单单的一页纸,写 着久不见面之类的寒暄和一些琐碎的近况,最后附上了她的QQ号码而已。QQ?呵呵, QQ的聊天纪录!我竟然没有想到。 我开始查阅QQ的聊天纪录,将所有都导出成为文本文件,就这么简单。于是我 得到了贯穿于整个故事的一点点脉络。如同成熟的麦子,麦穗自上而下整齐地排列 着。事情因此变得十分简单,虽然聊天纪录并不是日记,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在 那么一大堆的胡吹乱侃中是不会都有表现的。我尝试着在字里行间中找出我的每一 封信是在什么时候寄出的,结果让我欣喜若狂,因为每一次我都会在QQ上问她一句 :“信收到了没有?”一封都不纳地收到,一封都不纳地在QQ上有纪录。一封都不 纳!真的是一封都不纳!再看一遍纪录,每一封信我都问过有无收到,每一次都是 在信寄出的几天后,每一次都是在她收到信的时候——每一次那个时候我都能在网 上遇到她! 有点让人不敢相信,毕竟每一个人往往容易把事情往自己期望的方向想,但是 如果说这只不过是一个巧合又难免显得过于做作,缺乏说服力。我的故事真的有另 一个结局也说不定,说不定这一次老天爷真的要垂青于我!为了验证我并没有想得 过好,而是事实如此,我要写信。如果有人在一分钟前对我说:“嘿,傻小子,一 分钟后你又要给她写信了,不信我跟你打赌。”我会毫不犹豫地压上十块钱。一分 钟后,我输了,输的心甘情愿,欣喜若狂。决定了,小说我暂时不写了,赶紧写信 要紧。也许每次都是这样子为写信而写信,然而这次又实在是不一般啊! 9 月4 日星期二 北京。 我并不太清楚邮政系统是怎样运作的,但是我始终觉得,一封信从寄出到放到 应该拥有它的人的手里,花费了太多的时间。电话的确更为快捷,但是写信是不能 被电话所替代的,至少我是这样以为,尤其是在这一次,况且我也没有她的电话号 码。这两天在网上,我一直在等她。当我相信会遇见她的时候,心情也与平时有了 变化。谁都会这样的,越是等,越是着急。 早晨起来,我寄希望于在今天,我的信能到达它的终点。然而我却没有料到, 我收到志勇的从拉萨的来信也恰恰是在今天。 信里附带了两张照片。一张是志勇站在柏油马路上,背后是好似天安门的广场, 和高一点的山腰上的布达拉宫。粉白色的墙和黑色的顶儿,相信很多人都在画报里 见过,不知道真正走到布达拉宫的跟前,又会有怎样的感觉。还有一张恐怕是在布 达拉宫的上面,志勇倚着同样是白色半人高的墙沿,背后的景色显示出他所站之处 地势很高的样子。被墙沿遮住的是一大片房子,就像是北京成立半新不旧的住宅楼, 大都是白色或灰色的基调,重重叠叠,占据着拉萨的市区。最远端有墨色的群山, 而在山与房子的中间,夹着大块大块的农田。 毕竟稻子都种到了田里,没太多事,所以才能出来走走。 突然想起两个月前,晓军说过的这句话。而现在,他早已回去了是吗? 志勇的信这样写到: 阿炳: 展信好。 我在拉萨很好。照片你应该已经看到了,真的很美,就象是我在小时候想象的 那样,我向往的地方。虽然,这里不属于我,我必须离开。会不会喜欢的东西,往 往是不能放在身边呢?因为会有厌倦的危险。 在拉萨,我看了布达拉宫和大昭寺,这里的水土人文和北京实在是有着天壤之 别。在信里无法说的详细,况且我也并不能够十分了解。在这里住了一阵子,还是 觉得有些事情显得那么神秘。总之如果什么时候你也来一趟说不定还能比我感受到 的多一些,毕竟你是学文的,而我又不善于此道。 不知道该怎样向你说,我恐怕不回去了。来的时候在成都转的飞机,我有一个 表哥在这里做生意,一直缺少一个信得过的人帮忙,我就决定试试看。不知道这样 说你能不能相信?恐怕真的是缺乏说服力,我也从来都想到自己是块生意的料子, 当我发现我能胜任这项工作时,你能想象得出我的惊讶吗?“也许是应该换个环境。” 记得你说的这句话吗? 劳烦你把屋子里我的东西整理一下,该扔的扔了,要紧的转交我的爸爸妈妈。 以后是你一个人住了,会不习惯吗?当然,也许你会再找一个室友,只是不希望是 我的替代品。电脑就留给你了,作为我这个月未交的房租,不会嫌多吧?记得多多 上网哦,和她保持联系。还有写信。 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这样吧,在成都安稳下来后会再跟你联系的。上网或者 写信,你更喜欢哪个呢?下次一定要告诉我。 静候佳音! 祝好。 志勇 8 月30日 我更喜欢写信的。我对空气说。 成都。 走下飞机,走下世界的屋脊,意味着我已经结束了我短暂的旅程,这个城市将 是我落脚的地方,虽然并不一定是真正意义上的终点。在大厅里,找到几天来一直 都陪伴着我的行李,背着它,就在几天前我登上了世界的屋脊,看到了雄伟的布达 拉宫和八座喇嘛的灵塔,用最真实的金子做的。走出大厅,我想到了北京,阿炳应 该收到我的信了吧。我不知道当阿炳得知我要离开的时候,会怎样想,会舍不得的, 我知道,我又何尝舍得?马道口的那间房子,我毕竟在那里度过了两年多的时光。 还有三里屯、海子、朝阳医院…… 站在机场的出口,深深吸进一口气,天是黑色的,显得很深沉,因为有不多的 星星,像点缀一样稀稀拉拉地镶嵌在遥远的地方。住在市区已经很就没有看见星星 了,不由又想象一下珊儿此刻在做什么,阿炳一定坐在他的位子上与酒杯聊天。拦 下一辆TAXI. 拉开后座的门,先放行李,然后自己缩了进去。关上门,好想好好睡 上一觉。对司机说:“去三里屯酒吧一条街。” “你去啥子地方呦?”一口浓厚的四川方言将我从华北拉到西南。 是啊,我到底应该去什么地方,一时记不起来了。 北京。 直到今天晚上,我看见了一只有颜色的鸭子。 “好,久不见。”我印象中在很久以前,我也曾用这句话开头的。 “en” “这么久没见,都不知说什么好了。”这是一句实话。 “嗯。” “对了,前两天我又给你写信了,收到没有?”其实我已经知道答案。 “收到了。” 沉默好久。 “在南京还好吗?最近有没有出去玩?” “没,工作忙。” 沉默好久。 “对了,你在南京的电话是多少,有人想知道。” “谁?” “我啊。” “3780637 ” “谢了。” 沉默好久。 “我下了,886 ”发出这句话后,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线了,发送状态 是“通过服务器中转”。 0253780637,我拨通了她的号码。 “喂?”是她的声音,她的声音在这五年内没有太多的改变。 “水儿,我,阿炳。” “啊?”又是一声啊,不同的是,上一次是惊叹号,而这一次是一个问号。 “我喜欢你。”五年了,想了很久,我还是这样一句话。 “不是啊,我们很久都没有见面了。”声音很小,“彼此都不了解。” 又是沉默,谁都再无话可说。 “那就这样,我挂了。”我终于开口,然后挂上了听筒。她的“不是啊”三个 字究竟有什么含义。我想了很久,却得不到答案。有些事,难道要让我一辈子都不 明白? 不可以。 ---------- 中国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