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庞贝城的覆灭 “禀告副都督和孔明先生,二十支快蟹每支带箭六千余支,共带箭不下十二万 支!” 鲁肃听着禀报,看着诸葛亮不住地点头,眼神里充满了钦佩和叹服。 诸葛亮不动声色地呷了一口酒,似笑非笑地对进来禀事的小卒说:“去,叫各 船仔细清点,我要确切的箭数!” “是!”小卒恭身退下。 鲁肃不解地问道:“等船回到水寨,自有军械管吏来清点,先生何必急于一时 呢?” 诸葛亮轻摇羽扇潇洒地笑道:“子敬有所不知啊,山人方才静听舱外箭雨之声, 心中默数,算来此次曹贼所赠之箭应有一十二万五千一百一十一支!故欲清点验证 是否此数。” 鲁肃听得张口结舌半晌不能言语,心中暗道:“此人莫非神仙下凡?”但刚才 亲眼所见,诸葛亮巧借大雾弥江不费吹灰之力骗取曹操雕翎箭十余万支,此时也不 容他不信此人可以听声记数,只是十几万有整有零,他在谈笑间如何能分毫不差? 简直匪夷所思! “先生实乃天人!”鲁肃长跪抱拳,恭敬地说道,“有先生在,何愁曹贼不灭?” 此时天已大亮,迷雾基本散尽,一轮红日将片片鳞光撒满清晨的长江,江风微 拂,江鸥飞翔,哪有一丝大战在即的肃杀?只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不一时,小卒进来禀报,共得箭一十二万五千一百支。 鲁肃顿时大惊失色,虽少了十一支箭,能精确到百位,却也非凡人可以企及的。 正要恭维一番,却见诸葛亮面色凝重,便不敢出声,想来他是为误差十一支箭而懊 恼。 “你们清点仔细了吗?”诸葛亮口气严峻地对小卒说。 在小卒眼里,诸葛亮就是神仙,见他脸色难看,吓的扑通跪下:“回禀孔明先 生,确实细细清点了,不敢有分毫差错啊。” 鲁肃此时不得不开腔了,他也严厉地对小卒喝道:“再去重新清点,检查一下 船舷等处有没有查漏之箭。有错漏者军法从事!” 小卒心中奇怪却不敢说话,唯唯诺诺地出去了。 鲁肃换了一副温和的脸色,诚恳地对诸葛亮说:“先生仅差一十一支箭,肃已 经钦服之至了。偶有一两支没有戳稳的箭落入水中也是难免的,还请先生不要苛责 士卒们才好啊!”“山人焉有听声数错之理?分明是你那手下敷衍了事!这样的士 卒如何能与曹操百万雄兵抗衡!”诸葛亮却毫不领情,霍然起身在船舱里急促地踱 步。 绕是鲁肃再好的涵养也不能不被这种骄狂和自以为是所激怒,他心里暗骂诸葛 亮自己功力不济,稍有错漏却委过于我鲁肃的部下,真是意气小人!周都督数次要 除掉此人,我还替他遮挡,实是瞎了双眼! 但鲁肃毕竟是饱读诗书的东吴名臣,面上仍旧微笑,并不与诸葛亮理论。 小卒再次进来禀报,经过核实,仍旧只有一十二万五千一百支箭。 鲁肃心中不住地冷笑,却面色平和地说一声“知道了。”吩咐小卒退下。 诸葛亮看着小卒的背影,长叹一声,颓然地坐倒在舱板上,神色凄然。鲁肃见 状心中不忍,恭身要说些什么,诸葛亮却抬手示意他不必说了。 小船在江水中起伏,舱里在尴尬中沉默着。突然小卒又来禀报,快到东吴水寨 了。 诸葛亮此时象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鲁肃一揖到地。鲁肃连忙起身还礼,口中 道:“先生何故行此大礼?” “山人有一事相求。” “请讲。” “听声数箭一事,请子敬代为保密,切勿外传。亮感激不尽!” “仅差十一支,大可宣扬,人必叹服。先生何必……” “子敬兄不愿帮我?” “哪里哪里,既如此,肃决不对人提起就是!” “多谢子敬成全!” (画外音:鲁肃果然是诚信君子,听声数箭的事非但没有外传,而且将随行的 士卒大多秘密处死,少数有一技之长需要留用的也用毒酒坏了声带,无法言语。故 而,无论正史野史均只有草船借箭而没有听声数箭的记录。) 这是司马洋第三次恢复意识,这次他终于恢复了思考能力。前两次清醒过来都 没来得及思考,好在他还记得前两次的情形,现在可以慢慢想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 思考之前他先观察了周围的环境,象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山腰上,山似乎很巍 峨,在黑暗中看不出有多高多大。山很荒凉,反正他的四周见不到一棵树甚至一棵 象样的草。引起他兴趣的是山脚下有点点灯火,看上去是一座颇具规模的城镇。先 不管是在哪里,此时本能使他有立刻赶去那座城镇的冲动。人,确实是群居动物, 看到人烟就如同看到了希望。但经验告诉他,城镇离此很远,天亮未必能走到。于 是他决定先整理一下混乱的头脑。 这是老吉姆的后悔仪启动后他第三次恢复意识,他还记得前两次恢复意识时的 情形,甚至那种绞肉般撕裂身体和灵魂的恐怖体验都还历历在目。 第一次恢复意识是在一片阳光明媚的梅林里,司马洋伴随着强烈的闪光和慑人 心魄的轰鸣声落在一棵枝叶繁茂的老梅树上。接着他就听到有笑声,抬眼望去,只 见离老梅树不远处有一个石案,案上有些酒菜,几个石凳,在座两个古装男人。一 个正俯身去拾地上的筷子,看不清面目,只觉他手足无措。另一个人峨冠博带,微 胖而黑,正仰天大笑,腮下长须不停地乱颤,笑声中充满了志得意满和对拾筷者的 鄙夷。 司马洋正觉得眼熟,还不及听他们说话就又被绞肉机的感觉吞噬,失去了知觉。 第二次恢复意识是在一堆稻草中,周围一片漆黑,空气中还弥漫着浓浓的雾气, 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他正疑心自己掉进了农田里,又隐约听到水声,身下的草堆托 着他一起一伏,又象在船上。 忽然耳边喊杀声大做,号角锣鼓齐鸣,吓了一大跳。正要探头看个究竟,只听 远处一阵密集杂乱的弹棉花的声音,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嗤嗤”声由远及近,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听来却有说不出骇人,立时毛骨悚然。接着传来的是“噗 噗咚咚”的声音,然后司马洋明白了。 是箭。 密如飞蝗、急如骤雨的箭。 喊杀声、梆子声、锣鼓号角声象在疯狂地撕扯着漫天大雾。 看着、感觉着箭一支一支地插进自己的身体,他突然想到了“地毯式轰炸”这 个词。直到这个时候他都没有完整的思考能力,只是惶惑。 直到身上和周围插满了羽箭,天光也亮了起来,喊杀声和箭雨才稀落下来。看 眼前仍是乳白色的迷雾,司马洋依然惶惑。 直到箭雨完全止息,他听到周围有许多人齐声大喊:“谢曹丞相赠箭!谢曹丞 相赠箭!”这时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知道这段历史。 接着,草堆颠簸了一下,他象刺猬一般滚落到冰冷的水中,在水中司马洋终于 领会了什么叫随波逐流,他就这样在宽阔的江面上漂浮了很久,直到天色全亮,雾 气散尽,但他始终都只是惶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自己是处在幻景中还 是现实中,还活着吗,或者死了就是这样? 江鸥一次一次地从他眼前掠过,终于认定这是一段枯木,几只江鸥落在了他身 上歇脚。 也许他离岸边不远,以至于清楚地听见岸上有人说:“看!有具尸体!” 另一个人说:“都被射成刺猬了,咱们捞起来去禀报丞相吧。” “你疯啦?丞相正在气头上。花了十万支箭就射死一个东吴兵,你不是存心寒 碜他吗,脑袋不想要了!” “哦,是啊是啊!” 然后司马洋便又一次被绞肉机的感觉铰了进去,没了意识。 现在他不再惶惑了,却惊奇地发现自己身上并没有插着印象中的至少十支箭, 甚至连伤口也没有。这时他才想起中箭时似乎并没有疼痛的感觉,难道是幻觉或者 是因为自己原本不是这个时空的人,本该去阻止即将犯罪的自己,却被弄到三国时 代来了。他熟知三国故事,已经知道第一次看到是曹操和刘备在青梅煮酒论英雄, 而第二次显然就是著名的草船借箭了。那么现在又在何时何地呢?山脚下的城镇的 灯火显然不是电灯而是火烛之类发出的光亮,那么还是在古代咯?朦胧中城镇的建 筑并不象中国古代的建筑,到象是古希腊或者古罗马的样式。他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凝神细看,但天色太黑了,目标又远,看不出究竟。 看来是老吉姆的后悔仪出了问题,把他送错地方也就罢了,还象神经质般乱跳! 象纠错能力平平的VCD机播放盗版光盘一样。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能怎么办。 这他妈到底算什么事啊?!司马洋忿忿不平地想着。 猛然一连串呼啦啦的声响,许多黑影从他的头顶胡乱地掠过,是一群惊飞的鸟, 吓出了他一身冷汗。远去的鸟群发出几声凄厉的鸣叫,划破夜空,显然它们受到的 惊吓远比司马洋更大。 这时,脚下的山坡隐隐开始颤抖,并伴随着隆隆的声响。司马洋惊恐地看着脚 下,有小石头不断滚过,“地震!”一个恐怖的念头掠过。 抖动越来越剧烈,远远近近好几处地上裂开大大小小的口子,并向外喷射着白 色的蒸汽。司马洋呆立着看着这一切。城镇显然也惊醒了,隐约能听到杂乱的哭喊 和马的嘶鸣,有许多火把在快速而混乱地移动。他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喉咙里发 出毛骨悚然的声音,拿不准自己是该立刻奔逃还是站在原地不动。 突然,所有的震颤消失了,蒸汽也不见了,连城镇里的响动也停止了,一切象 从来没发生过。 寂静,令人窒息的寂静,让人怀疑自己被突然刺破的耳膜。 司马洋瞪着惊恐的眼睛,动也不敢动一下,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似乎一动就 会有灭顶之灾。 他的预感没错,短暂的寂静之后,一团巨大的火焰在他身后的山顶腾空而起, 灼人火光立时把一切照得艳阳天般明亮。那一瞬间,他看清楚了,山下的城镇不是 中国的,必是古希腊或者古罗马无疑了。他正想回头看发生了什么,一声巨大的带 着强烈冲击波的爆炸声从背后的山顶呼啸而来,猛烈的气流将他抛向了空中。在空 中翻滚时,他看到了山顶有一柱硕大的红亮的火流正向着夜空深处喷涌,映红了半 个天幕,衬托出整座山脉的雄伟轮廓。火山喷发!当他重重地摔回地面时终于弄清 楚发生了什么。 刚才的恐惧消失了,也许是知道必死无疑,或者是震慑于那不可方物的美丽和 消魂夺魄的气势,司马洋趴在剧烈抖动的山坡上,痴痴地望着山顶喷薄而出的红色 岩浆发呆。很快,岩浆顺着山势奔流而下,在它前方开路的是无数大小不一的岩石, 跳跃着滚落下来,如同万马奔腾,发出雷鸣般的轰隆声。有滚得慢的石头被灼热的 岩浆追上,冒出一些火光和清烟,石头便消失了。岩浆所到之处,将原本不多的树 木一一从根部伐断,一律向着山顶火山口的方向仆倒。如同慑于火山至高无上的权 威,颤抖着臣服于它的脚下,而火山仿佛并不为树木的归顺所动,炽热的熔岩依旧 无情用火焰将它们吞噬,瞬间灰飞烟灭。 呆呆地看着石阵和岩浆向自己冲过来,司马洋突然想发出一些来自内心的感慨: 大自然何其的伟大,人类是何其的渺小!然后他就被一块巨石撞飞出去,落下来时 已是无边的红亮的岩浆,如同煮沸的粘稠的红色稀饭,咕嘟咕嘟地冒着肥大的气泡。 (画外音:司马洋不知道,山脚下的古城是古罗马的庞贝城,而正在肆虐的就 是著名的维苏威火山。 公元79年8月13日凌晨,沉睡多年的维苏威火山突然猛烈喷 发,庞贝城被熔岩和火山灰全部掩埋,从地球上消失。司马洋更不会知道,就是他 到来时的强大电磁辐射引爆了这座看似温和的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