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学将迎来又一个春天 ——杂说数字化的廿一世纪给中国文学带来的机遇 一 秦相李斯的《谏逐客书》是一个奏章,搁置论辩有力不说,文章的排比句接踵 联翩,对偶句相间迭出,极大的气势和感染力,使得它成为一篇优秀的文章而流传 至今。拿到今天来看,就是相当于红头公文之类的东西。一个红头公文能以其中的 艺术价值被传诵两千多年,令人深思。由此联想到文学在中国历史上曾经有过的举 足轻重的地位。 直到本世纪初,上层建筑的一切组成要素,都与文学发生着密切的关系。甚至, 文学上有所造诣,是成为一个人身份地位的标志;文学似乎也是追求身份地位的唯 一途径。当然,也有不学无术靠金钱裙带得来地位的,但一般这些人要么随着生命 终结而被遗忘,要么就是遗臭万年或被后人讥笑。 周总理那“为中华崛起而读书”,被传为美谈。只是从那时起,革命先驱们发 现,所读的四书文章救不了国,原先以为能定国安邦的“学问”太过狭隘,使得中 国被列强欺辱。自此,西学大兴。除了最终使中国睡狮渐醒的马列等新思想外,中 国人也发现了许多既熟悉又陌生“新大陆”,比方和制作火药有关的“化学”,和 指南针有关的“物理”,甚至发现外国之所以能强盛,是因为他们不是枯燥地研究 究竟是“王本”好还是“民本”好。那叫政治学,政治学不象中国原来的几个论说 文,相互立驳观点,那是一个庞大的学术体系。还有经济学,并不是只需按皇上旨 意调整调整税率,或简单清点库银以备来日收支。 于是,中国人在拼命地学。在一个世纪中,学别人数十世纪积累下来的东西。 中国人的梦想就是赶英超美,而赶英超美的基本途径就是提高生产力。领袖说“科 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那个科学技术,就是现代新的学问。学问的概念就不单单 是先哲文章或人生感悟了的记录了。文学的光芒也就被突然涌入的新学问遮掩了大 半。贤才的择用标准也不仅仅限于文章好坏上了。 我们期盼着文学的回归,怨愤寂寞的文坛。然而,我们没有想过传统文学的殁 殇也给人以闲暇空间,着手研究文学之外的学问所带来的好处。 二 话说到这里,似乎中国文学就只能这样了。然而,我想到了一件事情,就当西 学涌入初期,国民为之哗然之时,中国文学却有过一段辉煌。那就是“五四”新文 化运动。之所以称为“运动”,说明它是有广泛群众基础的,也就是民心所向。反 思那场运动,我们不能忘记一个人,那就是鲁迅;我们也不能忘记他的一部著作, 那就是现代文学中第一部白话小说《狂人日记》。笔者无意在伟人的政治或革命成 就方面多做褒扬,单说文学成就:白话作为书面语的一种,形成于自唐,但无论唐 的变文或宋以后到清末的话本、小说,其在当时的地位都是相对卑微的、不甚入流 的。而以鲁迅为旗手的“五四”新文化运动,却一方面肯定了那些文学作品的历史 地位,另一方面也积极提倡以现代口语为基础的白话。它的历史作用就是为体现新 思想、创作新文学提供了有利条件。其实,它也为新青年抨击旧(封建)文化提供 了武器。这就是一个“新”字,鼎新抉陈、赋以事物新内涵是运动的标志。 其后抗战等国难、建国初期国家的千疮百孔,百废待兴等因素,使得“五四” 新文化运动的成果没有及时扩大。特别是十年动乱期间对文化的践踏,那“大鸣、 大放、大字报、大辩论”曾经被提到“新时期新文化运动”的地位、“村村有李白, 家家出杜甫”的“赛诗会”诸如此类,等等闹剧,实在是令人苦笑。那万言一格、 万众一辞的流毒至今尚未完全肃清,要“新”,路还很远。 三 然而,我们现在看到了一线光明,那就是数字化革命给世界带来的勃勃生机, 其中既有机遇也有挑战。在中国,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在它面前面临着新的抉择, 颇有“生存还是毁灭”的味道。我们是不是该考虑这样一个问题?就是文学能否在 这场革命中寻得一条适合自己的道路,谋求新的发展。还是默然视之,假想着“花 永不残,月永不缺”,继续叨怨着先生笔下的“国叹”:“一代不如一代”? 其实,将文学与数字化革命交融的尝试早已有人在做,正在悄然兴起的“网络 文学”便是其中一种最主要的形式。既然说是尝试,就说明还在摸索阶段,所以不 能说成是运动甚至是革命。但是革新的那种“鼎新抉陈”的特征,已经在网络文学 兴起的现象中呈现。 首先,网络文学的创作群体是广泛的,不需要必定是专业学者或作家,你不必 要担心是否有资格进行文学创作,或者是否会被取笑了;其次,作为网络文学的载 体——国际互联网,它使得网络文学有无限巨大的生存空间;再次,网络文学有着 相对宽松的创作氛围,你可以在文学范畴内抨击“主流”,藐视“权威”,立自家 言。而传统媒体因考虑销量、效益、名誉等等因素而拒绝发表一些作品;最后是它 的内涵,网络文学因其创作者不以稿酬、名利为目的,所以我们能发现许多至真、 至纯的东西(参看拙作《审美的误区暨说网络文学的美》)。正是上诉这些特性, 才使得网络文学这一新生事物本身得以生存并发展。 四 这里想借对某些观点提出不同意见的机会,阐述个人的观点: 第一个是“概念不明”说。这种观点觉得“网络”作为定语来限制文学“很别 扭”。我的意见是“网络文学”是“约定俗成”的词,“设想,如果每个人都有权 随意造词造句,祖国的语文将无法卒读。但是,如果每个人都不去造词造句,我们 现在连屈原的骚体还没用上呢。”这是陈村老师的话。再者说,“网络”是个空间 概念,我们有用“古代文学”、“近代文学”、“现代文学”这样以时间概念来作 定语的,那为什么空间概念不可以呢?况且,我们已经有了“外国文学”、“中国 文学”或“校园文学”、“报刊文学”等等的用空间来分类的概念。所有这些名词 在当时的出现,何尝不是一个“约定俗成”而有“红头文件”的呢? 第二个是“低级”说。这个说法不负责任,说良莠不齐还可以接受。网络文学 正处于摸索阶段,由于广泛的自由性使得创作群体的创作水平虽高低不等,作品水 准虽随之参差不齐,但不乏诸多优秀作品。优秀之处由您自己去发掘、定位,无须 教条、世俗来左右。反观一些明星富婆弄出来的“文学”却能荣登书籍销售量三甲 的,那才叫可悲呢。且不为名利为目的、不为世俗所左右的环境中写就的作品,它 所体现的朴实率真,那是一种自然美,而这些作品,别的载体无法完全包容。“报 纸文学不是文学”曾经引起过争论,在报纸(新闻纸)与文学接触之初,也曾有过 艰难,到了现在该称“报刊文学”了,它的价值不用怀疑了吧? 第三个是新近发现的“回归”说。大意就是文学借网络为工具的回归,回归什 么?除了文学繁荣情状的回归之外,我基本不赞成这个说法。由于这个是“新近发 现”,得稍稍详细说。除了文学繁荣情状的回归之外的回归,那就有“复原”,甚 至还有“复古、复辟”的意思。拿吕思勉老先生的观点来分析中国学术,大概可分 七个时期:一,先秦诸子百家之学;二,两汉儒学;三、魏、晋以后的玄学;四, 南北朝、隋、唐的佛学;五,宋、明理学;六,清代汉学;七,现代所谓“新学”。 他所说的是广义的“学术”,我猜大致就和上层建筑的意思差不多,其中包括文学。 我们“回归”的“度”如何掌握?我们该“回归”到哪里才算彻底?吕思勉先生还 提出“七者之中,两汉、魏、晋,不过承袭古人;佛学受诸印度;理学家虽辟佛, 实于佛学入之甚深;清代汉学,考证之法甚精,而于主义无所创辟;最近新说,则 又受诸欧美者也。历代学术,纯为我所自创者,实止先秦之学耳。”我们这里讨论 的是“中国文学”,我们的“回归”是不是要象吕先生所说“我国民今日之思想, 试默察之,盖无不有先秦学术之成分在其中者,其人或不自知,其事不可诬也。不 知本原者,必不能知支流。”而大叹“先秦学术之重要”了?当然,吕老先生是做 学术研究,他无意倡导文学走向,我只是借用一下他的概括。问题就是我们怎样回 归?看来至完美的莫过于回溯到先秦了(或者还须在那远古的理想——周礼的指导 下写文章?)。这是一个方向性错误,就拿“五四”新文化运动来作比方,它是向 “新”的,是继承优秀传统,不断接受新事物而渐进发展的。网络中管批驳文章叫 “砸板砖儿”,我这篇文章肯定有人“砸”,因为我不是从事文字工作,学问很肤 浅,难免有漏洞。问题是假如这个稿子满目“之乎者也”,用“子曰诗云”的观点 来论述数字化革命或网络文学,向我约稿的“榕树下”编辑sweety首先得砸我。 五 我不敢姑妄定论文学在数字化的廿一世纪,将如何如何辉煌灿烂。至少数字化 革命对文学来说是一个机遇,在这个机遇下,文学有了一个无比巨大的新领地,比 如网络文学那客观存在的越来越兴旺的趋势,比如能从个人主页发展到今天著名的 网络文学站点“榕树下”,都能说明这点。我唠叨中出现的描述网络文学的词语 “广泛”、“自由”、“随意”等等,不正是上一次文学春天的特征么?也许就象 白话地位的确立一样,那曾是为主流所不齿的,但是贴近群众,于是他就有了地位。 让群众能接近文学,也是当时鲁迅先生抨击旧(封建)文化的目的之一吧,以后也 成了他的功德。 “杂说”说到这里,似乎该收尾了。对一些学究老爷说一句,您尽管做您的精 神贵族,我们也需要您这样的人来善意指点;同样也需要你们来保护祖国宝贵的文 化遗产。说一句您听不懂的我们“随意造词造句”的“黑话”:“您别准备抡板砖 砸我,不值,跌了您的‘身价’。”再给您一个笑脸*^_^*表示景仰之情。 如此如此,不知编辑部和广大网友以为如何?姑妄言之窃以为为网络文学的正 名尽了一点薄力,暗作回向偈,望勿取笑。 1999-12-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