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关熙往也没等她回答,继续说:“我是不是有时沉默寡言,有时滔滔不绝?我 好像容易走极端,是吗?”关熙往征求钱里红对他的看法。 钱里红愣了一下,方道:“我看你挺有个性的。你敢说敢做,理想远大,有高 尚的人生追求。现在,像你这样的人不多了。我说的对吗?” “你说的很对。看来,你是了解我的,知我者,唯有钱里红也!”关熙往觉得 她的分析还是合他自己的心意的。然后,他突然问钱里红:“你刚才写什么?我看 你蛮认真的?” 钱里红微笑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 关熙往见钱里红不直接回答他的话,又看见她似笑非笑,好像在说:“我不说, 你能猜中吗?” 关熙往似乎料到了这一点,便说:“你是要我猜吗?猜,没关系。我想我准能 猜中。” “好,那么,就请你猜猜看。”钱里红说。 “好,我开始猜了。”关熙往说。 “我看你是在写作业吧。”关熙往心中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写什么,只好从最常 见的事情猜起。 “没猜对。” “那么,你是在写信,或者给家里写信,或者给亲戚写信,或者给同学写信。” “我没有写信。” “那么,我又没有猜对。” 停了一下,关熙往说:“你是在写日记。这一回,我肯定猜对了。” “也对也不对!” “什么叫也对也不对?”关熙往疑惑不解。 关熙往怎么会猜不中她的心思呢?他早就该猜中她的心思。几年前,他就该猜 中她的心思。 难道他不解风尘?难道他不懂男女之间的恋情?难道他是马大哈?他决不是马 大哈。 那么他是真的不知道钱里红的心思,还是故意装作不懂她的心思?他应该知道 她心里所想的、所思念的。她没有写什么,她只在写她的感情。那上面。她倾吐了 对一个人的思念之情。那种思念之情是那样缠绵,同时又是那样令人痛苦,让人受 煎熬。钱里红用这种方式来倾诉她的感情由来已久。她常把他当作身边的人轻轻地 对他诉说,让一种浪漫情怀萦绕在她周围,以求得心灵的安宁。钱里红在心中这样 对自己说。记得第一次对他的日记是这样写的: 星期六天气阴 今天,我是怎么了?我静静地坐在这里。屋外的风在飕飕地吹,发出好大的响 声。这风好冷,我不由得把棉大衣又裹紧了一些。此时,我在想什么?我现在什么 也没有想,脑子里空荡荡的,像变成了真空似的。像我这样的女孩,还有什么好想 的呢?我自卑吗?不,我一点也不自卑。那么,我有征服欲望吗?也不,我没有征 服欲望。我是一个很平常的女孩,平常得一没入人流就难以让人发现。不过,我还 是在想着一个人,他给我的印象太深了。半年来,我始终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尽量 想办法把他从头脑中驱逐出去,这确实太难了。不知有多少次,我常在沉思中想起 他那对人微笑的神态。一想起他,我就从消沉中振奋起来。他在我心中占有了重要 的地位,那么他到底是谁呢?哦,不是别人。他也并不名闻遐迩。说起来好笑,我 讲给你听,你也许还不认识他。 他就是我的同班同座——关熙往。 他特别爱害羞。可是,我就是喜欢看他害羞的样子。我喜欢看他的脸一下子透 射出一层红晕,那种红晕怪可爱的。我真想上去吻一吻。不,我怎么能上去吻他呢? 他应该低头来吻我才好。然而,他那样害羞,还会有胆量来吻我吗?看来让害羞的 人当男朋友并不好,因为他并不能赐给你幸福。 但是,我还是认为害羞的人让人浮想联翩。害羞人的才是真正可爱并值得一个 人全副身心去爱的人。一个人害羞,这不仅说他反应迅速,而且还能够说明他的反 应达到了一定的深度和广度。 因为心理学的研究表明,害羞是一种相当复杂的、多方位、多层次的心理过程。 美国有一位心理学家经过研究指出,有百分之四十的人才有不同程度的害羞感。他 认为害羞是一种良好的感情,因为它除了给人神秘、有趣的情感外,还有许多好处。 正是因为关熙往害羞,我才喜欢上他。如果他不害羞,我还能喜欢上他吗?这个问 题难以直接回答,也许喜欢,也许不喜欢。即使喜欢上了,也许没有这样深吧! 钱里红对关熙往这样一往情深,但是她的爱是在心里默默地进行着的。关熙往 怎么会知道她的真实想法呢?由于他也陷入了对钱里红的深深爱慕之中,所以才使 得他有极强的亲近钱里红的欲望。 关熙往居然还没有读她、研究她。钱里红心里想到这一点时好难过。这完全怪 不得关熙往,也怪不得钱里红。只是由于他们不懂得怎样恰当地表露出自己的爱慕 之情罢了。他们的父母亲又没有教他们怎样去谈情说爱。他们也没看到哪本书上写 过“少男少女怎样谈情说爱?”他们读到的书倒有“怎样防止早恋”等方面的内容。 又因为人类的心理特别奇特,少男少女之间往往变得特别拘谨、谨小慎微,说话特 别讲究分寸;他们希望自己能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他们希望自己在对方的眼里 不要留下轻浮的印象。但越是这样,就越让对方感觉到远离自己。哪怕只有一下轻 轻的握手,相互轻轻的拥吻也好。若这样,他们的心情会好受些,这些方面,还是 外国人做得好。他们的感情可以直露出来。两个人见面时除了握手以外,还可以互 吻对方的额头、面颊。如果两个青年男女相见,其中一位对对方倾心相爱,他们就 可以借吻对方额头时,重重地吻一下,或者突然改变吻的部位,即从额头轻轻地转 向对方的嘴唇。也可以在吻对方的时候,或轻轻地拥抱对方,或紧紧拥抱对方。在 拥抱的过程中,对方会从你拥抱的力量可以感受到你对她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如果对方还是不能确切地知道你对他的感情,他就会直接地对对方说:“小姐,我 喜欢你,我爱你,你作我的情人好吗?” 钱里红和关熙往本是同一颗心同一种情意,但由于他们没有探知对方内心那深 层的秘密,因此,他们就情肠百转,忧愁满面。明明是爱着,爱着本是一种幸福, 可他们并没有享受到幸福,反而饮着一杯苦酒。 关熙往没有追到钱里红,他伤心了好一阵子。但无法挽回,正是落花有意,流 水无情。原来是关熙往父母亲坚决反对,他父母亲说他谈恋爱,没有经过长辈的同 意,既没有媒妁之言,也没有父母之命,不合古训。他们认为,关熙往根本没有把 父母亲放在眼里,于是他们便坚决反对。 这一点,在现代人看来,有一点好笑,但那时,莫得西斯就是那样一个风俗。 事情就是那样子,有情人就是不能成眷属。如果有人不信这个邪,要反抗,那不知 要付出多大的代价。退一步讲,即使付出很大的代价,也不会得到当事人所希望的 结局。关熙往父母亲反对,钱里红的父母亲也一百个不愿意。千里红的父母亲认为 :“关熙往家里也并不富裕。光是一个人长得帅有什么用? 长得帅,怎么了,又不能换来钱换来米。我们一个花朵儿般的女儿,嫁到哪里 都比嫁到关熙往家中强。“一对美满的姻缘就这样被无情拆散了。 后来关熙往只得和一个乡里妹子结了婚,这个妹子姓田,长的倒也体面,两个 人虽没有如胶似漆,倒也恩恩爱爱。前些年全莫得西斯的大多数农民为温饱发愁时, 这里的农民却一年四季大都衣食不愁——因为这里水土好,出产丰富。关熙往和田 氏的日子倒也过得安宁,他俩没有小孩,生活过得甜蜜极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很有一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风情。可是关熙往心里总觉得日子过得太 平淡,总想到外面去闯荡一番。他心里总有一种要做人上人的念头,暗道:“我也 并不比别人缺胳膊少腿,我也并不比别人傻,为什么别人的生活过得那么好,而我 还是这样子?”他心中有很多这样的疑问,很有些不服气。这几年,他常听莫得西 斯城有人干个体发了大财,几万、几十万都不算什么。他总是想,他们是怎么发的 呢? 展眼已到十月,因农忙已过,粮谷俱已入仓,家中无事。这一日,田氏正要睡 觉,关熙往说有话要对她讲,田氏怔了一下,不知关熙往有何话要对她讲。要知关 熙往讲的甚么话,且听下回分解。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