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红旗下的蛋 那时,我十二岁,是院子里的孩子王. 我经常率领一大堆小不点,到海游街各 个单位的垃圾堆定期扫荡--- 那时,垃圾堆往往靠墙角用青石条砌起来--- 我们所 到之处,无不披靡. 我们用的兵器是一人一根小棍,垃圾被拨得满地是,也就是说, 垃圾们都兴高采烈地跑到垃圾墙外来晒太阳! 啊,垃圾角呀!垃圾角!孩子们心目中的藏宝处!什么东西都有!想起来忍不 住热泪盈眶,五彩缤纷的糖纸,弯弯曲曲的铅丝,香烟壳,沾满了唾沫的旧扑克, 大人们用过的东西又可以当气球吹... ... 有一次,一个小家伙从县社垃圾堆里翻 到一个开口处打了结头的乳胶制品,兴冲冲地跑来问我是什么东东?(与那些穿开 裆裤撅着小屁股在院子里玩家家的娃娃相比,我的见识高多了)那时侯我也压根儿 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 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我就摆出一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 样子,慢条斯理地把手一勾说: “拿过来看看. ”我掂在手中左瞧右瞧,最后作 出判断--- 此乃气球也. 就很崇高地敲了一下小家伙的头,把气球据为己有. 小家 伙感怒不感言地咬着指头走掉了. 我打开结头往里瞧,怎么回事?哪个流氓把鼻涕 擤在这个气球里,一点都不讲卫生,老师怎么教的?居然不响应邓爷爷的“五讲四 美”活动,真是的! 我把东西带回家,从井里打了一桶水,放在脸盆里仔细漂洗干净,嘴对口地吹 起一只大气球,在院子里当皮球拍!美中不足的是气球不够圆,顶端有一小截圆柱 形的突起部分!我又拿到学校在操场上玩!同学们羡慕得要命,有一个特别嫉妒的 就跑去向班主任打小报告--- 这个小特务,气死我了,呸!班主任闻讯立刻派人火 速传问,我只好乖乖地带着使用暴力得来的东西去办公室报到! 班主任拿过去一看,先是一惊,然后态度严肃地问我,此物从何而来? 我当时就展开剧烈的思想斗争:我是班级里最不讲卫生的,整天鼻子下吊着两 根面条,衣服像剃刀布,再看我那手,再看我那脸,连邻家哈巴猫都要嘲笑我!因 此在“五讲四美”活动中,我就作为后进青年的典型来抓,还要接受再教育!如果 把翻垃圾的事情一件一件和盘托出,势必招来班主任的严厉批评,责骂,弄不好还 要受点皮肉之苦(譬如拧耳朵,吃栗壳,蹲马步,用鸡毛掸刷打手指,背十字架, 站到国旗下晒太阳,唉,真是罄竹难书,临文涕零,不知所言。)如果脸不红心不 跳地编出正当的理由来,就会没事,可是又要在心里受到良心的谴责。我权衡利弊, 化了几秒钟时间就作出决定:撒谎!我心情久久不能起伏地说:是表哥送给我玩的。 (我们那一代小学生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是红旗下的蛋。因此撒谎如同撒尿, 连老师经常表扬作为我们学习榜样的班长--红花少年--- 杨**也经常撒谎,所以我 们只好向他看齐。) 老师拿过气球,打开结头放了气,收在兜里(当时他刚找了女朋友) 语重心长地拍着我的肩头说:这次没收完事,下次一定要注意,不要再玩这类 东西!我就老老实实地立正鞠躬说:谢谢老师,老师再见!回转身悻悻地走出来。 这就是我第一次接触乳胶制品的经过!因为这是第一次,也就永生难忘!现在 我已经是成年人,知道该把这类东西往哪儿套,然后往哪儿塞了。 这说明一个道理:年龄越大,撒谎的水平越登峰造极:越成熟,同情心就越缺 乏,想象力就越贫瘠。越德高望重的大人物想法也就越下流。 此外,我还明白了什么叫做食物链。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