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陌生人共度一生 一年前,我失恋了。相交8 年的男友雨亭为了他的美好前途,投入了老板女儿 的怀抱,全然不顾正兴高采烈地准备婚事的我和我年迈的父母!我心灰意冷,下班 后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上网。我对爱情已经失去了信心。8 年的感情都会变质,相比 之下,互联网是安全的,屏幕背后的是好人是坏人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他不会从屏 幕后面跳出来伤害你。 我和致军那时每天都通一封E -mail,他在几千里之外的北京,是一家报社的 编辑,我常常往他们的报社投稿,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致军是个务实的人,他 给我的邮件总是言简意赅。起初他只是通知我,稿件被刊用了,记不得是从什么时 候起,我们开始说点题外的话。一句、两句,一天、两天……淡淡的却又实实在在 的,日子就这么在我和致军平淡却频繁的电子邮件中度过了。 我从没有问过致军的个人背景,他长什么样,有没有结婚,什么学校毕业的, 我全都一无所知。对我来说,网络就是网络,把网络和现实连接起来,结果只会失 望后悔。 致军问过我的电话,我在那一刻大为动摇。也许打个电话、几句问候,会让人 温暖,可是我的理智在阻挠着我。毕竟分隔在两地,就这么淡淡地牵挂着或许是最 好的方法吧。致军是善解人意的,后来虽然我给了他号码,他却不曾用过。 日子临近情人节,这是一年中最冷的日子。把情人节定在这一天是因为情人能 给彼此带来温暖,可又有多少颗受伤的心在这一天暗暗抽痛,犹如阴天发作的刀伤, 撕裂般地无法忍受。 很意外的,我收到了前男友雨亭的电话。“小黛,我其实一直想念你!”“那 她……”我犹疑地问。“她很好啊,可是,你知道的,我并不爱她,我爱的一直是 你。我这么做也是没办法,男人要成功不容易,对吗?小黛,后天就是情人节,我 想问你,愿意做我的情人吗?我可以像以前一样,带你吃大餐,帮你买……”我挂 上了电话,不想再让他污浊的话玷污了我的耳朵。很奇怪,相处8 年竟不知雨亭是 个如此庸俗的男人,那个记忆中总是腼腆地向我笑着的男孩,难道就是刚才那个有 了爱人还要情人的家伙吗? 离情人节还有两天,雨亭并没有放弃希望,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来。“告诉我 你现在晚上做点什么?”雨亭问。 “哦,我在上网。”我说。 “你也上网?你也相信网络?”电话里一阵爆笑。 “是的,我现在正和一个人天天通E -mail. 我想这会是一生一世永恒的感情 ……”“男人才不会这样想呢!”雨亭说,“男人宁可要几个小时的激情,也不要 一辈子的温情。”我想起《聊斋志异》里那个救了仙女的书生,当仙女为了报恩, 让他在6 年的夫妻和一辈子的朋友中选择时,书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6 年! 真的是这样吗?男人真的是如此现实吗?晚上我写信把这件事告诉了致军,致 军很快就回了信。 “男人不都是一样的,男人之间的差异不比男女之间的差异小。感情不管是一 生一世,还是瞬间,重要的是否是真情。能一生一世固然好,可有时人力无法做到 一生一世,那么一瞬间的真情或许也会让一个人温暖一辈子。” 致军的解释真好,我很快就忘了雨亭带来的不快。 终于到了情人节的这一天,大街上成了玫瑰花的海洋,我决定一个人躲在办公 室里加班! 下班的时候,电话铃忽然响起,我有点茫然地拎起听筒,听筒里是陌生而低沉 的男声,“小黛,我是致军,我现在在你办公楼下的金属雕像前。我会在那里等你 20分钟,我穿着黑风衣、黑裤子,戴眼镜。如果你看到我后觉得不能接受,那就不 要认我,大楼里进进出出的人这么多,我不会知道哪个是你。”很多年不曾有过心 跳的感觉了。门口的广场上也站着不少等自己女朋友欢度情人节的男孩,然而,我 还是一眼认出了致军。我向他走了过去,我们的目光相遇,我忽然感觉我们似乎是 认识了多年的朋友,或是为了我们前世的践约,他站在那里,投来温暖一笑。 “嗨!”他说。“嗨!”我也说。我们开始漫无目的地穿行在淮海路的氤氲里, 路边不时有小孩向我们兜售玫瑰。“你想要玫瑰吗?”他忽然问我。我不知道该如 何回答,看着目光炯炯的他,我感觉自己一定脸红得像个傻瓜。“我不怎么喜欢玫 瑰,”致军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说,“我不会用如此容易凋谢的东西来向你求婚。” 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看着致军。呆了半晌,我问致军,“今天 是愚人节吗?”他哈哈大笑。 “到北京来吧。”致军说。我有点不知所云地看着他。“小傻瓜,我的意思是, 嫁给我,好不好?”天!我在心里惊呼一声,满脸通红。“小黛,你不适合这个城 市,虽然我是第一次来上海,可是我已有强烈的感觉。这个城市的商业味迟早会伤 害你的。”致军诚恳地看着我说。 致军是对的,这是个商业气息无比浓烈的城市,连爱情都能成为交换事业的砝 码,太多无爱的婚姻缔造出无数个婚外的情人,而因为有了这些数目众多的情人, 这个城市的情人节总是特别热闹,大家互送玫瑰,缅怀早已失落的纯真。是的,我 要离开这个城市。我鼓起勇气,用一根手指拉起致军的手,我看到致军的眼睛一亮。 “你喜欢冒险吗?”致军问我。“想不想和一个陌生人共度一生?”我点点头, 其实哪段婚姻不是在冒险,在这个每分每秒都在变的都市里,谁又能真正了解谁的 想法,我和雨亭相交了8 年也不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我和他结婚,亦等同 嫁给一个陌生人啊。 像是看出了我的想法,致军告诉我,他曾经有过一个交往了6 年的女友,两年 前她终于抛下他飞奔向大洋的彼岸……“什么也没有留下,你信不信?因为她不喜 欢照相,我连她的相片也没有一张,只有多年前的毕业照上有个被人挡住一半脸的 影像,现在怎么看都像个陌生人。”致军有点自我解嘲似的笑了。我把他的手握得 更紧。 3 个月后,我和致军登记结婚了。我们暂时分居两地,只等我的合同一满,就 马上飞到北京和他团聚。我此刻正凑合着学做致军爱吃的猪肉炖粉条和葱爆羊肉, 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