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野鬼有个约会 作者:洪艺 知道吗,其实有的时候我很怕你忽然走掉。 不会的,如果我要走,会告诉你的。 不要,那我宁愿你忽然走掉,我无法忍受离别。 那么我真的要走的时候,给你告别吗? 别问我,我不知道…… 我总是担心他什么时候会走,因为终归一天他会离开,去属于他自己的地方 去。也许你会觉得一个女孩坐在KFC 里,面对着一个空空的座位说话有点神经。 无所谓,我早已习惯,因为只有我可以看到他。他,一个暂时属于我的野鬼。 面对死亡的时候,你在想什么?我在想着鲜血,鲜血离着死亡不远了。我的 脑海鲜血不断翻腾涌现的时候,我看见了他。他坐在路灯的最高处看着我,嘴角 禽着一抹笑容。刹那,汽车在离我10cm的地方停住了,我呆呆的望着档风玻璃里 面比我还呆的面容。他跳了下来说,喂,你还不走?死神在打瞌睡啊,小心他醒 了。走个头啊,我的双脚都不是自己的了。才这样想,一股无形的力量托着我离 开了“车祸现场”。 我喜欢下雨,然而雨天的他总是显得特别的哀愁,或许雨天有什么让他留恋 的事情。他的过去和生前我不去过问,他是我现在拥有的,我就很满足了。我们 一起的时候话不多,偶尔互相看着对方,一直看着。 你知道吗?我忘记了以前…… 是吗?你是忘记了还是不愿意去想。 我忘记了,我不想带着空白的记忆去天堂,我在找寻我的记忆。 你找了多久了? 不知道,我一直不停的寻找着。 原来是一个丢掉记忆的野鬼,我忽然觉得他很可怜。本来就死了,连记忆也 没有了,还呆着这里留恋什么呢?也许真的和《人鬼情未了》一样,有什么事情 不舍,所以灵魂被困,无法离开。 鬼会哭泣吗? 不会,我从来没有哭过,遇到什么事情都是笑。 你没有烦恼吗?有些事情居然笑得出来。 我还有什么烦恼,人都死了,还去计较什么。 也是,你是鬼啊。 对,我是野鬼…… 每次说道自己,他就会变得很悲哀。虽然嘴角依旧禽着笑容,但是眼神却已 经变了,鬼还是会伤心的,也是有感情的。至少我这么的认为。 女人就是爱情太泛滥了,我终于发现我爱上了这个野鬼。我挫败的坐在地板 上,爱上他等于爱上了一团空气,无非是以后的肝肠寸断。我是个白痴的女人。 看着他躺在我的旁边,和我朝夕相处,我怎么能不动心呢。原来爱上一个人 这么容易的,不,爱上一个鬼更加容易。我摸着他的脸去吻他空气般的嘴唇,他 睁开眼睛看我。 她就是这样吻我的…… 谁? 不知道,刚才一个影子一闪而过。 哦,或许她就是你放不下的人,就是你留恋尘世的根源。 每个女人都无法忍受心爱的人在自己面前谈论另一个女人,我也是。我起身 穿过他几乎透明的身体,去冲一杯苦涩的浓茶给自己。看着窗外的鸽群从窗口呼 啸着飞过,我闭眼聆听委婉的哨音。 它们很自由…… 是的。 想和它们一起飞吗? 可以吗。 我带你,但是只能带你的灵魂。 他牵着我灵魂飞出了我的身体,我们穿过玻璃直冲向蔚蓝地天空。我大声的 尖叫着,感受空气流淌在我的躯体里面。我们跟随在鸽群的后边,听着它们翅膀 的唰唰声,我张开双臂,自由的穿梭在楼宇之间。原来飞是这样的美好…… 爱一个人的感觉是这样强烈的,我现在脑中充满了对他的占有欲。我失去了 平时的冷静,疯狂的想知道他的一切。 朋友说这个道士是先知,可以算出一切。看着他手中不断晃动的签子,我的 掌心出满了汗水。 往西你会找到你的答案。 那我要西多少? 不可说,那是一种吸引,是天命,去了你就知道。 我按照那个道士的指引,一直往西。而他,我的野鬼,陪着我一直西飘。 我们往西边干什么去? 寻找。 找什么? 找到你的过去。 我们早已走出了这个坠落的都市,我们不停的追逐着西下的落日。远处出现 了一座园林的建筑。那是什么,在这个城市居住这么久,我居然不知道郊外还有 这样的建筑。 这是什么? 好像是个公园。 我觉得更像墓地。 ……墓地。也许你的所有就在这个地方。 我和我的野鬼飘进了这个墓地。他也十分紧张,这样的表情我第一次看到, 难道真的可以在这里找到我的答案,找到后他会不会离开我…… 他高高的飘向天空,俯视这个墓地,忽然他把手指向那片特殊的墓群。 我跟着他来到了这个墓群。门口杵着一个黑色大理石墓碑,上面写着: 1994年8 月23日,民航G-140 客机在xx——xx途中坠毁,机组人员9 名以及 乘客136 人全部遇难,特此哀悼。 我回头看他,他早已停在不远处的墓碑了。我走过去,和他一起盯着那块墓 碑。 这个应该是你吧…… 是吧,照片和我很像。 你好像死了很久了啊。1994年的空难……你有没有印象? ……没有。 你旁边的女人好像是你的妻子,下边写着呢。 恩,好像是的,下面写着。………………她就是那样的吻我………… 什么?你说什么? 他笑笑向回去的方向飘走了。他刚才的呢喃说什么? 我们踏上了回去的骑车,又踏进了那个喧嚣的都市。回去的路上他什么没有 说,只是看着窗外不断闪过的风景微笑着。我问他有没有想起什么,他还是看着 我微笑。我的心一下子忐忑起来,他在微笑,很甜美的微笑。 我再次来到了先知这里,以前对他的不信任早已飞的没了踪影。 往西去了吗? 去了。 找到答案了吗? 不知道…… 那个鬼应该知道答案了。 你怎么知道! 看你的气色,必定是和异空间的物体有纠缠。 我接下来怎么做,我很无助,我不知道怎么办……我…… 很多事情不可说的,我只想说一句,终点既是起点。 终点既是起点…… 我反复着这句话,琢磨不透里面的含义。这个灰暗晦涩的城市总是让我无法 喘息,抬头看看黑压压的天空,又要下雨了吧。 我抚摸着他的额头,缕顺他的刘海,真的好想就和他这样相拥一辈子。此刻 我有点莫名的感动,感动这仅有的幸福。 我爱你,知道吗? 知道。我不能爱你,你知道吗?我是鬼…… 我也知道。爱情这个东西很奇怪,总是会忽然间发生,而且发生的没有道理。 我的记忆回来了,在墓地的那天我知道了一切…… 恩,你想起来了。 我找到了答案,忽然觉得没有了目标,我死后就一直在寻找,找到了我却不 知道该做什么了。 找到答案也许就是你离开的时候了,我忽然有点害怕,你会以何种方式离开 呢。 我们依偎在一起,只享受这片刻的温柔,很多事情都明白了也许就意味着结 束。我的唇再次掠过他空气般的唇,终点来了吗…… 我和他坐上了他们失事的那般航线。我的唇滑过他的唇的时候,我明白了什 么是终点就是起点。世界总是在不断的轮回,我们只不过是众多轮回的一种罢了。 他找到了自己的答案,这是一个终点,他又将去面对一个新的开始,人世间亘古 不变的定律,我何苦去强行违背呢。 为什么要坐这个班机。 因为你要重新开始,这里曾经是你的终点,我相信它也会是你新的开始的。 应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我真的太累了,我不想一直以这样的形态存在于这 个空间,也许我真的可以从头再来。 我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勇敢的放开你。 我也没有想到我会这样的离去。 我对你的爱根本就是错误的…… 窗外飞过白云朵朵,我的爱转眼就会离去的,我必须学会放弃,因为我真的 爱他。爱他,就要给他自由,让他重新开始。 窗外的白云越来越少,地面开始倾斜。他凝重的望着我,使劲把我拥在怀里。 怎么了? 就是这个感觉……我害怕。 什么感觉? 我们那天乘坐的飞机就是这个样子坠下去的…… 机舱的喇叭里面传来颤抖的声音: 各位乘客,对不起,飞机遇到气流,请不要惊慌,请在乘务人员的指挥下行 动。请大家把金属制品和尼龙制品以及鞋子放到我们提供的带子里面,打开您上 方的急救设备,请您带好氧气罩,谢谢您的合作。 他对我的拥抱加大了力度,原来我们再次和死神打交道了。 夭夭,我不想失去你……我不想这个事件重演!!!如果,是以这个为代价, 我宁愿这样漂浮永远!!! 别傻了,也许是命中注定,你已经救我一次。死神这次不会打瞌睡了…… 飞机开始大幅度的倾斜了,引擎早已经没有了声音,驾驶员在做着最后的挣 扎,机舱乱成一片,人们慌乱的开始四处奔跑,空中小姐大叫着维持秩序…… 有几个人可以平静的面对死亡呢?而我此刻,心里意外的平静,我倒是希望 和他一起走向新的开始。窗外的云从放射出金黄色的光芒…… 那是什么,很刺眼。 那是我要去的地方,门已经为我打开,会有更多的灵魂和我一起进入。 会有我吗?我也死了,我们会不会一起进入那个地方,是天堂还是什么? 不行,夭夭,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不想你变成一个没有记忆的灵魂,你要努 力活下去,你的美丽人生才开始。 活着……我也想,至少以后的岁月我的记忆里面会有你,但是我可以活吗? 我的眼泪开始滑落,我以为我很坚强,我以为我可以面对死亡,但是我真的 做不到……到头来,我还是脆弱的。 望着云层中减退的金光,他的眼神依旧很执着,使劲的抱着我。 夭夭,只要有我在,你就不会死! 你快走吧,你的时候到了,那金光就要消失,你会没有机会的。 我不走!从前我没能救回我的爱人,今天我有能力救你,我不可以再失去一 次爱人了! 你走!快走! 不!我要守着你,保护你,你不可以死!! 我们真的好傻,这个时候还在爱来爱去,我都没有思考的力气了。我拥抱着, 泪水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身上。 走吧,爱我就走吧,去轮回,如果我有幸不死,我们还是可以见面。如我死 了,等我寻回我的记忆定会去找你。只怕那个时候我们不会认出彼此了……我说 过了,爱你就是让你自由,去给自己一个新的开始吧。 夭夭,我…… 不要说了,走吧,你的爱我放在心里了。 夭夭………… 我使劲推他,他的身体被那金光吸引着。他望着我,眼中落下一颗泪珠。这 颗泪珠闪闪放着光芒,落在我撒满泪水的脸上………… 各位观众你好,欢迎收看晚间新闻,今天下午民航客机再次在xx-xx航线发 生坠机事件,机上人员除一名女性乘客之外全部遇难………… 我穿着病号衣服,浑身缠满了砂布,我望着远处的落日,那颜色让我怀念。 他走了,不会再回来了,而我却感觉他依旧抱着我,在我耳边呼吸。 我摸摸了胸口那新增的泪型印记,也许是他留给我的唯一怀念了。 今天的太阳要落山了,明天又是新的开始。 人的眼泪代表执着,鬼的眼泪代表重生。 终点就是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