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路 妻子下岗不到五年,我父亲便失业了。当年这个充满朝气的、英姿飒爽的年青 空军军官,如今真的老了,一夜之间头发白了许多。 夜里四点多,父亲悄无声息地走进我的房间,并坐在我的床头,接连叹息。 我拉开灯,问:“爸,你怎么了?” 父亲难过地说:“明天我们家用来吃饭的经济来源没有了保障,我……还没有 对你妈说,你知道她有高血压……” 我哭了,为我苍老的父亲而哭,为明天我肩膀越来越沉重的担子而哭,为我们 这过于平凡的一家人而哭。 在我很小蹒跚学步的时候,我一次次地跌倒在地,是父亲一次次地将我扶起, 然后安慰我不哭,并给我学人走路的勇气。这或许是全世界最多、最优美的动作, 可而今,我长大了,父亲老了,在他跌倒的时候,我却无力将他扶起。 这是一种耻辱般的惭愧,呛得我鼻子连连酸楚。 在这个只有几十万人口的小县城,经济发展非常落后,人年均收入那个数字远 没有浮夸得那么雅观,领导政绩在与民情脱节,直至不断升级,拉差越来越大。成 千上万人在下岗,无数的应界毕业生找不到工作,工业商业在某种可视化的弊端中 举步唯艰,按劳分配、靠劳动吃饭以及公平主义原则日渐在投机中淡化。而我,一 只手揣着令许多人羡慕的、只有半碗米饭的行政管理饭碗,苦笑着,失望着,去思 考自己有多大的发展空间。 整夜失眠…… 你可以嘲笑我没有抓住机遇,也可以讥笑弱者总看不到机遇,更可以“同情” 地笑我躲到网络里消极,但存在总是决定意识,客观总是制约理念,成功的教条总 是成功者在成功之后生成的得意,难道不成功的人们没有努力?除了那个成功者, 所有没有成功的人全是二流子吗?是否奥运冠军要比淘汰下去的人多?请原谅我的 不幸和我的傻吧,但我一定要为不成功的人们呻吟。 我可以不在乎高级轿车、新型手机、豪华住宅与本地区经济发展的不吻合,但 投机倒把、权钱交易、公款挥霍、人浮于事、贪污腐败及红灯区的猖狂不能不让人 们无动于衷,他们真的是最优秀的一群吗?不然为何会谈笑风声、异军突起?我可 以不愤怒,可以做到视而不见,甚至可以掩耳盗铃,但我要澄清一点--在向上的 途中,我没有总是消极,我和我的父亲一样,从未放弃过努力。 收入分配的公平与否或许真的与我无关,但我知道,我应该为我的全家找米下 锅,就算今天个人能力与收入不成比例,可我依然尽我最大努力,并问心无愧地为 我的国家,为全社会,为我的家庭去创造真正的价值!积累吧,这比埋怨更有意义。 我将不会再沉浸在网络里,因为在虚拟中寻找真实,去实现追求,那将更是幻 想。想在幻想中抓住一点真实吗?如同出差外地找宾馆,没有预定的疲劳奔波之后, 你找到的只有旅店,热水暖气都没有供应,那个破旧的彩电则满屏雪花。我该走出 这里了,认准位置,去找那个最近目标,否则,如同凌晨四五点搜索所有的电视频 道,所播放出来的全是你本不需要的,那可能因于选错了时间段。 二套在播放如何用西瓜皮炒菜,地方台在播放如何跳好健美操,而另一个电视 台殷勤地自作主张地推出一个木纳的滑稽人物,楞说他是明星脸……去您的吧!心 急泪如雨,茫然无所视! 我的朋友干事业,累得可以脸色灰白、眼圈发青地站着睡着;我的妻子干工作, 可以在情人节那天回家半小时,坐在床边吻一下睡眠中的我,然后边看秒针的跳动 边急忙跑出家门……而我眼皮打架地从单位回家一头栽到床上就睡,只因昨天夜晚 泡了一夜的“笑傲江湖”。 当朋友飞扬在江湖里叫我“老风”时,我还没在意,当一个比我小十岁的人开 了一家公司的时候,我差点没跳起来--我真的要老!!! 困吧累吧,我情愿!流汗流血,我去流!刀山火海让我去跳吧,再不能惧怕压 力与痛苦了,尽管十多年来我一直在不断的跌倒中爬起,但苦难再一次袭来的时候, 我要忍着不哭。 明天会更好!是谁说的?则我要永远不放弃。逝者如斯,我听到了一种永恒, 那脚步声清晰可辩! 活着!!! 此礼 风雨夕于2001年3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