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誉的悲哀 小学两年级时,国家修筑长城,我给上海博物馆(指定接受社会捐款单位)送 去两块钱,结果在博物馆门口被一部波波车(当时的一种出租车,实为带帆布蓬三 轮摩托车)撞得鼻血乱流。当司机和路人要送我去医院检查时,我傻呼呼地说: “长城要紧,让我先进去。” 这句话的本意是“大老远来的,先办完事情,免得来回奔波。” 想不到这句话变成了“语录”,少年报、中国少年报都报道了。 学校更是了不得,正门口大黑板报大大地写“向某某某同学学习!”,足足贴 了一个来月。还要全校大喇叭演讲。最乐的是我的父母,学校操场大高音喇叭正好 对我家。我被迫演讲的那天我父母请事假在家听,我妈街坊四邻一一通知:那是我 儿。还跑到学校对校长说:“我儿子上半年抢救大熊猫时也捐了两块钱。”于是我 就又多了一顶“做好事不留名,雷锋式的好孩子”的帽子。 想起前些日子在国内最权威的某媒体在报道一个匿名捐赠人的事迹。此公用化 名,每次变换地址,给水灾、希望工程、修桥、造路、福利院先后捐过十来次。于 是上边说要找到这个人,这种无名英雄实在太可贵了呀,需要加以宣传、推广。 我说这是吃饱了撑的,英雄匿名,总有他的道。为什么非要掘地三尺把他挖出 来供百姓瞻仰呢?然后再使英雄扭扭捏捏地向公众“坦白”:“当时我也没想什么, 只是觉得这是我应该做的。” 然而,我发现我们的新闻工作者比KGB还厉害,每次总能挖掘并采访到“无名英 雄”。 在欧美,你在大街上摔倒,有人把你扶起来。那人在确认你没伤着后,会头也 不回地走开,继续刚才中断了的思考。不会象国人会期盼得到你的感激的言语,感 激不够深刻时甚至还会嘀咕:“这个人怎么这样,连句人话都没有?” 蒙田说:“她们的义务是主要的,而荣誉只是外壳”。“我不希望女士们把自 己的义务称作荣誉”。 电视上某劳模事迹报告团巡回演讲,某劳模戴着红绶带字正腔圆地演讲道: “我不图利,更不图名。” 真正的高尚的人是极厌恶别人宣传自己的,更加不会自己把高尚之处如数家珍 般地宣传;真正的英雄是只觉得是把自己的行为看作行义务,拒绝荣誉。 我拒绝参加一个在锦沧文华宴会厅举办的“某某网络网友献爱心”捐赠酒会活 动。因为我认为,假如把五星级酒店的场地费、酒水费、众网友打的费和邀请媒体 费加起来,可能比当天收到的捐助还要多数倍。当然,这是政府、社会学家、新闻 媒体所愿意看到的好事,只是在举办者要得到行善的欢愉、自豪之外,还有别有所 图吧? 言己恶非真恶,言己善非真善。 1999-09-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