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缤纷 作者:何从 她是和她的丈夫一起来到这个举目无亲的国度的,想用自己的双手经营出自己 梦想中的家。他们分别在这个国家的两个城市待了下来。 忙碌使得距离不知不觉地产生了,她开始抱怨老公总是在忽略他,其实她又何 尝不是? 一个早晨他忘记了电话来叫她起床,唯一的一次迟到,使她委屈地失去了难得 的工作。而就差一天,她的工作签证就到手了。 当晚电话里,他说他喝多了,对她的哭泣和委屈置若罔闻。 一声SORRY\都没有。 眼泪却在这时嘎然而止,她突然发现这就是自己一直渴望的“爱” 明知他不会回来安慰。那是他最喜欢的歌,却不合时宜地在这个夜晚清亮地响 了起来:你这样痴情到底累不累,明知他不会回来安慰…… 她阒然明白:她已经爱上那种很受伤的快感。 这一夜,她独自一人数钱到天亮明知他不会回来…… 他没有回来,她也不再回来。离婚手续办得简洁而利索。 她不能就这样回国,可是没有人会收留她。白天做人,夜里做鬼。 她给自己起了个外号蒲松英。她的客人只认识蒲松英,在夜晚静静地飘零到某 个大街上。 打火机总是保管不好,她只好在街头随便借个火。他的出现就是如此。 她爱上了网络,白天有空的时候她就去聊天。 喋喋不休地对对方说起她的故事,只是倾诉,最安全的倾诉。 而后他们见了面。对方是个年轻得象蜜糖一样的男孩子,她其实也并不老,只 是更沧桑而已。他的纯真让她突然感到不知所措。不知所措。 她一直当他是好朋友,在这个无情的城市的每个清晨和午夜,她喜欢在他的身 边安静地依靠一下,说一些小牢骚,睡一会儿。 他知道她的职业,可是他说他全能理解。为了他能看一场梦寐以求的演唱会, 她用一个星期挣来的血泪耻辱钱给他买了票子,那天他哭了,说会好好读书,以后 有了钱,她不用再做这样的工作,他要带她回国,看着她再次出嫁,除了他,没有 人会再知道她在这个国家的恶梦。 她最怕的也是突然闲起来的时候,有时在网上和他断断续续说了些话后,她会 突然对他说她想要个拥抱,然后他就二话不说地赶了过来,那笔的士费花掉了他一 天的菜金。 他知道自己唯一能做到的,也就是给她暂时休息的地方,象一个亲切的朋友一 样拥抱她,看她象孩子一样美丽地睡去。 蒲松英飞呀,飞呀,没有风的时候就停留一会,风起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他该 走开一会,静待下一个她开始无依的时候。 她知道当初对于前夫,她是个怎样痴情而单纯的女孩子,这个可恶的国家夺走 了她的婚姻,可是给了她那个小蜜糖一样的知己。 他没有走开,可是她已经迷失了自我。因为寂寞因为寒冷更因为伤痛。 她又一次哭倒在他怀里的时候,他也喝醉了。平衡开始失调了。 黄昏来临的时候,她蓦然想起自己的工作时间到了。却看见他惊慌的眼神,她 一点一点地套上黑色的长筒丝袜,将眼圈浓浓涂黑,将衣领敞到乳沟处。他酒醒后 的脸依然红红的。 她将他的衣裤丢给他。 天“咕咚”一下黑成不见五指。 他依旧在约定的时间上网,却再也看不见蒲松英的名字。他潜意识里从来就没 有恨过她。 窗外正起风,漫天的落英缤纷。他知道她就在其间。 很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