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游戏 “知道吗?小方要被开了!”王孔神秘地对我说。 “你说什么,小方怎么了?”也许是心不在焉的缘故,我无精打采地问。 “昨天系里下文,小方要被勒令退学了。” “为什么啊?这学期他不是乖乖的吗?”听清楚他说什么了,不由我不紧张。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你跟他那么好,你不会不知道原因吧。他那人要我 说没早被开除,就算他走狗屎运了。” 王孔哼哼着,而我只有目瞪口呆。 小方是湖南人,当《快乐大本营》在全国热播,收视率直线上升,当湘妹子的 甜美被人念叨时,我也开始对长沙有了莫名的好感和热切的向往。也许是夙愿的影 响,在我对长沙念念不忘,并对自己未到长沙读大学耿耿于怀时,小方走进了我的 生活。 小方考进我们学校的分数比当地录取分数高了近一百多分,用小方的话说他是 用读同济的分读了我们学校。是不是人在努力之后却未达到预期的目标就会选择放 弃,转而堕落?小方是这样,我无法从他现在的学业里看到他曾经好学的身影,我 只能感性的了解到他不思进取——旷课、泡妞、赌博、甚至嫖妓。 请原谅我这样描述自己的朋友,是事实所以谁都无法隐藏。但这一切却丝毫没 有影响到我们的友谊,我们不是简单的臭味相投,在与他交往的过程中我明显感觉 到古时绿林好汉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豪爽与义气。 如同嗜酒之人,小方很好赌。每次的筹码都是上千,相反赌局的结果他却不在 意,他要的是那种感觉。小方的家境似乎很不错,听他说他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他 的几个哥哥都在读博,留洋。小方说方家子女中他是最不争气的。小方交过很多女 朋友,走马观花地换个不停,而他究竟和几个女孩上过床,我不得而知。 从进校门起小方就开始逃课,课堂上,代课老师一遍遍呼喊他的名字,却总是 无人应答。 辅导员不只一次给他上政治课,我也对小方讲,我说既来之,则安之。人活一 世,谁会事事顺心?所以努力才有回报。 每次谈话结束,小方都会无比动情的向我保证他今后不会再那样堕落了。可惜, 一切如故。 那晚,小方喊我去“红月亮”娱乐城,他说他过生日,他说应该好好庆祝一下。 我很少去那种灯红酒绿的地方,就像一个习惯农村生活的人要他猛地适应喧闹 城市的节奏是不可能的,我就是这样。一踏进昏暗,充满暧昧味道的娱乐城,看见 一闪一闪灯光下出卖青春的女孩裸露的肉体,我的血直往上冒。 “我们坐那边吧。”小方指指角落的地方说。 我茫然地跟在他的身后,像个不懂事故的孩子害怕失去他的指引就会迷失方向。 要了几瓶酒,我们开始猜拳。几杯下肚,我的脸由苍白转为赤红,而他更加激 情。 “哟,小方来了啊!怎么好多天不见你啊,人家以为你把我们都忘记了呢。” 一个大约三十多岁,浓妆艳抹的中年妇女,拖着颤颤的肥肉冲小方张着血红大嘴。 “什么话!再忘记谁也不会忘记翠姐你啊。也是没有办法,这几天学校抓的紧, 谁还敢到这种地方来。怎么样?翠姐,生意还好吗?” 小方看上去很熟悉,没有丝毫的陌生感觉。 “一般般啦,这次要几个小姐?” “两个吧。” “不,我就算了。”我连忙挥挥手。 “怎么了?叫来让陪你喝酒,又不是要你干她,推辞什么?” “我……”闭上嘴,我没有再做反对。我明白在这样的场合——男人纵情泻欲 的地方——没有女人的陪伴是会叫人误解的。既然,反驳是那么的软弱无力,不如 随从。 大约十五分钟后,朝我们这边走来两个女孩,是那种装作风骚但实质并不坏的 女孩。 “叫我萧萧。”坐在我身边的女孩说。我扭过头打量她,大概十八、九岁,长 相还算不错。 正竭力用自己机械的笑容表示她对我是真心付出的,而我无动于衷。 “坐近点啊,怕我吃了你啊?是不是怕我有病啊?即使有病坐近点也不会传染 给你啊。” 萧萧微笑着说。 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惊慌失措,似乎萧萧的话把我对女人身体渴望的思想第一 次在女人面前暴露的一览无遗,于是脸红了。而她看起还是那么随和,涂着厚厚的 粉,头发很长,金黄色,纤细的手指上有血一样红的指甲,一口口吐着烟圈,在她 身上我懂得了什么叫做凄美。 “来,看什么啊?怎么不喝酒啊?”小方笑着问我,有些淫荡。 我没有说什么,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她——我身边的女人又连忙添满。 我看见小方与她的女人肆无忌惮地调情,小方的手在她身上四处游走,而她发 出的刺耳笑声也在房子里飘荡,她大声责骂这个讨厌的男人。他们配合的很默契, 但我知道那只是演戏。一个为了欲望的满足,一个为了金钱的满足,方式不同,目 的相同。我不得不承认他们演技的高超。他们好像热情的恋人,毫无障碍的充分享 受彼此的身体,多少有些意淫的味道在里面。 “怎么你又不喝了,看不起我啊?要不我们也像他们那样?”身边的女孩继续 打破沉默,是她的工作但让我感觉厌烦。 “一天陪多少客人?” “什么?” “我问你一天招待多少个像我这样的男人?” 叫作萧萧的女孩似乎楞住了,她觉得我是应该说话,但不应该是提这种破坏情 调的问题,她觉得我更应该问她“三围多大?”“想不想要啊?”“我们做爱吧”。 “也就四,五个”,但她终究回答了。 “那么,一天要做五、六次了。” “什么啊?” “做爱啊!和不同的男人做爱啊——五、六次。”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啊。你他妈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王八蛋!” 看地出萧萧是真地生气了,猛喝几杯酒,刚才轻浮媚俗的表情也荡然无存。 “没有什么意思的,只是因为好奇”,我平静地解释。 “好奇?去你妈的好奇,你们这些男人明明渴望得到不同女人的身体,享受不 同滋味的爱抚,但又喜欢假装正经,不愿承认自己的淫乱思想。为什么从古到今女 人——漂亮的女人都有水性扬花的称号!” “杂碎!” 萧萧低头愤愤,她的话提醒我不应该用圣者的姿态来调戏她?她们中有些被迫, 有些却是心甘情愿,思想空虚动乱的年轻人对自己的生存方式总会在一刹仓促决定, 对性也一样。 四周的人开始散场,剧目演完了,观众与主角就应该离去,以便进行下一个轮 回的准备。 这里的气味有些潮湿,或许因为自己的心情,或许因为萧萧的眼泪。 眼泪是真实的,人却不知在想什么。 小方和他花钱买的女人早已离开,我想象不出他们在床上疯狂做爱,竭力的嘶 叫的场景,心里也没有一点原始欲望的冲动。 站起身,我打算走了,看看身边的女孩,我说:“挣些钱就尽快离开吧。” 在路上,我想了很多。 一人在外不觉两年有余,两年的时间让我懂了很多。喜欢深夜里独自安静地站 在窗边发呆,抽着烟,注视黑暗中远处的灯光。我知道每盏灯光的后面都有一个温 馨浪漫的故事,而我,而我的故事又在哪里?努力地想与小方一样,拒绝爱情,在 陌生女人的身上找到温存,可惜终究无法做到。 冬天的重庆是多雨的,阴暗的天一到晚上就有刺骨的寒意。我不知道是因为衣 服太少的缘故,还是自己的心开始降温。 当年为了父命难违的孝心,别无选择的来到重庆的一所理工院校,在精神折磨 的时候,人也开始下坠。想交朋友,但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标准去交,反复挑选的结 果就是错过了很多值得交往的人。给自己的解释是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 缺点,而我又不能忍受。 尽管,自己也非完人。 每年的十月都会莫名其妙的低沉,想哭的感觉在这时最为强烈,白天与黑夜的 选择我宁愿选择后者,也许逃避别人的同时也在逃避自己。做人就是这样的困难, 想完美却无能为力,矛盾交织的结合体在思想成熟后就会滋生痛苦。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头很疼。或许是昨晚酒喝多的缘故我做了很 多梦,梦见自己和萧萧疯狂地做爱,缠绵不断地向高潮推进,突然,她伸出一只手, 说两百块……于是,我醒了,不想去惋惜什么,只想婊子无情的咒骂。 下午又见到小方。 “也剩最后几天,和同学再聚聚。” “是。” “马上要走了,再联络联络感情。” “是。” “两年没当过好学生,这两天怎么也不能再给咱哥们丢人。” “是。” “我说你怎么就不能多说几个字?说多了会死人啊!你说,我他妈的到底是个 什么东西。” 小方突然提高声音,而且失声痛哭起来。 我也流泪,但我不知道说些什么。从小到大我都不知道如何安慰别人。我能虚 情假意地对小方说到哪都一样活人?我能鼓励他别灰心,振作起来?自己都迷惘的 一塌糊涂,我有什么资格来劝解他。我清楚实质上我与小方没有差别,若有就是他 即将迈出这所学校,而我还可以混几年。 “知道吗?萧萧也走了,她也离开了。今早从娱乐城出来的时候我看到萧萧和 翠姐吵架,大概是她要走,翠姐不让,说现在走了就不给工资。当时的萧萧很愤怒, 但终究还是走了,而且,她的神情是从所未有的坚定。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也要离开, 我想不会是因为我离去的原因。” 小方苦笑着希望如此但结果又似乎来的太早! 我没想到这样的女孩也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做出如此大的决定,我能体会到萧萧选 择重新开始流浪的心情,离开那里也就意味着没有了金钱,没有了屏障,自己又得 从头来过。可是醉生梦死的生活迟早有天破灭,人也会懊悔不已。但不管怎样,在 判决没有下来之前人是无法明白自己究竟有着多大的过错,我们素日里口口声声叫 嚷要多做自我检讨,说只有这样才能避免走弯路,我们做到了吗?我们没有,我们 必须承认自己的口头功夫比实际行动要出色的多。 仰起头,是害怕自己的眼泪往下流吗?或许是。重庆的上空还是那样昏暗,我 的心却开始缓和,有种从未有过的平静。似乎参透了某种领悟,前方的路也渐渐明 了。 那天,阴转多云。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