痰 她刚抓一把瓜子,正要“书接上回”,下面一声雷喝:“谁,上面谁吐得痰? 是哪个?”…… 表面上我对这个打扮妖艳的女人毕恭毕敬溜拍马,有人的时候叫她郑会计,没 人的时候甜腻腻地叫她大姐、郑姐,亲热得不得了。其实我心里很讨厌这个女人, 所以讨好她,是因为她是王副局长的老婆。在我看来,这个女人实在是没一点修养, 没一点品味。这不,我一边拿出笑脸听她胡吹乱侃,一边还要招架着她唾沫和瓜子 皮跟我擦脸而过。忽然,她用鼻子猛地发出极大的噪音吸哼一声,拉开窗户,张嘴 一浓痰飞出窗外。她刚抓一把瓜子,正要“书接上回”,下面一声雷喝:“谁,上 面谁吐得痰?是哪个?” 我和郑会计一听,都呆了,是局长的声音。她对我暗送秋波作楚楚可怜状请求 援助,我低头打自已的小算盘:听局长的口气是“中弹”了,照局长的脾气,不拽 出谁是“持枪者”,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小妮子是王副局长的老婆,站出来说是 自已干的,双方都难堪。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我出面替双方解围,多好! 倒不是我爱拔刀相助,实在是因为我也需要她“照顾”一下,才替她背这个小黑锅 的。事情是这样,我们科的科长就要退休了,空出的位子很明显将会在老林和我两 个副科长中选一个。从现在的局面看,我当科长的可能性比较大,不过我还是担心 节外生枝。现在到了冲刺阶段,我想尽办法在几个头儿面前表现自已,可我这个小 小的副科长哪有多少跟头儿们接触的机会?在这种情况下,我依靠天时地利,就跟 王副局长的老婆、我们科的会计郑小娜拉关系,希望她能吹吹枕边风,最终使王副 局长替我美言几句…… 我大喝一声:“是我!”然后把脑袋伸出来,让局长看清楚我的嘴脸。我见局 长的下巴上挂着一大口浓痰,浓痰下面还晃来荡去的缀着一个长长的瓜子皮。局长 一脸怒容的瞪我一眼,悻悻地走了。我忽然觉得有点后悔。 我开始跟郑小娜讲条件,半明半暗地说了当科长的事情。郑小娜满口应允,说 事情包在她身上了。后来老科长退休新科长上任,竟不是我而是老林。我气得脸红 脖子粗,直想找人打架,质问郑小娜,这小妮子支支吾吾的。我一急,就去找局长。 刚嗫嚅地说了两句,局长就很威严地摆摆手: “好了,好了,别说了,你想想有什么资格要求这要求那,撇开你的工作问题 不谈吧,就说说作为一个干部最基本的生活习惯问题……打个比方,上级领导来咱 单位视查工作,一进单位,办公室大楼的窗户里浓痰瓜子皮朝外乱飞,这像什么话?” 我这时已经猜到,局长对上次的事情耿耿于怀了,果然不错。一狠心,我豁出 去了:“局长,实话说吧,那口痰不是我吐的,是郑会计吐的!” “郑会计?”局长满脸鄙夷之色,“如果是郑会计吐的,人家一个年轻的女同 志,你做别人的挡箭牌,什么意思啊?再说了,你当时不管是出于什么动机,主动 说是你做的,现在又把别人捅出去,又是怎么想的……不管是谁吐的,又能怎么样 呢?停这么长时间了,有必要旧事重提吗?”局长训了我一大顿后,又意味深长地 说:“有时候看上去是小问题,其实可是一个人的道德问题……” 我找到局长,不但没讨到什么说法,还被训了一顿。我忿忿地想:在领导面前, 小兵们永远没有道理,想有道理,除非自已当了领导的领导。 最可气的是,事隔不久,我被调到分公司当了一个没有多少油水的小头目,空 出的副科长的位置,由郑小娜坐了。我气愤不过,写了一封匿名信给王副局长,说 郑小娜曾“勾引某某未遂(我)。” 后来,我经过理智分析,觉得我替郑小娜“挡箭”,错就错在没有分清社会关 系,如果“郑小娜是局长的老婆,被痰吐在脸上的是王副局长”,那么我一定安安 稳稳地坐上了科长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