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边缘 一 当RYU浑身的汗水随着他的弹跳飞溅开的时候,我知道,该结束了。他完美的侧肘和 我的颈椎碰撞发出的脆响如同一道闪电一直传导到脚底,RYU的脸上隐约是得意的笑 容,我微笑着看着地面迅速地向我扑来,直到把自己的意识淹没……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人,很多种身份,很多种职业,我喜欢称呼自己为艺术家,因 为我觉得我从事的职业是一种艺术,原始、直接、充满美感。可惜的是大多数人并 不这么想,他们宁可叫我“猎人”,因为他们觉得地下拳手只不过如同猎狗猎枪一 样是一种寻求刺激的工具,而我,即使是最出色的猎人之一,也不过仅仅是猎人。 我曾经有一位老师,他的名字可能叫奇猜,他的半侧面孔永远在不停地抽动,据说 那是因为脑子里有疤痕的缘故,他教我 “误粹”,后来我才知道那就是泰语里的泰 拳的意思。他教了我三个月就离开了我回到泰国去了,因为他发现泰拳不适合我。 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父母是谁,但是福利院有人告诉过我,我的父亲是 战死的,母亲不知所踪,我从来不象别的小孩一样心理充满创伤和挫折感,因为我 始终相信,我的身体就是最好的武器,只要我不断磨练这件武器,就没有什么能伤 害我。 RYU也不能,即便他与我同样出色。 RYU挺直的鼻梁看起来一点都不象泰国人,中文说的也很好,他甚至比我长的更英俊, 我一直都觉得他是东西的混血儿。所以就在他分钱给我的短短时间里,酒吧里已经 有很多女人开始对我们感兴趣,有一个妩媚的象猫一样的女人长时间挑逗地看着我 们,把一支细长的香烟意味深长地用闪亮湿润的嘴唇含住。RYU朝我眨眨眼,我们举 杯大笑,我们有理由和资格这么高兴,因为我们早已安排好的结局给我们带来了值 得兴奋的回报,RYU的赔率最近一直保持在1赔4,而我的赔率是1赔10,一个策划好 的意外让我们得到了2.5倍的收益,同时还让他的台湾老板得到了不低的抽头,可以 说皆大欢喜。 一瓶皇冠VODKA很快地见底,RYU开始兴高采烈地和那只妩媚小醉猫玩鹘子,我笑着 招手又叫了一瓶VODKA和一包软盒MARBOLO。为了保持身体的状况和心肺机能,我们 这一行的人很少痛饮,但这次难得开心,而且我们也已经赚到了足够退休的资本。 RYU的梦想就是在30岁退休后在这个城市定居下来,开一间酒吧,而我的理想是给自 己出一本书,让很多人看到。 我一直都认为自己是艺术家,不仅仅是在职业表现上,同时也因为我爱好写作,在 看了古龙全部的作品后,我开始自己尝试着写东西,我发现这实在是一件很有意思 的事情,跟打斗同样有意思。更有意思的是,我从书和自己的写作里认识到很多原 则和真理,这些道理无论用在任何方面都同样有效。 “LILY!”一声怒吼,一个留着平头的男人气冲冲地从门口大步向我们的位子走来。 小醉猫和我们都没有理他。 男人气势汹汹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走!跟我回去!”语音里带着很明显的闽南 口音。 挣扎中酒瓶被打翻,散发着浓烈酒精味的透明液体流满了一桌。我和RYU下意识站起 来躲避倾泻的VODKA,男人一怔,“他们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和你在一起?你们在做 什么?” 被叫做LILY的女人用力挣扎,终于摔开男人的手,故意做出一个妖媚的姿态靠在RY U胸前,喘息着说,“我们做什么你管不着。”我和RYU对望了一眼,同时皱了皱眉 毛,这个女人不但喝醉了,而且在故意惹事。看来要解决这么一个麻烦的女人惹出 的麻烦才是真正的麻烦。果然那个男人充满敌意的目光开始打量我们,并且拿出手 机用很快的闽南话说了几句。我无奈地看了看RYU,RYU明智地把LILY推还给那个男 人,语气和缓地解释,“喝酒而已,我们并不认识她。” 可惜在这种状况下的男人一定不会听任何的解释,而且突然出现在门口处的那几个 魁梧的家伙更不会理会。 平头台湾人果然不听任何解释,破口大骂,“干你娘,他妈的泡马子泡到我头上了!” 他突然转身拉着LILY走出门口,有恃无恐地挑衅,“你们滚出来,要么在这里躲一 辈子。” 门外停着一辆子弹头和一辆黑色BMW,从子弹头里很快地又下来几个人,把走出门外 的我和RYU围在一个圈子里面,台湾人站在圈外拉着LILY,看着我们嚣张地冷笑,向 打手发出指令,“每人打断一条腿。”我看了一眼台湾人冷笑的脸,发自内心地笑 起来,对RYU说,“我操,比我们还狠。” 做我们这一行,当然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职业,但是也算不上黑道,只能算是边缘 职业者。我们的生活哲学也很简单,就是避免不必要的干扰和麻烦。我几乎可以断 定这个台湾人有黑道背景,所以象现在这种情况就是平时绝对应该避免的麻烦和干 扰的一种。 RYU脱下T恤,跪下来,四肢舒展地做出几个姿势。我心里暗自好笑,泰拳手在比赛 前一定会做一套动作表示尊师重道,可现在又不是比赛,在他们看来这决不是一种 神圣的仪式,而是跪地求饶。但我并不完全正确,的确对方大多数人面露嘲笑,但 站在当中的一个戴着眼镜的魁梧中年人正在表情严肃地看着RYU的一举一动,我注意 到这个魁梧的中年人颈后的肌肉比一般人要发达的多,发觉这个中年人一定不简单。 人的脖子是最脆弱,肌肉最不发达的部位,而且颈肌非常难练,一定要有很刻苦的 系统的训练才能练到这种程度。并且这个中年人手指和手掌的结合关节特别粗大, 臂展很长,背阔肌发达,估计一定是个退役的拳击手。 几个打手冲向RYU,并没有人对付我,也许他们觉得RYU才是真正的对手。我很了解 打斗的心理,因为这也是一个好猎人应该有的素质——看透对手的心理。 RYU把身体和肢体收紧构成三角,承受不断的打击,同时技巧地吸引那几个打手尽可 能地靠近。看得出来那些个打手都受过一定训练,拳速相当快,打击点也很密集在 几处弱点上,如果是普通人,一定用不了三两下就会倒下,但泰拳手的训练有一项 就是残酷的抗击打训练,RYU的全身都能够经受住坚硬的椰子的击打,包括普通人软 弱的腹部。果然,把对手吸引到足够近的时候,RYU突然发力扭住其中一个人的手臂, 肘尖准确有力地击中对方耳廓,肘的力量是拳的力量的四倍以上,猛烈的内耳震荡 使得那个家伙一下就被打晕。其他几个打手惊愕地退开,同伴被一击打倒令他们的 心理产生很强烈的恐惧感,但真正的打斗是决不会有暂停的,转瞬间的迟疑已经足 够让RYU打倒他们。 台湾人很明显吓了一跳,来不及去拉他的LILY,很快地躲到一直站着不动的魁梧中 年人身后。又惊又怒地对中年人说,“雷王,你上!”雷王摘下眼镜收好,走到RY U的最长攻击范围边,走的很慢很稳健。他停住脚步,忽然转身向台湾人鞠躬,“少 爷,他们很强,所以,请你先离开。”台湾人表情复杂地看着他,不再说什么,开 着BMW径自离去,也不管LILY和手下。 雷王默默地脱去上衣,露出发达的肌肉,他的胸大肌上刺着整齐的星型图案,大概 有三十多个。他面对我们站直,突然说,“三十九个星星代表三十九个被我打败的 对手。”我们都明白他的意思,却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这些。他盯着RYU的眼睛,接着 说下去,“奇猜是第四十个对手。”我们明白了,他一定败在奇猜手下,而他从RY U做的仪式也看出RYU是奇猜的弟子,泰拳每个派系都有不同的仪式动作。 他们两人开始面对面地用侧滑步谨慎地走动,间或有试探进攻,雷王的刺拳很敏捷, 象锥子一样锐利,RYU的臂长显然处于劣势,他移动着想贴近发挥泰拳在埋身战中肘 和膝的优势,但雷王的步法非常敏捷,轻盈如花间的蝴蝶,同时不断用刺拳阻止RY U的贴近。RYU硬接几拳,双方距离已经拉近不少,差不多到了可以发挥近身优势的 距离。局面上似乎是向着有利RYU的方向在发展,我却隐约觉得有不妥,雷王既然和 奇猜交过手,那他一定很了解泰拳的招法,如果他要避开紧逼,一定不会这么容易 让RYU靠近。 RYU发力了,前手拳突进,紧跟一个冲膝的起手动作,忽然把做了一半的冲膝动作压 住,扭腰打出一个漂亮的反手肘,姿势完美的无懈可击。我看见雷王突然咬牙狞笑 起来,我大叫RYU,“注意扭抱!”但已经迟了,雷王用额头硬接了这一肘,他强劲 的颈肌果然不可思议地顶住了冲击,雷王扭住了RYU的右臂,RYU再扭腰,左手肘打 向身后的雷王,雷王大吼一声又硬接了这一肘,双臂肌肉用力,拧断了RYU的右肘关 节。 “RYU!”我冲上去,雷王把RYU举起来抛向我,我接住RYU,他已经痛的基本失去平 衡力。RYU的身体挡在我眼前,我接住他的一瞬间,突然腹部挨了沉重的一拳,打的 我和RYU同时飞起来,倒在地上。我慢慢从RYU身边站起来,雷王的拳重的可怕,摔 角关节技术也是一流,他败给奇猜后一定下过苦功研究破泰拳的方法。我心里一冷, 他真的很强,也许比我还强,这种让我发冷的感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了。 RYU是我仅有的几个朋友之一,不光是因为他的师傅奇猜曾经也教过我,更重要的是 他够聪明,而且有原则。 我站起身,看着雷王狞笑的脸,冷静地告诉他,“你赢了。” 雷王狂笑起来,“还有你。” 我掰了掰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过,来!” 雷王的动作让我想起拳王阿里,如蝴蝶般轻盈,如黄蜂般蛰刺,但他比阿里更可怕, 他的关节技术能象蟒蛇一样绞杀对手。 他的连续刺拳好象雨点一样密集,我只能不断用前踢破坏他攻击的距离感,但他灵 活的步法很容易闪到侧面造成有威胁的进攻机会。几次试探,我依旧没有什么好办 法,相反他有好几次后手直拳打的我防御的双臂开始发麻。 他开始向我紧逼,我开始改变节奏,把步伐频率提高到他的步频的一倍左右,这是 截拳道的步法,李小龙的电影我大都看过,也自己练习过其中我认为有用的动作。 果然雷王的节奏明显受到我的脚步影响,出拳的节奏感也不再保持一致。我不断利 用他出拳的僵硬时间用鞭腿击打他小腿的腓肠肌,他的步法很快不再灵活,机会到 了。我不断变换角度集中攻击他左侧上臂的三角肌和二头肌,打的他手臂僵硬,突 然发力变向攻击他小腿的跟腱,雷王就象山般溃倒,单腿无法支撑整个身体的平衡, 原地半跪下来。我紧跟一个横扫踢,雷王忽然狂吼一声,用头硬接,扭抱住我的右 腿,一股强大的力量把我拉扯过去,我等待的就是这一时刻。我腾空跳起,后空翻, 出腿,砰然落地。 雷王被我踢中下巴,牙齿碰撞发出一声脆响,终于倒下。 我赢了,险胜。右脚踝被雷王捏过的地方还隐隐做痛,如果我最后的一踢慢了0.01 秒,恐怕我的右脚就会象RYU的手臂一样被拧断。 二 很久了,我一直在对身体和思想的磨练中追逐真理,但我不知道我找寻的是什么, 也许真理并不存在。 RYU的理想因为失败而达成,他和我的酒吧开张以来生意一直不错,他的右手康复了, 但再也不能有力的握拳,也不能做出完美的右侧肘打,所以他也不再是猎人,他的 台湾老板放弃了他。而我从来就是自由猎人,不受庄家和经理人的控制,为了经营 好这个酒吧,我也很久没有再接过赛局。每天空闲的时候,我还是不断训练,仅仅 出于一种惯性,而写书的理想仍然在酝酿当中。 对于一个酒吧来说,客人永远只有两种,已经醉了的,还没醉的。我常常和客人聊 各种各样的有意思或没意思的话题,RYU开玩笑说,拜托,老兄你只是一个猎人,别 学人家做什么研究了吧,那是《大话西游》盛行的日子。我们一起大笑,又干一杯。 快乐的日子总是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度过,但我很想知道,RYU是不是真的快乐并满足, 因为我发现RYU醉的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快,而他喝醉以后,我看不到我熟悉的充满 灵性的眼神,带着一丝空虚和呆滞,也许,只是因为我也喝醉了。 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遇到意想不到的人,这就是巧合。 走进来的竟然是LILY,那个曾经的妩媚小醉猫,她走进来的样子似乎有些疲倦。 吧台的灯光是温暖的明黄,我注意到RYU的脸在看到LILY的刹那不自然地扭曲了一下, 他很快地低头开始擦拭一个已经非常干净的酒杯,灯光把他挺直的鼻子在脸上投射 出一块很深的阴影。LILY慢慢在高脚凳上坐下,她依旧装扮的很好,亮银的眼影, 湿润丰满的唇彩,但从她微微下挂的眼袋,我觉得她老了,老的不象一个她这个年 纪的女人。 她久久注视着RYU低下的脸庞,我觉得有点同情她,说不好是为什么,“HI,VODKA?” “HI”,她说这个字的时候就象长长吁了一口气,一下子放松了自己,“来一杯, DOUBLE,加冰。” 我把酒放在杯垫上推到她面前,看她很快地用双手握着杯子大口啜饮,杯子很快空 了,她依然紧握着不放,酒杯在她手中形成了一个透明的幻影。 “再来一杯。” 一个人喝酒是很容易醉的,尤其是有心事的人喝着闷酒,这就是所谓的“买醉”的 含义,而喝醉了酒的人话就会一定多起来。所以,当LILY喝下第7杯DOUBLE的时候, 我大概明白了她被那个喜新厌旧的台巴子抛弃的全过程,一只被放出了笼子却再不 会飞的金丝雀。我想RYU也听的很清楚了。 LILY很快地又喝下第8杯,捏紧手袋很小心地问我,“可以,先欠着吗?” 我一怔,没有反应过来。RYU突然抬手很响地把一整瓶VODKA砸在LILY的面前,很大 声的说,“我请客!”他给LILY倒满了杯子,给自己也倒了一满杯,一饮而尽,然 后他用尽量平静清晰的声音问,“雷王在哪里?” 从LILY再次出现的这一天起,RYU越来越沉默了,很多的时候,他的右手里总是在捏 着一个自制的钢筋握力器。我看见他在用力捏住钢筋的时候,额头侧面的静脉很清 晰地突起,手掌握住钢筋的部分呈现失血的苍白,但他的右手总不能象左手一样把 弯曲的钢筋捏成闭合的圈。 店里的生意大半由我打理,LILY每天必来,很准时地从晚上9点呆到凌晨打烊,不光 是为了免费喝酒,她也做招待和陪酒的工作,客人有时会很大方地给出颇为丰厚的 小费,我也会给她一定的提成,因为我知道,她经常性地喝的烂醉,然后偷偷跑去 吐,再接着喝。 RYU经常会表情复杂地看着LILY和客人喝酒谈笑,右手不间断地锻炼,我想他一定非 常痛恨这个连累他的女人,但我不明白,如果他是那么不愿意见到她,为什么不直 接把她赶走。LILY也非常奇怪,瞎子都能闻出RYU对她的那股恨意,她自己却仿佛并 不在乎,只是会很小心地刻意避开RYU。 我常常和一些有兴趣的客人做算命的游戏,因为我一直在猜想关于我们以后会是什 么样子,我想我会成为一个作家,也许不会写很多书,但至少会有一部我自己非常 喜欢的作品,然后老去,我甚至想象过那个台巴子的破落过程,想过雷王战死或是 伤病缠身而死的样子,但是关于RYU和LILY,我始终想不出他们以后的样子,因为我 越来越强烈地感受到他们的孤独寂寞,RYU还在坚持他的努力,LILY依旧在和客人喝 酒调情,他们就在我的面前,我却感觉到他们的思想离我越来越遥远。 有时我会研究自己的内心,发觉我的生命还有很大的空白,我也和他们一样,孤独 寂寞,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似乎很少思考他们的寂寞,只是体会着。 LILY到店里的时候,RYU却意外地还没有到,我心不在焉地招呼着客人,LILY故意用 很随意的语气问我,“RYU怎么没来?” “RYU的护照到期了,他去泰国使馆换新的护照。可是,使馆应该早就下班了嘛。” 我也觉得很奇怪,而且还很意外LILY居然在关心RYU的去向,诧异地看着她。她躲开 我的目光,很快地走向一桌新来的客人,“先生,要不要试试新到的红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渐渐开始担心RYU会不会出什么状况,就算是有事延误,也 不应该到这么晚。 LILY那边看来是揽到了好客人,开了好几支红酒,整个酒吧的气氛都随着他们那桌 的笑声嘈杂声热闹起来。我听到电话声响起来,拿过话筒喂喂了几声,才很困难地 在喧哗声中听见几个短句,“……RYU……警察局……过来……”我明白了大概,赶 紧把LILY叫来照看生意,没有告诉她理由,自己赶去。 也许因为RYU是外国人吧,警察对我也很客气,告诉我,RYU在从使馆去酒吧的路上 和一个乞丐发生了争执还打了起来,本来应该是乞丐骚扰外国人的问题,但RYU可能 过于激动,打伤了乞丐,现在警方是希望能够友好地解决问题。我明白他的意思, 跟他解释说,我们也不希望问题搞大,所以相关的全部费用我们一定会承担。 RYU很快地从羁留室被放出来,我看见另一间羁留室里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 头发胡须象杂草一样蓬生,手臂上还缠着绷带,看来的确是被打伤了。RYU竟然出奇 的平静,并且示意我看清楚乞丐的脸。 雷王!那张脸应该就是雷王!乞丐很困难地慢慢爬起来,旁若无人地脱下裤子,很 响地对着墙小便,又嘿嘿地笑着用手指沾着尿在墙上乱涂乱画。他疯了。 我怎么也想不到雷王会到这种地步,他应该是狼,即使失意潦倒,也应该绝不会象 狗一样的活,何况是疯狗。 LILY果然很能干,我们回去的时候已经夜很深了,但店里生意依然火暴,看得出她 自己也喝了不少,脸颊酡红,还在支持着应付客人,她看到RYU走进来,也许她是醉 了,居然主动冲他微笑了一下。RYU面无表情地走向吧台,给自己倒了一杯VODKA, 一口喝光,习惯地拿起握力器,却又慢慢放下。那群客人又叫嚷着加酒,我开了一 瓶放在冰桶里送过去,我感觉到RYU一直在背后看着我,但我回头看他,他的眼神却 空洞地看着很远的地方。 喝醉的漂亮女人总是会有麻烦,那群喝醉的客人一起怂恿其中一个大块头去吻LILY, LILY半真半假地推拒,让他在脸上胡乱亲了一下,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过去也就 过去了。但那个大块头坚持要吻LILY的嘴唇,LILY笑叫着躲避,大块头看来是喝多 了,居然强行抱起LILY,LILY真的尖叫起来,这更激发了这群醉汉的欲望,不但不 阻止大块头,反而挑唆大块头继续下去。LILY拼命挣扎,无意中打到了大块头的脸, 大块头勃然大怒,劈头盖脸地打下去,我冲过去要制止他,但有人比我更快,已经 抬手捏住了大块头就要落下的拳头,是RYU。 我从来没见过RYU这种表情,他的表情让人觉得他捏住的仿佛不是人的手腕,而是一 条丑恶的、令人讨厌的毒蛇。大块头想要反抗,但RYU已经开始用力,大块头听见自 己的腕骨发出咯咯的摩擦声,吓的毛骨悚然,可笑地尖叫起来。 我拉起LILY,轻轻拍了拍RYU的肩膀,“够了,他的手腕要断了。” RYU茫然地松开手,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右手,看着,站着,很久,任凭那帮家伙 从店里溜走。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太好了,你的右手又有力气了!”RYU仍然恍 如在梦中,LILY已经高兴的象个小猫,扑在他身上,亲吻他的面孔,他的额头,他 的嘴唇。 我想吻的力量一定是很了不起的,因为RYU被LILY的吻拉回到现实中,并且意外地, 热烈地回吻…… 我从来都没有想到他们两人会象现在这样缠绵地抱在一起,吻着,爱着。我也从来 都没有想到面对着他们,我居然觉得空虚、寂寞、失落,而且胸口有一种强烈的疼 痛感。爱情,来的太突然,突然的让我来不及体会就失去了。 三 我想RYU是真的在爱着,他很久不见的笑容,奇迹般恢复的右手,包括他从没有过的 对LILY的温柔,这些都是最好的证明。我想我也是真的在爱着,我的失落,我的寂 寞,我胸口的痛苦,当见到他们亲昵的神情时我的回避,我无法继续逻辑的思考。 爱情中的人总是很轻易地忽略他人的存在,我就是所谓被忽略的“他人”,RYU会整 天整天地和LILY在一起,不见踪影,酒吧全部的工作由我一个人承担,而他们同时 出现在酒吧的时候,那种无意间流露的亲密更让我难以忍受。我开始发疯一样地训 练,用身体不停地撞击坚硬的沙袋,跑步到涕泪交流无法呼吸。 RYU和LILY并没有发现我的改变,只是有时候把我的沉默当作是一种腼腆。腼腆,我 在心里酸楚地笑着。 依旧是废弃的工厂空阔的厂房,依旧是灼热的探照灯打出的尘埃弥漫的光圈,依旧 是许多名牌汽车围成的一个圆形,大灯熄灭,开着双跳灯的车头向内,这个直径9米 的圆就是我的舞台,汽车里的就是庄家和闲家,我对面站着的就是我的对手。 看他的模样,最多20岁,年轻的活力在肌肉发达的身躯里搏动,赤裸的胸膛上心脏 的部位纹着一个狰狞的虎头,这应该是他的护身符吧。看见他炯炯的双眼里流露出 的兴奋渴望和紧张,我几乎可以肯定他是个经验不超过5场的新手。果然,庄家开始 宣布,我的记录27胜1败,赔率1赔6,对手的记录3场全胜,赔率1赔1,比赛不限时 不计点,击倒论胜负,最小注10000。 当闲家们已经结束了用手机下注的时候,我开始移动我的脚步向他靠近,对付这种 新人,我根本不用什么特殊战术,我只要以我的经验和熟练的技术简单地打倒他。 果然,我密集的刺拳已经让他的眼角绽开一个的裂口,血流入他的眼睛,令他的左 眼难以睁开。 年轻的新人总有着不可低估的勇气和冲劲,他居然闭着一只眼睛向我发动组合进攻, 左手,右手,腿,我闭着眼睛就可以躲开这种基本套路。看着他血流满面的样子, 我的心里产生了一种残忍刺激感,我一腿一腿无情地抽打他的膝关节侧面,为了发 泄,为了爱。 他基本上已经是拖着一条半残废的腿在继续抵抗,我继续简单的战术,只想把他打 的更惨。他的体力消耗的很厉害,持续保持着三角防守,喘息着想快速回复体力, 我轻巧地靠近他,想用一记优美的前撞膝结束这次缺乏激情的打斗。他突然发力了! 前手拳突进,紧跟一个冲膝的起手动作,忽然把做了一半的冲膝动作压住,扭腰打 出一个漂亮的反手肘,姿势完美的无懈可击。RYU!我惊呆了。 这一肘因为体力衰退的原因没能打中我的耳轮,他反而因为体力消耗太大,扑倒在 我身上,和我扭抱在一起。换在平时,我很轻易就可以摆脱他,但他的动作实在太 象是RYU,我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无数熟悉的情景,我闭上眼睛,回忆无法让我给予 他最后的一击。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我回到现实中的时候,觉得对方软弱的拳头不断轻轻打在我的 侧肋部,他还在最后的苦战。我的汗水和泪水随着我的弹跳飞溅开来,准确有力的 侧肘和他的颈椎短暂地碰撞。他就这么倒了下去……28胜1败。 温文尔雅的笑容和得体的着装,金制的HILLTON啪地点燃一支MILD SEVEN。他的外表 很难让我和一个血腥赌局的组织参与者联系起来,他,就是RYU以前的老板,一个美 籍的台湾人。 “叫我JOHNNY就可以了。”他的国语非常的标准,根本听不出一般台湾人的闽南味。 “SO,WHAT DO YOU WANT(你要如何)?JOHNNY?”我不客气地问他。 “很好,你果然明白而且坦白,我喜欢。”他和蔼地笑了,流露出一种与他的年轻 不相称的成熟与大气。 我的烟抽完了,我烦躁地叫服务生拿一包软盒的MARBOLO,他伸手为我点着香烟,然 后注意地凝视我的眼睛,说,“I DON’T KNOW WHAT HAPPENED TO YOU AND RYU, AND I DON’T CARE。BUT IF THE ONLY THING YOU NEED IS VICTORY,I AM THE O NE TO HELP YOU。(我不管你和RYU做过什么,也不关心那些,但是如果你需要胜利, 我就是可以帮助你的那个人)” 他的确很有说服力,包括他给我的费用也很有说服力。我爽快地同意了他的条件, 一口喝光了杯中的VODKA,体味让那种烧灼的液体火焰慢慢滑落胃里的快感,那种慢 慢滑落在火焰中的感觉。 我打的比赛越来越多,胜利的越来越多,赔率也已经恢复到1比10。我越来越少回到 酒吧,有时候会告诉他们我要出去旅游,有时候根本不告诉他们我去哪里,而他们, 从不怀疑我的借口。我彻底的绝望。 又一次绝望的胜利,庄家、闲家,包括受伤的对手都已经离去,我孤独地站在我的 舞台上,JOHNNY站在我身边,看着空旷的荒野说,“STARS ARE SHINING,BUT THE GAME IS OVER。(星光灿烂,可是戏已经演完了)”我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身看着 他在黑暗中闪烁的眼神,他微笑着似乎洞悉一切地看着我,仿佛在说,“I KNOW。 (我了解)” 我对于真理的探索还在继续,我想,这个宇宙实在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了,时间,物 质,感情,都会变化,所以也许,这个宇宙唯一永恒的就是毁灭吧,一切的一切, 最终都逃不过毁灭,包括这个宇宙。 这个时代,不再是唯美的高潮,艺术很容易被扼杀,再完美的技术和躯体也逃不过 一颗子弹。我在陌生酒廊的阴暗一角坐下,因为我觉得疲倦,而且无处可去。我深 切地感觉到自己被抛弃,如同小时候第一次了解自己是被家人遗弃的孩子,没有亲 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被别人抛弃的同时也被自己抛弃。对于我来说,JOHNNY 给我的那个直径9米的圈子就是我的全部世界,所有的人都是旁观者,他们感兴趣的 并不是我,而是我能带来的胜利和收益。 “你在做什么?”有人轻轻地在耳边问我。 “寂寞。”我下意识地轻轻回答,很快清醒过来,回头愤怒地看着那个打断我思维 的人。 她并不惧怕,看着我的眼睛笑了,“HI,我是JULY。” 她灿烂的笑容和如海水般清澈的目光让我想起一个让我心疼的人,一种躁动的感觉 如潮水直冲脑海,我粗鲁地抱住她,有力的手不容她挣扎摆脱,残忍贪婪地吻她。 她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抗拒。 醉后的头疼欲裂让我醒的很早,我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意外地发现身边有一具柔 软光滑的胴体,乌黑漆亮的长发散乱地覆盖着枕头,白皙瘦削的肩背赤裸地对着我。 我小心地躺下,回忆曾发生的一切,夜里的陌生酒廊,突然出现的女子,热烈的吻…… 我轻轻伸手过去想拨开她遮住了脸颊的头发,看清楚她是谁,她可能是在睡梦中被 惊动,自然地翻了一个身,把一条手臂压在我胸膛上。她就是那个JULY,我看见了 她的脸。 我的心突然平寂下来,这种被拥抱被需要的充实感觉让我重又安然入睡。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不在身边,难以言表的失落冲上心头,直到我听见 卫生间里的淋浴声和她小声的哼唱,我的心重又放下。 我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我是这么一个渴望拥抱和需要的人,渴望到那怕是拥抱和需 要的对象短暂地离开一分钟,我就会恐惧失落。我不断地磨练自己的身体和意志, 直到自己足够坚强,没想到,就在这一分钟,我训练了二十多年的坚强彻底被摧毁。 她穿着一件很长的T恤走出来,亭亭玉立,双腿笔直而修长,T恤的领口开的很大, 可以看见圆润的突起的锁骨,脸颊因为蒸汽而绯红,湿漉漉的长发有几缕从衣服的 领口漏下去,这种美几乎让我无法呼吸。看见我呆呆地看着她,她扑哧笑出声来, 轻盈地走过来在我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开玩笑说,“小寂寞变呆子了。” 也许是因为昨夜她问我在做什么的时候,我回答她寂寞,她就管我叫小寂寞。而她 是7月生的,所以一直都叫JULY。 我真的很怕她是个幻影,或者是精灵会突然从我面前消失,所以,尽管她住的地方 并不大,我还是一直跟着她,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发现了,笑盈盈地问我, “你在做什么?” 我的智商和思维能力在她面前几乎消失殆尽,只能老实地回答,“我怕你会消失。” 她咯咯地笑起来,走过来抱住我的手贴在她浑圆温暖的乳房上,“你看,我有心跳 的,我可不是鬼。”她清脆的心跳如电流震荡我的手心。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简直是在天堂里,她对我的体贴,爱,温柔照顾都是我从来没 有体会过的,她的出现彻底填补了我心里的空白与残缺,我根本没有多余的思维去 考虑她是如何出现在我的世界的。 当我再次站在擂台里的时候,我充满了自信和勇气,因为我相信我不再是孤独的, 为了JULY,我必须胜利,而这一切对我面对的对手来说,都是致命的。 我从JOHNNY那里得到的越来越多,我的赔率也一再升高,几乎所有的庄家和闲家都 会对我投下重注,而其他的猎人们也都以打倒我为目标。 “为了胜利,干杯!”我对JOHNNY举杯。 “为了共同的利益。”JOHNNY微笑着跟我碰杯。玻璃杯轻巧地相碰,发出一声悦耳 的声音回荡。 胜利就是利益,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我一饮而尽,我早就觉得他实在是一个不错 的人。 JOHNNY用手指轻弹着烟盒,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的眼睛,“下一场比赛,你要杀死你 的对手。” 空气一下凝滞了,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 “因为下一场是一个死局,下注将会提高到10倍,我们会赚一大笔钱。”JOHNNY若 无其事地点起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再慢慢地把烟雾吐向空中。他看了看我,接 着说,“我相信对于一个象你这样出色的猎人来说,那并不是一件难做到的事情。” 我的思想刹那间混乱,无法反应。 JOHNNY看我没有表示什么,意味着他的说服是有效果的,他又微笑了,“下一场的 比赛,我已经把一切都安排的非常妥当,决不会有任何的麻烦。” “不!”我不屑地说,“我喜欢胜利,但我决不杀人!” “哦,是吗?”JOHNNY的声音出奇的平和,他悠悠地吐出一个烟圈,再徐徐把烟圈 吹散,“如果你不同意,你将再也见不到JULY。” “你敢!”我爆发了,用力攥紧拳头,怒视着他。如果愤怒的眼神也能够杀人,他 已经死了一千次。 “呵呵,我为什么不敢?”JOHNNY回视我,他的眼神象针一样直刺到我心里最软弱 的地方。“JULY是我的人,如果你不能让我满意,她一定会再也不见你。” “JULY是你的人?”我垮倒在椅子里,感觉自己就象婴儿般脆弱。我想起JULY的出 现,她的主动和热情,她的温存,我想他说的是真的。但我无法想象如果没有JULY, 我会怎样,现在的我几乎不能没有她。就在这种恍惚的精神状态中,我答应了JOHN NY。 灯光突然全部打亮,刺眼的让我看不清楚四周,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对手已经 站在我面前,我睁大了眼睛——RYU!RYU同样是惊呆的神情看着我,我们震惊的说 不出话来。RYU不是不再参加比赛了吗?他参加死局,LILY怎么办?为什么是我们做 对手?无数疑问。JOHNNY已经在宣布比赛事宜,“……没有规则,不限时间,不死 不休!……”一片汽车疯狂的喇叭长鸣,淹没了我和RYU同时问出口的同样的话, “为什么?” RYU很快冲过来打出第一拳,这一拳很轻易地打中了发呆的我,却并不重,我隐约听 见他小声说,“LILY被抓了。”我明白了一切,迅速反应过来,有模有样地跟RYU不 断更替攻防。 “为什么是我们?”趁扭抱在一起的时机,我小声问RYU。 “不知道。”RYU和我默契地同时分开。 我们紧张地配合着,不断观察四周,看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杀了他!杀了他!”响起了观战的赌客们的叫喊声。我忽然在其中听到一个非常 耳熟的声音,往RYU身后看过去竟然是雷王的主子,那个台巴子!而JOHNNY也坐在那 个混蛋的BMW里,坐在他身边,两人似乎得意地在笑着,他们身后似乎还坐着两个人。 我想我明白了,就是这个台湾混蛋,早早收买JOHNNY安排好了一切,让我和RYU互相 残杀,达到报复的目的。RYU也注意到那边的情形,他也应该明白了。我的脑子里闪 过无数种可能的逃离方法,然后扭住RYU,小声告诉他,“我们走。” “不行,LILY还不知如何。”RYU推开我。 我们心不在焉的表演明显引起了赌客的不满,叫嚣声一浪高过一浪。我心里突然有 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很快地跟RYU说了一句。RYU朝我点了点头,脚步加快,把战局 引向JOHNNY那里,他突然后退了一步,腾空跃起,一个冲蹬踢在我腹部,他这一腿 的力度很猛,但完全是一股推力,我借力向后飞跃出去,在接近BMW前挡风玻璃的瞬 间拧身出腿,碎! BMW竟然安装的是防弹玻璃,我的腿虽然踢碎了玻璃,但只是裂纹,并没能踢中驾驶 位子上的台湾混蛋。我又是一拳,拳头皮开肉绽,但终于把玻璃彻底打碎。这一切 发生在一秒钟内,所有的人都惊呆了,瞬间已经足够我一把揪住了那个台巴子,拖 出车外,扔给赶来的RYU,又去抓JOHNNY,他的挣扎抵抗毫无用处,被我也拖出来。 其他车子见势不对纷纷逃离。我和RYU一人制服一个,我冲着车子大喊,“LILY!快 下来!” 车里慢慢走下两个人来,我的估计果然没错,JOHNNY一定会把他的王牌带在身边的, 走出来的正是LILY和JULY。 JULY的手里竟然有枪,而且枪口紧紧顶着LILY的腰。 局面突变。 我失望极了,“为什么?JULY?” JULY紧咬嘴唇不说话,也不看我,只是示意让我放了两个台湾人。我茫然松手,回 顾RYU,他也已经放弃。 两个台湾混蛋快步走过去,JOHNNY从JULY手里接过手枪,得意地看着她,故意很大 声地说,“谢谢你,我的好妹妹。” “妹妹?”我怀疑地看向JULY,JULY低下了头。 “不错!她就是我妹妹,尽管她是个野种!”JOHNNY哈哈大笑。 妹妹,野种,我已经没有了分辨和思维能力,只是茫然。 那个台巴子用力揪起LILY的头发,狠命地抽打她的脸。RYU愤怒地冲过去,被JOHNN Y一枪打中大腿,RYU跪在了地上,LILY尖叫起来。 JOHNNY面对着我,表情如同一只狰狞的野兽,“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呢?本来我们 可以赚很多很多的钱,就是你愚蠢的行为搞砸了一切。”他抬头看了看天,故意做 出一副陶醉的表情,“STARS ARE SHINING,BUT THE GAME IS OVER。(星光灿烂, 但戏已经演完了)” 他慢慢慢慢地把枪口对准了我的头,“不!”JULY大叫起来,“你答应过我不杀他 的!” JOHNNY一脸无辜地睁大了眼睛看着JULY,“哦,是吗?我的好妹妹,我骗你的。” 说完,回头狞笑着扣动了扳机。 一声枪响,我却没有死,JULY拼死抓住了JOHNNY握枪的手。 RYU从地上跳起来一肘就打断了那个台巴子的脖颈,他的头可笑地偏向一边耷拉下来, 我冲过去想要扭住JOHNNY握枪的手臂。 枪声再次响了,JULY捂着腹部踉跄地退后,不相信地看着JOHNNY手里的枪,枪口还 冒着青烟,JULY松开手,看着满手的鲜血,摇晃了一下倒下去。 “不!”我撕心裂肺地大喊,扭断了JOHNNY的手臂。怒火如火山爆发,在JOHNNY的 惨叫从口中发出之前,我打碎了他的喉头,任他在地上做最后的挣扎,却叫不出声 来,只能发出毒蛇般的“嘶嘶”。 “JULY,你会没事的。”我用颤抖的声音重复着,我的泪水不断轻轻滴在她脸上, 我尽可能轻柔地擦她脸上的泪水和从嘴边不断溢出的血。 她无力地睁开双眼,看了看我,努力地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安慰我,“小寂寞,不 哭……”她艰难地抬手来擦我的眼泪,她的手温柔地拂过我的脸庞,随着我的泪水 滑落下去…… 我想我终于明白真理是什么了,真理无常。 没有绝对正确的,也没有绝对错误的,没有悲伤就没有喜悦,没有分离就没有相聚, 没有死就没有生,当我们的这个宇宙毁灭消失的时候,一个新的宇宙在萌芽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