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回 上午八九点钟,常焘和另外一名干警进来,对她宣布处理意见,说要对她罚款 三千元,要她交清罚款后才能走人。秀玉这时又冷又饿了一夜,见常焘他们要放她 走,心里高兴极了;又见要交清三千元钱的罚款才能走人,心里则冷了半截。她的 内心已经够凄凉的了。蓝天上流动的白云也仿佛改变了颜色,变得灰了。阳光也好 像被这流云遮住,失去了光泽,她脸上一下子便又露出了悲伤。春日的风吹在她脸 上,也不像刚进来时那样柔和了,而变得孤寂无情了。那风吹在她脸上,使人的眼 窝里盛满了泪水。春季、春风、春日,这一切组合成的景色本是令人无限向往的, 但此时此地,足以让她心灰意冷。听了常焘的话以后,她开启的一扇门又立即关上 了。她没有看到希望,心中感受难以用言语来形容,脸上也随之乌云密布。 这时她喉咙有点嘶哑,道:“好,好,好。你们怎么处理,我都没意见。先让 我吃一顿早餐,我再来交罚款。我身上仅有五百来元,就交五百元钱,过后再来补 交。” 她此时经历的一段心路历程,常焘几个干警一点也不知晓。因为她表面上并没 有什么,赵秀玉的脸上没有丝毫表现出什么来,还是那样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 态。常焘见她身上确实只有五百块钱,余下的只是一些零钱,且见她身子有些虚弱, 遂答应了她的请求。 外面一人按着秀玉的要求,给她拿来几块面包和一瓶矿泉水。那人看上去是在 派出所打杂的人,不像公安干警。饭毕,秀玉脸上有了红润之色,精神也抖擞起来, 暗道:“此事何不打一个电话给千里红?听人说,千里红很有派头,亦很有办法, 也很有手腕,何不请她帮一个忙,把今天的事遮掩过去。”主意一定,心里就不慌。 随后,秀玉要求打一个电话,好让她把钱找齐以交罚款。常焘见她的要求不违背甚 么条条框框,遂答应了她的请求,让她出去打电话。 秀玉一出去,心中就暗自忖度,道:“怎么找到千里红呢?”她突然想起,千 里红曾告诉过她的叩机号码,于是她连忙给千里红打了一个叩机。不一会儿,那边 就回电话来,正是千里红的声音。她听了,心里高兴得不得了,道:“好姐妹,多 时不见,想煞人了。”起初说了一些客套话,嘘寒问暖的。千里红见是先前的一个 小姐妹给她打来叩机心里也一阵高兴,忙道一些“多时不见,想煞我了。忆当日之 情,令人畅怀。你还过的好吗?你如今在哪里” 之类的话。聊的当然是女人常聊的那样一些话。倘若不是秀玉有事求千里红, 她是会和千里红好好地聊下去的。然而事情紧急,不容秀玉细谈慢叙,她只得捡最 重要的事情讲给千里红听,又见千里红问她“如今还好吗”这样一类的话,秀玉只 得实言相告。当然,她把和那男子的云雨之事一一隐去,只叙说自己和那男子坐在 房子里聊天至深夜,不巧碰上条子查夜,那些条子不分清红皂白就把她两人带走。 到公安局后,硬逼着她说她和那人有不正当的交易。 在他们软磨硬泡之下,自己只好编造故事,说和那人有不正当的交易。末了, 秀玉用恳求的语气道:“好姐妹,求你为我略想一个办法,让我得以轻松走出来。” 千里红略一沉吟,满口答应了秀玉的要求。 秀玉放下电话,一块石头好似落了地,似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脸上带着微笑, 眼里有了亮波,走路也一摇一摆。回房后,她给常焘一个灿烂的微笑。常焘见她如 此,心里暗骂道:“狗日的小娼妇,一听说要放她走,就露出得意的神态。照这样, 我偏不放你,看你怎样奈何我?我就是要让你扫扫兴,触触霉头。”心里是这么想, 嘴里却没说甚么,回了她一个不冷不热的刻板神色。 却说千里红答应秀玉这件事,一则是因为见秀玉言辞恳切,心中难却其意;二 则也要显弄自己的本事,让自己的小姐妹佩服一下,以此证明自己的人生价值;三 则也不需她亲自出马,只要她动动手指,拨拨电话,开开口就行了。千里红一面在 心里盘算着,一面给夏留逵打电话。不一会儿,她就接通了夏留逵的电话。再说这 市长大人的电话,一般的小民百姓是难以打进的,但千里红就不同了。夏留逵最近 配备了一部性能优良的大哥大,当然这购买大哥大的费用是用不着他掏腰包的。人 民公仆为人民办事,难道还能要他自己掏腰包吗?夏留逵配备的手机,其号码除了 办公室的少数几个心腹知道外,再就是千里红了。不多时,千里红就和夏留逵接上 了。千里红也没急着和留逵说赵秀玉的事,先是放了一阵“嗲”。娇滴滴地道了一 声“逵哥”,说了一些“好想你,甚么时候有空,你打个电话给我,我为你准备好 精神,然后大干一场”之类让夏留逵听了来劲的话。夏留逵接电话时,正在召开一 个小型会议。古民谣道:“国民党税多,共产党会多。”其言一点也不假。因共产 党是集体领导,一遇事就征求意见,谓之民主,然后再由领导取舍,谓之集中。这 样一来,会当然就多了。 闲话少叙。且说夏留逵见千里红打电话找他,忙对在场的人道一声“你们先讨 论一下,我出去一会儿就来”。遂走出了会议室,转过一个回廊,用低低的声音道 :“是你,让人高兴死了。”夏留逵一阵惊喜,像一个初恋的人见到日思夜想的情 人一样,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就沸腾起来了,底下的那东西也瞬时变得硬梆梆了。千 里红不急不忙发了一通“嗲”。这一通“嗲”让夏留逵十分受用。等千里红发完 “嗲”后,夏留逵问她还有甚么要紧的事。这时千里红才故作惊讶地道:“我有一 个小姐妹,由于年轻不懂事,和她的一个男朋友谈恋爱。两个人坐在银宕招待所的 房子里,让公安局下的派出所给‘请’去了。请你帮一个忙,打一个招呼,要他们 立即放人,好不好?以后,我再来好好谢谢你。让你好好‘吃’一顿。”最后又发 几声“嗲”,其“吃”字在夏留逵看来另有含义,他们早已约定,把两人在一起做 爱称之为“吃”,听的夏留逵通身舒畅,精神倍增。夏留逵见小事一桩,没有什么 大不了的,遂满口答应了。然后,他就问那女子在哪一个派出所。千里红听了一一 作了回答。最后,夏留逵说了一些“你不要急,静候佳音”之类的话,给了一颗定 心丸让千里红吃。千里红听了,满心欢喜,很快就回敬了他一个飞吻,让夏留逵欢 喜了好半天。 再说秀玉给千里红打了一个电话后,未上两个时辰,她就接到常焘要放她出去 的命令。 公家的事说慢也慢,说快也真的快。当然,一般的事办起来的确很慢。莫说十 天半个月没有动静,就是两三年过去了,也并不见得有甚么进展。但是,若是领导 交办的事,那办起来就快了,特别是一把手或主管领导交办的事,那办起来就更快 了。其实,常焘在秀玉打了电话后一个小时内,就接到了他的上司吴钦打来的电话, 要他立即放人,并且要他退还那五百块钱。常焘想问一个理由,吴钦道一些“这你 就不必问了,你负责放人就是了。出了事,由我来负责”之类的话。常焘只得在心 里发了一句“官大一级压死人”的牢骚,准备放人。但是,他转而又想,不能让那 小娼妇太得意了。在时间上,暂且卡她一二个小时,也让她知道一点厉害才好。于 是,他故意延缓了一个多钟头,才决定放人,让秀玉走。末了,常焘道:“你先回 去,至于那五百块钱罚款,不在我手里,另一个人带走了。过几天,你来取吧。” 秀玉听了,连声道:“好,好,好。”竟飘然而逝。至于那五百块钱,秀玉也没有 再去要。钱对她来说,也没有什么要紧的。来得快,去的也快。反正也不是她自个 儿的,而是那男子给她的让其成好事的慰劳费。这一次,秀玉只落了一个潇洒走一 回,快快乐乐地松了一回裤带的结局。经济上,没有损失甚么。而那一个男子也沾 了千里红的光,竟然也毫无损伤,潇洒地走人了,也没有被追究甚么责任。 出去以后,赵秀玉对千里红感激不已。 同时,她也感到这个社会太黑暗了,有权就有一切,没权什么都没有。可是她 自己怎么也不会弄到权力。她记起了一句名言,“在仓为鼠,在厕为鼠。”就是做 老鼠,也得要做一个在仓里的大老鼠啊。话虽然这样说,要达到这一步,又是何等 的难啊。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