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昆虫记之杀天》 角色表(按出场顺序) 昆虫 害虫 寄生虫 蛀虫 血吸虫 蝗虫 水虫 爬虫 飞虫 小虫儿 草履虫 书虫 注虫 毛毛虫 小小虫 可怜虫 大淫虫 小淫虫 竹节虫 萤火虫 百足之虫 七星瓢虫 夜光 虫 变形虫 花甲虫 埋葬虫 金吉丁虫 阴道滴虫 蠹虫 郭公虫 蛍虫 蠕虫 蚊虫 臭虫 跟屁虫 应声虫 叩头虫 珊瑚虫 双头涡虫 鼻涕虫 蛊虫 寒号虫 瞌睡虫 糊涂虫 懒 虫 软虫 蛆虫 ——整理者:千年虫 公元2000年 一 很久很久以来,一直有个国家叫做“害虫国”。君、天子、国王、皇帝、元首、总 统、主席、第一书记、最高领导人名谓寄生虫。他任用自己最亲密的同性恋友蛀虫 当总理,吸血成性的血吸虫为财政部长,近亲蝗虫作国防部长(统帅着水虫、爬虫、 飞虫凑成的海陆空三栖部队)。他们穷奢极欲,烧杀淫劫,大肆搜刮国内群众的财 产,血腥镇压各地偶尔忍无可忍的民变,美其名曰“为了我们大家的生活安定、社 会稳定、国家的繁荣昌盛”。 在这个害虫国里一处偏僻的地方,住着一条小虫儿。他过着独身的日子,家徒四壁, 贫困潦倒,无论春夏秋冬都穿着一双草履,虫们便叫他草履虫。草履虫是条正直、 清白、傲气的虫。他长大成虫后,渐渐对寄生虫代表的统治阶级非常看不惯,看不 上,看不起。 终于有一天,他再也受不了他们的残酷奴役,决定仿效人类中俄国民意党的做法, 去暗杀那些高高在上的害虫们。尤其是万恶之首——寄生虫。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了这些狗娘养的。他把自己的行动代号为“杀天”。 主意打定,草履虫去找他唯一的好朋友书虫,与他决别,毕竟此行凶多吉少。收拾 起简单的行李,带上干粮,草履虫出发了。不久他来到书虫的家,那是摊立在路边, 一座用整本大书做成的房子,封面是这间书房的大门,封底是后门。他“翻”开门, 屋里到处堆满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书籍。哗啦书页声,从屋角一册烫金厚书中, 斯文地游出一条苍白瘦长,戴着副近视眼镜的虫。“谁呀?”书虫眯起眼,东张西 望地问。草履虫爬上前,一五一十说明来意。 “不行!不行!太危险了!”书虫猛摇头:“我一生看了无数的书,最清楚反抗统 治者历来没几个有好下场。就拿我们知识分子说,古往今来,人类史上最惨的莫若 中国明朝的方孝孺,不但自身被凌迟处死,还被株连十族。他所有的亲戚朋友学生 乡邻熟人统统被杀,甚至殃及完全无关、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更可悲的在于,他尚 算不上反抗统治者,严格讲,只是不合作罢了。” “我不怕,我反正孤身一人”草履虫安慰书虫:“你忘了草履虫是可以分裂生殖的。 越是千刀万剐,就越多越长命。”书虫仍很担忧,举例再争道:“就拿虫类说,著 名的学者注虫,两耳不闻窗外事,平生只好注疏经籍。却因与总理蛀虫同音同旁, 一次受友人所诱,偶开玩笑说蛀虫的蛀是越蛀越少,他的注是越注越多。立即被其 告密,落得活活淹死毛坑…” 正说着,响起几下软绵绵的敲门声。书虫拉开门,一条弱小、丑陋、灰色的毛毛虫 怯怯依在门边,仰着头,细声细气问:“书虫博士在家吗?” 书虫推推眼镜,正正嗓:“我就是,有什么事呀?”毛毛虫眨眨眼,忧心忡忡地讲: “听说你读过许多书,知识非常渊博,我所以爬过数不清的树枝与草丛,大老远来 问问你。我们毛毛虫世代相传,无论一条多丑陋多讨厌的毛毛虫,最后都能变成一 只美丽的花蝴蝶,这个传说是真的吗?” “哦,这是真的。”书虫严肃地说。 “可是为什么到现在,我还是毛毛虫?我好想有一天能变成一只蝴蝶,远走高飞, 自由自在遨游在一方自己的天空下,不象如今每日受欺侮嘲弄伤害。” “哦,这需要时间,你得等待,有信心。《安徒生童话》里记载,丑小鸭能够终于 变成洁白漂亮优雅的天鹅,就因为他不甘,不气馁,不自暴自弃。” “对!丑小鸭能够变成天鹅,毛毛虫也能变成蝴蝶。”草履虫大声插嘴:“告诉我, 是谁每天欺侮你?” 原来血吸虫、蝗虫的虫子虫孙们,常常以欺侮他为娱乐。吸他的血,拔他的毛,还 把他的兄弟穿在烧红的铁丝上,兴致十足地欣赏他们的挣扎呻吟状。 草履虫书虫越听越气愤,草履虫更坚定了他的“杀天”计划。经过交谈,三条虫彼 此成了好朋友。书虫毛毛虫在草履虫精神激励下,几番犹豫,最后也决定和他一起 去。 二 于是他们上了路。 第二天,他们到达一个三岔路口。突然左侧路深处,传出了阵阵哭声。草履虫们好 奇地拐进去,一条小小虫流着泪跪在公路边,一下一下挖土。他身前是一座黄泥的 坟,坟头端正插着一竹片,歪歪斜斜刻着“偶为共命鸟,皆是可怜虫——引蒋仕铨 词挽爱妻”。草履虫关切近问:“发生了什么事?”小小虫见问,更加哭得伤心, 眼泪一眨眼流湿了整座坟。 书虫猜测道:“你是不是可怜虫?”那虫点点头,放开大哭。书虫毛毛虫草履虫一 起围拢,费了好大的劲,慢慢劝住他。毛毛虫小心地追问 “那么你妻子是刚去世?” 可怜虫抽泣着:“今天早上,她出门回娘家。因为我们已三日颗粒未进,家里能当 的,全当光了。她无奈不顾脸面,想从娘家讨点食物。哪料归途被国王的两个花花 太子大淫虫、小淫虫撞见。细瞧我妻尚存几分姿色,便淫心大发,公然竟在光天化 日下,这熙来攘往的公路中央,把她踢倒草地,撕碎她的衣裳,当场轮奸了她。事 毕,在无数老百姓的围观下,施施然掏出他们丑恶的阴茎,把泻欲后的一泡尿液全 淋到她脸上,浇入她的嘴里。我妻不堪摧残,竭力挣扎近一小时而死。被我一路寻 见…” 草履虫听得气极,可怜虫还未讲完,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书虫悲愤地吟: “真是贫贱夫妻百事哀啊!”草履虫等咬牙告诉可怜虫,誓要为他报仇。辞别奄奄 一息的可怜虫,他们上路向害虫国的首都进发。 这一天正在路上,远远一条极瘦极高翠绿的虫,埋头一跛一跛飞快跑来,猝然他被 地上一根牵牛花茎绊住长腿,顿时摔倒。草履虫爬过去,小心扶起他:“你急急忙 忙要哪去?”那条翠绿的虫气喘吁吁地站稳,回头望了望,叫道:“救救我!蝗虫 的亲兵黑飞蝗抓我。被逮住,我就要判刑、坐牢、下半辈子烂死暗狱里。” 毛毛虫毛毛燥燥说:“一定是你违了法,犯了罪。”翠绿的虫忿忿地瞪了他一眼, 屈道:“什么啦,我竹节虫素性本分老实,循规蹈矩,哪敢违法,更别提犯罪。我 只是未及缴血吸虫的性交税”。“所以你就逃亡了”书虫忖道。 三 “他们见只剩我家还不算太穷,有一丝半毫油水可刮,就三天两头逼我捐钱、捐物、 甚至捐人。我三岁的小儿子被强迫捐出去,给他们作终生奴隶,却假惺惺送来一面 锦旗‘为国家服务,当人民公仆’。同时这税那税,昨早刚颁布一项新税种叫‘性 交税’,我们和妻子做爱都得事前申报,事后完税。” “真是无耻卑鄙之尤!”草履虫恨声嚷道。 “今早黑飞蝗们闯进我家,硬说我三年前犯了‘偷漏性交税罪’。我老伴稍一争辩, 就被蝗兵纷拥而上,当场撕咬得血肉淋漓一命呜呼。我正在里屋靠着一竿细竹睡觉, 见机不妙,赶紧施展我们竹节虫祖传的救命之技——拟态。把身体变僵成跟竹枝一 模一样,然后慢慢遁出门,不料在门口被其队长识破,举起锯齿长臂钩狠狠斫住我 后腿。我毫不犹豫自断后腿,才生生逃出来。” 毛毛虫听得惊心动魄,忽然奇问:“咦,你的后腿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书虫解释: “你不知道竹节虫腿断了,会很快长出新腿。生物学上这叫‘断肢再生’”。毛毛 虫悟道:“怪不得你一跛一跛,原来新腿还没长全哩。” 说话间,大路尽头响起越来越吵的嗡嗡声,尘土四扬,低空一片黑云迅速涨近、扩 开。竹节虫慌了:“他们追来了!怎么办?怎么办?”书虫灵机一动:“你们不是 还有一项绝技——变色吗?” 竹节虫喜道:“对、对、我居然没想到。”他立刻躺倒地上,一忽儿,全身翠绿色 的皮肤便魔术般转换为土褐色,象溶入了泥地似的。 黑飞蝗们黑压压铺天盖地飚至,没掠见竹节虫,顿了顿,一阵风追走了。竹节虫从 泥地里跳出来,恢复原形,向书虫连连道谢。草履虫乘机吐露他们的“杀天”计划, 鼓动他参加,用独具的绝技一起去推翻寄生虫的暴政。 竹节虫胆怯地大晃头:“不、不、我不敢造反。我如今家破人亡,只想偷渡国境到 另一个国家去。或许那里有净土,让我重新成家立业,过我的小日子。岂不闻上古 有言‘危邦不入,乱邦不居;无道之世,不践其土。’” 草履虫痛惜地说:“你这样独善其身,眼不见为净,只是自私自利的自了汉。解脱 自己、却罔顾更多仍处黑暗中的同胞,这是不道德的。为何不尽尽力,去改变试试? 可惜白白浪费一身的本事。” 竹节虫面带亏色地匆匆告别,找他的理想国去了。 四 三条虫继续上路。这日傍晚,他们终于到达首都附近一片大森林里。天色暗下来, 他们不知不觉迷了路,左右前后,怎么走都回到原地。正着急中,几颗蓝光一闪一 闪飞过,草履虫们赶忙上近看,却是七只萤火虫。但奇怪,每只萤火虫颈部都勒着 一根乳白色的细丝,顺着丝瞧去,萤火虫身后灌木丛里,呼哧呼哧蠕出一条狰狞的 大爬虫。肥躯两侧长满了许多许多的短脚,扁嘴边不断溢下肮脏的口涎,那七根乳 白色的细丝正是他的口涎硬化而成。 书虫疾道:“那是百足之虫,是总理蛀虫的心腹!”草履虫大喝一声冲去,祭起一 双草履,左右开弓,向百足之虫噼噼啪啪砸下。百足之虫猝不及防,天灵盖接连被 重重击中,加上体胖、反应迟钝,没一会,很快稀巴烂送了命。只剩那些乱七八糟 的脚还有一下、没一下,无意识地颤动着。 书虫叹道:“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毛毛虫挪过去,一边用身上的毛刺割 断萤火虫颈间的绑丝,一边询问:“他把你们绑往哪里?” 萤火虫们揉着颈,飞舞着七嘴八舌答:“明天是寄生虫的五十寿辰,他们要彻夜狂 欢。我们萤火虫家族都将统统被抓来,活活钉在皇宫大厦的天花板上发光,作他们 夜晚的霓虹灯。据说还强令力大胆小的七星瓢虫当搬运工,干重活,驮送食物礼品 装璜材料,这一切完事后,还得垫在那天祝寿的高官显贵们屁股下,充任坐骑。另 外还征集夜光虫铺遍每一条到皇宫的路。我们不愿拿自己的痛苦、屈辱、死亡换得 他们的快乐与高级享受,于是就被捕了——” 说话时分,远远的,无数萤火虫翩翩飞至。原来萤火虫家族发现这七只萤火虫失了 踪,倾族出动寻找。当下,这七只萤火虫争先恐后讲起如何被捕获救,草履虫也介 绍他们是如何迷路。只见萤火虫家族一阵私语后,漫天飞散,又快速聚拢,几次忙 乱有序的集合,全体萤火虫在空中排列成一个蓝荧荧的巨大箭头。箭尖那七只萤火 虫一齐朝草履虫们伸出左掌,摆摆头,做邀请的手式。沿着这“萤火虫之箭”的指 路,草履虫们迂回绕出森林。 互道了再见,草履虫们才发觉,经过这番找路战斗,肚子已好饿,但随身干粮却近 吃尽。毛毛虫蓦然记起,他有个儿时的好友变形虫,就住在大森林旁。报载如今已 经商致富,何不去他的别墅拜访,解决晚饭。 五 书虫谨慎地问:“他合适吗?”毛毛虫点头坚定地道:“绝对没问题,我俩从小一 起玩耍游戏长大,我曾经还救过他的命呢!” 七拐八弯,他们抵达变形虫的别墅。只见大门上钉着一块精致铜匾,镶着几个金灿 灿的字“本国十佳青年 模范臣民”毛毛虫敲开门,变形虫听明来意,热情地把他们 迎进屋,立即准备丰盛的晚餐招待。席间,毛毛虫不小心漏出“杀天”计划,变形 虫当场激动地请求“算我一份,我也老早有此念”。 草履虫见他有家产事业,惋思若失败、其代价太大,便婉言谢绝。变形虫不死心, 他突然拍桌,象发现了什么:“对了,明天是寄生虫五十寿辰,各城门一定守卫很 严。你们远道而来,人生地疏,根本进不去。我平时生意出入,与他们队长熟,让 我来带路”。 变形虫愤慨地说:“我早就看不顺眼他们的所做所为。且不提六十岁的花甲虫,仅 因是虫国唯一比寄生虫年长的虫,倚老卖老,基于公道,爱发几句牢骚。就被他下 旨专埋死尸的黑埋葬虫,把其全家三代,皆活埋在京城最繁华的十字路口,永受过 往群众的践踏,以儆效尤。且不说虫国最美丽的金吉丁虫,由于不肯背叛发妻,做 皇后阴道滴虫的面首,被她唆使专啃书籍毁坏文化的蠹虫一昼夜啮嚼得体无完肤, 千疮百孔。且不说仁慈的郭公虫,善良的蛍虫,可爱的蠕虫…” 夜深了,却不过变形虫的盛邀,他们宿下来。毛毛虫年纪轻,片刻睡着了,半夜做 了个梦。梦见自己蜕变成一只美丽的花蝴蝶,在阳光灿烂的天空中,自由自在地飞 飞飞。梦醒时,他迷迷糊糊似瞥见,变形虫在隔壁用手机,和谁紧张通话。定又在 谈生意上的事,他猜着,翻身再睡。 次日一大早,他们向城门出发。果然,今天的 守卫特别多,十只凶猛彪悍的绿头黄翅蝗,站成两排,高擎着锋利倒钩的前足,交 叉架起来。进城的百姓们哆哆嗦嗦,挨着个,从蝗兵的锯臂刀足下通入。 草履虫们缓缓接近。突然,城门里蹦出一只更大的黑色蝗虫,正是砍断竹节虫后腿 的黑飞蝗队长。他身后尾随着,空中是一群嗡嗡鼓噪的长脚蚊虫,地上是一窝憎恶 的臭虫。他的肥臀下方,还趴着只大嘴跟屁虫,寸步不离地紧跟其后。 变形虫眨眨眼、扬起头,高声向黑飞蝗们招呼:“我们来了——”这句话刚说完, 那窝臭虫猛的炸开。纷纷弹跳到半空,围成一圈,头朝外,身朝内,屁股间喷射出 一道道浓烈欲呕的臭气,直扑包围圈里的草履虫们。书虫毛毛虫当既被熏得头昏脚 软,流泪咳嗽不止。草履虫奋力冲上去,祭起草履,噼啪打死七只臭虫,杀开一个 缺口。正招唤书虫们突围,乍然,变形虫何时已偷偷伸出一只伪足,一下子粘住他 的双脚,越缠越牢,箍得他丝毫不能动。那群蚊虫趁机尖啸着俯钻下来,长针一样 的毒嘴狠狠刺入他体内,大吸其血——他们中伏了! 毛毛虫抬头怒喝变形虫:“你 出卖我们!”变形虫得意洋洋地讥笑:“唉!你真白做了我多年的好朋友。竟然不 知道我变形虫最擅长的不是变形,而是变心。这回替寄生虫逮住你们,大功一件, 后半辈看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权钱名利。美好生活等着我喽!”他一边说,一 边竟快乐地唱起罗大佑的《明天会更好》。 黑飞蝗队长恶毒地大笑:“你岂不闻 ‘无商不奸,才谓奸商’。我昨晚还在发愁,搜刮不到一件最合适的生日礼物,献 给寄生虫陛下。若不是本国十佳青年、模范臣民半夜电话…” 黑飞蝗们跳踉上前,把草履虫们手铐脚镣押进城。不一会,到了皇宫。黑飞蝗队长 整整盔甲,入宫禀报。很快,他满脸喜色出来“国王要亲自公审,开大会处决你们, 庆祝他五十寿辰 ”. 刑场迅速布置好。全国的居民,无论美丑善恶老少,都被挨家挨户驱赶来,充当观 众,参加害虫国有史来第一次全国公审大会。只见黑压压密麻麻,虫声鼎沸,虫山 虫海。 六 高高的审判台上,正中央端坐着白白胖胖、容光焕发、脑满肠肥的君、国王、天子、 皇帝、元首、总统、主席、第一书记、最高领导人寄生虫。他的左旁哈腰站着应声 虫,右边媚颜跪着叩头虫。宝座后撑伞伺候的是跟屁虫。两侧审判席上,依次道貌 岸然地坐着皇后阴道滴虫,总理蛀虫,财政部长血吸虫,国防部长蝗虫,以及淫笑 着指点台下一稍有姿色雌虫的大淫虫、小淫虫。 寄生虫清清嗓子,义正词严地道: “把三个罪大恶极的判乱分子带上来!”应声虫惟妙惟肖地应声:“判乱分子带上 来!”草履虫毛毛虫书虫被拳打脚踢、推推搡搡地带上被告席。 “把证人带上来”变形虫兴高彩烈地闪现,忙不迭伸出伪足,自动爬入证人席。 寄生虫再次煞有介事地清清嗓子,作缓慢低沉威严状,宣读起长篇判决词:“据查, 罪犯草履虫,身为单细胞原生动物,本属王国中最低等的居民,居然胆大包天,图 谋行刺众所爱戴崇敬的领袖,意欲扰乱社会秩序,国家安定。其行为已对我们的正 常生活,对大众利益造成重大威胁,因此我以全部虫类的名义,将其处以死刑,立 即执行”。 应声虫应道:“处以死刑,立即执行”。 草履虫眺着台下无数的群众,愤道:“是的。我是虫类中最低等,进化阶梯上最下 级的虫。但即使最低等最下级的生物,也有他天赋的不可剥夺的神圣权利。只要他 生活的时代尚有不公不义不正,只要他存身的环境仍有愚昧落后黑暗,他就天然具 有要求公平正义美好的权利,天地间没有任何事物能抹杀这种最基本的权利。 众生平等,不管高级低级,进化原始,只要我们大家同样是生物,就生而平等。凭 什么这部分得忍受那部分的剥削掠夺欺压?凭什么寄生虫们不劳而获?凭什么我们 的辛苦劳作血汗所得,要无偿养活他们?凭什么让他们做我们的领袖? 那蛀虫和一 班大小官吏,贪污挥霍了多少纳税人的金钱,浪费挪用了多少国库财产,一天天蛀 空整个国家,只为了他们个人与其统治集团的私欲私利。 那血吸虫身为财政部长,赋税多如牛毛,各种收费摊派罚款泛滥无尽,无非是竭力 吸血抽髓,榨干我们每一点私有财产。 还有那蝗虫,率领全国的武装力量暴力机器,从军队警察到监狱,到处烧杀奸淫, 恐怖统治,多少无辜的平头百姓沉冤惨死。 我们的生活就这样,非但停滞不前反而日愈退化恶化。我们干吗不起来推翻他们的 寄生生活,捣毁他们的等级制度。即使我们只是一条虫,我们也有进化的权利、向 上发展的权利。难道台下的你们不想过一种尊严自由幸福的生活?!” 虫们有些骚 动起来。一条珊瑚虫悄声自语:“他好象说得有道理耶。那皇宫里到处摆设的珊瑚 树,其实都是我们珊瑚虫祖祖辈辈的尸体堆积成,可我们凭什么要做他们的观赏品 玩物?” 旁边一条双头涡虫“嘘”道:“你不要命了!我们没权没势,身处社会最下层,怎 么斗得过高高在上强大的统治者们。”他的另一个头接道“何况他们有整个国家做 后盾,有舆论传媒来颠倒是非,混淆黑白,为他们专职服务”。 一条鼻涕虫垂头丧气道:“还是得过且过,苟且偷生算了,好死不如赖活”。 “快 闭嘴,你们小心被寄生虫的密探蛊虫听见”一条寒号虫打了个寒噤,紧张万分地劝 阻。后面有条瞌睡虫,呵了一个长长的欠,迷迷糊糊醒来,擦擦嘴角的蜒,梦呓般 插话:“吵什么吵!活着最重要的是睡觉,是吃饱喝足、美美地睡上一觉。一切为 了活着而活着。岂不闻中国有位叫臧克家的诗人说得好‘有的人活着,他已经睡了; 有的人睡了,他还活着。’…”话未说完,呼呼又睡着了。 大多数虫对寄生虫的判决深信不疑。从小到大,上头领导的话根本就是法律,就是 真理,代表着最权威最正确的行为思想准则。等不及草履虫讲完,他们已义愤填膺, 自发地朝草履虫大声咒骂。凶狠地将秽物、垃圾、粪尿、污血的月经纸,纷纷掷到 草履虫毛毛虫书虫的身上。 书虫掖去脸颊一滩大便,悲哀地转过头劝住草履虫。 “别说了,没用的。从古到今,群众历来都是一些糊涂虫。自私懦弱,逆来顺受, 不敢抗争,很好被愚弄。就算有少数清醒的,不是懒虫也是软虫,既怕苦又怕死。 难道你忘了他们大都是无脊椎动物,怎么会有骨头?!” 寄生虫继续宣判“书虫身为一名高级知识分子,一不好好在书斋做学问;二不拿自 己的文章服务国家,给社会喝彩。反倒助恶为虐,罪加一等。我同样代表全体虫类, 将其处以死刑,立即执行”。 书虫推推眼镜,冷笑道:“什么服务国家,给社会喝 彩,说穿了还不是抛弃知识分子的独立自主尊严,当你们统治阶级御用文人,粉饰 太平,无耻吹捧,一条走狗罢了”。 寄生虫假装没听见,管自读完判决书“本念毛毛虫是一条幼虫,够不上刑事责任年 龄。但为绝后患,最终出于我国长治久安的根本目的考虑,同样不得不判处其死刑, 立即执行。痛心啊!小小年纪不学好,无知受诱。来呀,带下三名死刑犯!”叩头 虫一个筋斗蹿出来,伏地叩头如捣蒜,“喳”率领蝗兵把草履虫们往下带。 ——“且慢”寄生虫止道,交头跟蛀虫血吸虫蝗虫等一阵窃窃暗语,挪转肥胖的身 躯庄严地下令:“鉴于在四亿年虫类史上,草履虫书虫毛毛虫犯下史无前例,极端 严重的罪行,走上了虫途末路。又不思悔改,不求宽赦。为了惩前毙后,平息我国 八十万种昆虫居民的一致公愤,经我们常委讨论通过,决议根据‘坦白虫宽,抗拒 虫严’的原则,将他们一一酷刑处死。” 当下只见应声虫声嘶力竭地厉呼“将他们 一一酷刑处死!”,叩头虫猛叩三个响头,得令去行刑。 台下万虫攒动,欢声雷动。“寄生虫万岁!伟大的寄生虫万岁万岁!!伟大英明的 寄生虫万岁万岁万万岁!!!” 草履虫因为能分裂生殖,一变为二,二变为四,无法凌迟。于是用文火慢炙细烤, 整整烧了五个小时,才活活完全烧死,只剩余一小颗焦黑的尸骸。 书虫被压在石磨 间,缓缓磨成一小堆粉齑,随风飘逝,无形无踪。 毛毛虫被“五虫分尸”,五条肥圆滚胖的蛆虫,朝五个方向把他车裂而死。碎裂的 尸身被蛆虫蘸着粪便当作点心,当场大嚼特嚼,吞食殆尽。 南航 1998年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