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关熙往年少不识趣 钱里红初开少女心 故事发生在何时何地,因作者愚钝好忘,竟然没有记清时间地点。好在这也不 是甚么大事,实在要知道的话还有考证这门学问。那些夫子先生们经过寻章摘句, 肯定会说出一个子丑寅卯来的,这用不着担心。不信看看今日的学者教授,多如牛 毛。站在街旁的高楼上,你随便往下面丢几片树叶,那树叶落下去,必定会落在教 授学者之类的人身上。这些人吃了饭没事干时,会来考证的。正因为这样,如今只 取其大体事迹,如实予以记录下来,以给平常无事之人消愁解闷,喷饭喝酒。至于 时间、地点,那就在所不问了。 事情太多,该从何说起呢?大凡说书写文章,皆从闲谈说笑中起,然后慢慢展 开。这也确实是一条永恒的真理。本故事也是这样,纯是从闲谈中得来的。当然, 作者写这故事,也没什么目的,完全是一种世说新语,是一种“本故事纯属虚构” 之类的东西,当不得真的。各位读者,看过以后,切莫对号入座。 原来,在那萧闲斋有一个闲人,也没有什么道号,这一切世俗的东西对他均不 适用,只有一个名字,叫莉虹。这名字到底有何意义,也无从考证,只因别人都这 么称呼他,遂也从俗这样叫他。他没有甚么事可做,闲得实在无聊。但话也说回来, 那并不是他的错,而是因为上面不让他去做甚么事。于是,他整天东游西荡,出入 于街市巷柳之中。不想这一日,他忽然听见有两个人在拉家常。他听后,感慨颇多, 竟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虽觉得他们所拉扯的纯是故事,当不得真,但转而又想: “如今哪里又有甚么真的东西?大部分都是作者在房子里闭门造车造出来的,若要 真的去究一个真,那是不会得到答案的。”感叹之余,便觉有必要把它们记录在案, 以供人们饭后茶余之际,慢慢品玩。他这样一想,心下便觉得自在,心里一动: “我所听到的故事至少有两三分是真的,比起那些闭门造车造出来,至少还有点可 信。何不把它编成书,取名为莫得西斯?”于是市面上便有了这莫得西斯。虽有点 落入俗套,但也颇觉得有趣。人人便喜欢上了莫得西斯。后来,又有好事者认为, 里面只有三个主要人物,遂把它取名为红冰玉。于是,市面上又有了这本叫红冰玉 的小说。 正是无巧不成书,那两个议论的,一个名叫文远萧,一个名叫就应佳恬。天下 竟有这样的奇事,连莉虹也感诧异。文远萧和应佳恬所议论的事,一部分是他们亲 身经历的,一部分是他们所听说的,还有一部分是他们杜撰的。莉虹听了他们所讲 的事,颇觉有趣,便给合在一起,辑成一书。以后又有一个人在家把它们整理抄录, 定成一书,照原来的书名《红冰玉》予以出版。 那书上讲:只记得那是一个无朝有代的时期,那时节春潮涌动,人心思动,满 眼里只有一个钱字,其余都不认得了,这是在城市。而在乡村,还是那种田园牧歌 式的生活,至少对孩子来说是这样的。 这是在无际摩山下发生的事情,说来犹在眼前,竟然历历在目。那无际摩山脉 连绵几十里,逶迤蜿蜒。在山脉走向的靠尾边,有一个乡,叫做仁义乡。那仁义乡 有一个村庄,叫做光风山庄。光风山庄有一个人叫做关熙往。别人都说这关熙往是 宝玉再世,生的相貌堂堂,气宇轩昂。与光风山庄遥相对应的是霁月田庄。田园山 庄有一户人家姓钱,钱家有一个女儿叫做钱里红。人们说这钱里红乃是黛玉重生, 长的纤巧文静。 这一日,他们又相见了,相见在这样的时光。 春风送暖,吹绿大地。路边的琼苑小园里,长满了荠菜。荠菜嫩绿、嫩绿的, 略带一点淡黄色。叶片在风中招展,起舞在白色的荠菜花中。白花繁密,一片一片 的。他没有分辨出一朵朵的白花,眼睛却朝地上看去。他根本不敢看她,一看她, 心就跳得历害。看地上看得久了,怪费劲的,他就顺势把头一偏,视线就落向那片 绿色和绿色中的一片片的白花。远处田园上栽满了燕麦,叶片弯弯的,正像此时的 他一样含羞低头。陪伴在燕麦周围的是葱绿的葵菜。葵菜是学名,它的俗名叫做木 耳菜。燕麦好像是刚刚才披上一身绿装似的,真不相信春天来了。它们发出一声声 的波浪,似乎在问:“春天,真的是归来了?”葵菜摇动着结实的身子,豪迈地回 答:“春天,己经悄悄来临。”说得掷地有声。这响声惊醒了路边的她。 钱里红也不敢直视关熙往,眼睛只注视那一片小园子、小园中的花径和旁边的 池塘。只见池水光洁如冰,清澈透明。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透明无比。池塘中的 小鱼有一大群,它们游在水中和游在空中一样,无所依托。那荠菜花开在园中,像 星星缀满天空一样。花的旁边,蝴蝶纷飞,蜜蜂嗡嗡,热闹非凡,并且还有很多的 蝴蝶、蜜蜂从池塘那边飞来。 关熙往很有礼貌地和钱里红点点头,然后就略带羞涩地转身看路边的琼苑小园 中的景致。他并不认识她,但他非常熟悉她。关熙往和她就是在这一条路上碰熟的。 他直观地感知,她是一位纯洁的少女。他不敢正面直视她,怕自己亵渎了她美好的 灵魂。自从他第一次和她相遇后,他就被她所具有的少女的气质折服。关熙往暗道 :“她怎么会有这么高雅的气质?这种气质是天生就具有的,还是后天在周围坏境 的熏陶下养成的?倘若是后天修养成的,我怎么就没办法修养成这种气质呢?我怎 么一与生人见面,心就狂跳,脸发红,全身都感到紧张,浑身都不自在?”总之, 关熙往觉得钱里红是一个谜。人类有一个天性。对自己想知但又知之甚少的东西, 就是穷尽所有办法也都要把它探究出来。关熙往对她就是这样。关熙往越觉得她是 一个谜,就越想了解她。可是,由于他天生怕羞,见了她,心里就慌乱,继而感到 茫然。正因为这样,关熙往的注意力就更加颤颤惊惊,根本无法获取对她的一个清 晰印象。关熙往在心里不得不承认:她纯洁,她美丽。 朱子说:“性如水,流于清渠则清,流入污渠则浊。”因她生活的环境很纯朴, 当然她犹如一朵盛开的白莲。 而她呢? 钱里红总是大大方方地和他招呼一声,问一些诸如“你好啊!”“你到那里去?” “今天来到早啊”之类的话语。钱里红看到关熙往脸发红,心里暗道:“怎么这样 怕羞?和女孩子家没有什么两样。难道我能把你吃了不成?这人也怪有趣的。倘若 我多凝视他一下,他的脸定会红得不知甚么样子,那样才有趣呢!”心里这样想, 眼睛却一直在凝视他,把他羞得不得了,更不敢抬起头看她。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