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卖身为奴 “起来!”土豆踢我。 “干什么?”我说话的声音都已经变得很孱弱。 “外头去走走。”土豆用手梳理着头发。 “走走?!”我翻身看着土豆如同看见了一个半疯半傻的人,“我已经饿得动 也不想动了,你练过不食人间烟火的什么功夫?还有劲头散步?!” 土豆的腹部发出骇人听闻的空旷的咕噜声,冷冷地说“你指望食物从阳台上飞 进来还是从地板上长出来?” 我四下望望,叹口气说:“这就叫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从没想过我也会挨饿。 你不是总能未卜先知吗?怎么就没料到有人入室抢劫呢?!” 土豆霍然回头瞪了我一眼,下巴只轻微动了动,却因为他浓密的胡须而显得极 为夸张。 “那,出去就有吃的吗?”我不敢再继续刺激他了。 “人是活的,办法是想的。克罗地亚都能得季军,我们凭什么注定被饿死?” “哦!”我恍然大悟,“你打算先抢银行还是先抢食品店?还是先抢食品店吧, 我给你望风。” 土豆皱着眉头厌恶地看着我,说:“你显然饿傻了。” “你不傻你到出个不馊的主意啊!”我不服气地叫道。 “起来跟我走,把你那套高级西装穿上,皮鞋蹭亮点。”看来土豆是有主意了。 “好吧,听你的,不过你先把我拉起来。……对了,刚才你说什么?克罗地亚 得季军? 本界世界杯么?你才饿傻了吧?” “二位小姐请留步!”我们从后头追上两个手挽手边走边聊的女孩,她们衣着 入时,身材一流。不过街上有诱人身材的女孩十之八九都让人不堪回首。当她们诧 异地转过身来时,我不得不深深叹服土豆超远距离背后鉴别美女的本事。 “什么事?”两位漂亮的小姐警惕地看着我们,也许是地处闹市比较有安全感 或者是我们虽然略带菜色但还算挺拔俊朗的外表使她们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反感。 “不好意思,这位日本朋友(用手指我)想请二位小姐共进午餐,不知二位小 姐肯否赏脸?”土豆满脸修剪整齐的胡子使他更具男性魅力和艺术家气质。 “日本人?”女孩们意外地打量着我。 “他是一个在中国投资的日本财团董事长的儿子,片范太郎先生。”土豆继续 指着我煞有介事地说着。 “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我立即做了个很日本式的姿势,表情严肃。 两个女孩的表情立即多了几分拘谨和好奇,但还算大方地点头还礼,尤其是其 中矮一点的女孩明显有了热情的微笑。 “还没请教二位小姐芳名……”土豆装文化人还挺象回事的。 “我姓丁,叫我叮叮就可以了!”高一点的女孩大方地说,我注意到她的嘴唇 略厚且微微外翘,看上去总在嘟嘴撒娇似的。 “我姓冬,就叫我咚咚吧!”矮一点微胖的女孩笑容灿烂地说。 “叮叮咚咚?”我故做迷糊状地念叨,但心里却略感沮丧,她们分明没有说真 实姓名,显然还没取得她们的信任。 叮叮和咚咚禁不住笑了起来。 我连忙笑容可掬地说:“我的,大大的良民,想请叮叮咚咚米西米西的干活, 可以么?” “你为什么要请我们吃饭呢?”叮叮眼光闪烁,似乎明察秋毫。 我在她那大而微弯的美丽眼睛注视下,有点慌乱,正不知如何解释,旁边的土 豆赶忙接过话头,说:“哦,是这样的。片范先生来中国以后,总有许多俗不可耐 的女孩不停地纠缠他,显然是为了他家的钱。为此片范先生对中国女孩深感失望, 说中国无淑女。我作为中国人当然坚决反对,说在中国五步之内必有芳草。他不信, 我们就打了个赌,出来寻找芳草,才走了四步就看到你们了,片范先生立即惊为天 人, 心甘情愿地输给我1亿日元。请你们吃饭纯粹是为了表达他对中国女孩误解的 歉意,你们一定要给他这个机会,否则他会觉得愧对芳草而悔恨终身的。” 不但是两个女孩,连我都听傻了,没想到平时冷漠寡言的土豆竟然如此健谈, 真是从心眼里佩服他随机应变编故事的能力,他真该去当作家,在网上的文学论坛 里一出手保证拥趸云集。再看女孩们,已经是满脸兴奋的光辉,眼神中透露着得意 的喜悦。土豆含蓄的夸赞显然深得她们的芳心,就她们的气质看,直接了档的吹捧 未必能取得这样的效果。当然我这身剪裁得极其合身有形的西装也可能起到了重要 的作用。这让我又想起安亮,不过只是一闪念而已。 “那好吧,我们接受邀请!”叮叮的笑容很迷人。 “啊,我的高兴的大大的!”我兴奋地搓着手,是真的高兴,仿佛看见了一桌 丰盛的筵席,我咽了口馋涎。 “去哪家餐厅由二位小姐定吧。”土豆含蓄矜持的绅士风度里也明显透出了得 色。 叮叮看了看咚咚,似乎在征询意见,看见咚咚微微点了一下头,叮叮便试探地 说:“玉皇大饭店旋转餐厅?” “好!!!”土豆叫道。 “哟西哟西!!!”我叫道。 旋转餐厅每60分钟转一圈,因为面积巨大而基本感觉不出它在旋转。这是这座 城市最高的建筑,临窗可以鸟瞰全市风光。但窗外究竟景致如何我和土豆都无心观 览,只顾着一通狼吞虎咽。等我觉得胃里有点着落时抬眼看了一下对面的叮叮和咚 咚。显然是我们风卷残云般的吃相把她们吓着了,她们正握着筷子目瞪口呆地看着 我和土豆,如同看着两个刚从埃塞俄比亚逃出来的难民。我连忙用脚踢踢土豆,同 时尴尬地笑道:“中国菜,米西米西的味道大大地好!叮叮咚咚怎么不米西?” 我突然觉得土豆在桌下猛踢了我一脚。 “可,可我们点的好几道都是日本菜啊!”咚咚诧异地看着我。叮叮则在一旁 抿嘴浅笑。 “呃!”我顿时傻了,从没吃过什么日本菜,除了听说过生鱼片之外根本不知 道什么是日本菜,桌上的菜式看着都很中国化嘛,除了有几样清淡得让人疑心厨子 忘了放盐,我还以为是江浙一带的菜呢。土豆踢我,看来他是认识日本菜的,怎么 不早说啊,就知道吃! 土豆用餐巾擦着嘴,从容地说:“二位小姐有所不知,这位片范先生虽然是日 本人,却从没吃过日本菜,所以误以为是中国菜了。” “啊!”女孩们吃惊地张开红唇。我也对土豆的说法颇感意外,不过他是导演, 显然新的故事情节已经编排好了,我也就放心地靠向椅背听他下面如何解释。 “是这样的,”土豆喝了口茶,慢条斯理地说,“片范先生父母都是土生土长 的日本北海道人,他也出生在北海道,但不到一岁就去了美国,是在美国长大的, 在他眼里日本菜就是中国菜。” “是吗?”叮叮依然不解地问道,“那就没回过日本吗?” 我已经了解了剧本的内容,不待土豆开口便抢先说:“日本的回去过,次数的 不多,每次都米西肯德基的干活,除了生鱼片,日本菜的统统的没有米西过。” “哦!”咚咚茅塞顿开般地对我说,“片范先生,我正在自学日文,您能不能 教教我?” 她这句话让我立即把已经放到嘴里的肉丸子吐了出来,差点没把我噎死!连忙 假装被呛着了,捂着嘴假咳,紧急思量着对策。一旁的土豆也被这意外的要求的给 搞懵了,一时也不知如何应付。 “快喝口水,你没事吧?”两位小姐一齐关心地问我。 “啊,没事没事!”我不能继续咳嗽了,“对不起,咚咚小姐,我的当老师的 不会。” “那您和我用日语对几句话可以吗?”咚咚显得一脸纯真,我真怀疑她已经看 穿了我们把戏,故意调戏! “噢,这个,这是,是在中国,呃,日本话的不可以说,入乡随,随俗的干活。” 我的尿都快急出来了,求援地看着土豆。 “啊,是啊是啊!”土豆终于想出了新的故事情节,“由于众所周知原因,中 日两国有过一段恩怨。考虑到咱们中国人民的民族感情,所以到了中国之后片范先 生就不再说一句日语,可见他一片希望中日两国人民世世代代友好下去的赤诚之心 啊!还请咚咚小姐见谅。” “是的是的是的!”我频频点头,心里暗骂: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是这样啊……”咚咚显得很失望。 “可他这样说话,跟电影里皇军是一个味儿,恐怕中国人民更不能接受了吧?” 叮叮仿佛心无城府地对土豆说,但我看得出她饱满微翘的嘴唇带着一丝调皮的微笑。 “呵呵,二位吃菜啊,别光顾着说话!”土豆不敢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转移 了话题。 “那就再点几样吧。”叮叮看着被我和土豆扫荡过桌面说。 不由我们分说,叮叮已经叫来了侍者,菜谱也不看地说了一大串听上去很贵重 的菜名。 很快就有各式各样看上去更加贵重的菜端了上来,我再没见过世面也知道新点 的这些菜比刚才吃的高级得多,看看那只张牙舞爪通体透红庞大肥硕的龙虾就知道 了。 管他三七二十一,我和土豆又是埋头一阵苦干,也借机掩饰刚才的尴尬,一时 间大家都没说话, 气氛更加尴尬。 就这样沉默地吃着,突然叮叮笑盈盈地问我: “听说你父亲是日本一个大财团的董事长,一定很有名吧?是哪家财团呀?” 又来了!这俩丫头是不是已经看破我们的伎俩了,我不自然胡编:“呃——松, 松下! 对,松下地干活!”然后就觉得左脚一阵剧痛,是土豆踩我。 “松下株事会社?!”叮叮咚咚如同双胞胎一样一齐瞠目结舌。 “松下幸之助先生是你爷爷吗?你怎么不姓松下?”叮叮显得好奇心极强。 “呃——这个——”我真恨土豆啊,找两个傻丫头骗骗多好,偏找俩那么聪明 的。 “这个我知道,”土豆又跳出来给我圆场,“他随他母亲姓,他母亲姓片范!” “是的是的是的!”我连连点头,心里骂土豆:你妈才是骗饭的! “日本也有随妈姓的?”咚咚象听到天方夜谭一样。 我和土豆讪笑。 叮叮这时看看我又看看土豆,很仔细地研究着什么。若在平时,有这样一个漂 亮的姑娘用这样一双美目仔细地打量我,心都会酥麻。但现在我却被看得如坐针毡, 心里直发毛。 “我发现你们俩长得很像耶!”叮叮的研究有了成果,“连声音都像,就和亲 生兄弟一样。” 我如蒙大赦般地嘘了口气,看了半天就看我们长得像了,已经一万多人这么说 过了,我自己也这么认为,如果土豆不留胡子和长头发,一定所有人认为他是我大 哥。 土豆听了,不太自然地摸摸自己的胡子说:“像吗?非亲非故,我只是是他的 私人律师。” “律师?”咚咚又发言了,“我看你更象个艺术家。” 于是大家一起傻笑,心里各怀鬼胎。 这时我觉得已吃得足以三五天粒米不进了,便偷偷四下观察了一下,就餐的人 不多,老外占了多半,除了轻柔的音乐在萦绕,餐厅里很安静。我和土豆交换了一 下眼色,正要开口说我们去洗手间。叮叮突然笑嘻嘻地说:“请原谅,片范先生, 我们去一下洗手间。”说着拿起坤包拉着咚咚的手站了起来。 “噢,不要!”我预感不妙,她们该不是要溜吧。 “怎么?”叮叮不解地看着我,嘴角挂着动人的笑意。 “片范先生的意思是,”土豆此时也有点慌乱,“是,是,啊!你们去洗手间 不必带着包去嘛,小心弄脏了……” 咚咚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叮叮则含蓄抿嘴说:“这是女人的事情。”说罢, 两个女孩款款而去,留下一对姣好的背影。 土豆涨得面如重枣,好象被高手拿住了要害,我第一次看到他有如此狼狈的表 情。 “完了,她们肯定有去无回!”他绝望地长叹。 “你怎么知道她们溜了?难道她们真的看出来了?”我说话时没一点底气,分 明认同了土豆的看法,却还抱有一丝幻想。 五分钟过去了,我从没注意过五分钟竟然有那么漫长。 十分钟过去了,我彻底绝望了,看着周围的侍者,似乎个个都手拿帐单,准备 上来向我们收钱。我知道我们在被洗劫后第三天就已一文不名,但此时还是下意识 地将手伸进口袋,指望发现奇迹。奇迹是没有的,只有土豆那张愤怒的脸。 “都是你这个十足的蠢货!日本菜也不认识,还冒充什么松下的孙子!都是你 坏的事!” 土豆压底嗓门恶狠狠地对着我骂。 我根本懒得理他,平静地将最后一点东西吃完。擦着嘴从容地开始考虑选择被 扭送警察局还是从这标志性建筑上跳下去。选来选去还是觉得撞破玻璃跳楼显得有 面子一些,但同时又忧虑这旋转餐厅的玻璃会不会是防弹的,万一撞过去,玻璃没 破,自己撞得屁滚尿流的还得被扭送警察局,岂不是更惨? “请问哪位是片范先生?”不知何时一个女侍者出现在我身边,柔声细语地问。 我浑身一哆嗦,强做镇定地说:“我是,呃——我们等那两位小姐回来就,就 付钱。” “好的,”女侍者保持着职业性的微笑,“我是来告诉您,服务台有您的电话。” “哦,是吗?”我如释重负,“谢谢谢谢!” 当我起身准备去接电话时,土豆小声在背后说:“你刚才忘了说鬼子话了!” “一急给忘了,没事没事,服务员不知道。” “喂,我的就是片范太郎,你的什么的干活?” “我是叮叮!”电话里传来叮叮清脆的声音。 “啊!!!……你们,哪里的你们在?回来的为什么不?”我的话简直颠三倒 四,不过倒更象鬼子话了。 “我是跟你说一声,我们临时有事,先走了,谢谢你的午餐!” “啊,别走!!!”我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餐厅里顿时一片肃静,所有人都 向我行注目礼。 电话那端传来叮叮开心的笑声:“你这么激动干什么?不至于要我们来付饭钱 吧?再见片范太郎先生!” 电话已经被挂断。完了,真的玩完了。我从没象现在这么绝望过,晃晃悠悠回 到座位,却发现了更令人绝望的事情——土豆消失了。急忙四处张望,哪有他的人 影。我彻底瘫倒在座位里,心里破口大骂世上没有一个靠得住的人。 土豆的逃跑令我伤心欲绝,进而心灰意冷终于看破红尘,冷笑着琢磨,等从警 察局出来就找一个香火比较旺的庙子出家! “片范先生,又有您的电话。”那个女侍者又出现在我身边。 我仿佛看到了救星般冲向服务台,象抓救命稻草般抓起电话:“叮叮小姐对不 起我不是日本人欺骗了你们但我实在是被逼无奈我知道你是菩萨心肠不会见死不救 只要你回来付钱叫我做牛做马都没有二话……” “喂喂,洋芋!听我说!我是公孙土!土豆!!!” “什么?你!!!我靠你妈的(以下作者略去28字)”我的叫骂再次让餐厅里 所有人投来肃穆的注目礼,但我实在太愤怒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打住打住!”电话里土豆大声叫着,“我是出来搞钱的,总不能两个人都在 里面等死啊!” “真的假的?”我又看到了一线曙光。 “你别冲动,再稳一会,我会有办法的,搞到钱就回来!” “那,那你快点!你如果扔下我不管,我走遍天涯海角也要追杀你!” “放心,40分钟之内肯定来救你,稳住!” 我的心脏总算回到了原位,放下电话时的姿势自我感觉还挺潇洒,但当我看到 服务台里偷笑的女侍者时,我的感觉立刻变得讪讪的。 “片范先生,您的帐单已经结了。”女侍者和蔼地说。 “什么?谁结的?”我几乎不能相信我的耳朵。 “就是刚才和您一起进餐的一位小姐。” “……是吗?……你怎么不早说?!” “……” 我以最快速度离开了依然不紧不慢旋转着的餐厅,生怕稍迟一步就走不脱了。 来到大街上,沐浴着午后的阳光,感觉真是无比舒畅,感叹今天险些为一顿饭寻死 出家。 正考虑着要不要在饭店门口等土豆回来,突然背后有人拍我。 我一回头,几乎昏死过去——叮叮浅笑盈盈地站在我背后! “片范先生,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的私人律师呢?” 我垂头丧气地说:“得啦,你就别再调戏我了,这饭吃得我心惊肉跳,我连死 的心都有,不得神经衰弱也要做半年噩梦。为了填饱肚子当了半天小日本,连老妈 都改姓骗饭了。最终还是被人揭穿。唉,古人云: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我是没脸 见人了。” 叮叮十分开心地笑了,阳光下显得非常可爱:“看来这顿饭你吃出不少人生哲 理悟出许多生活真谛嘛!” “别逗乐了。你打算怎么办吧?”我做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希望她 以为我是黑社会至少也是流氓什么的,让她知难而退。 “哦? ”叮叮收了笑容,向四周望望,扬头说,“本来打110也不麻烦,不过 现在街那边就有两个巡警,电话也不必打了。” 警察! !!我惊恐地回头一看,果然,斜对面街边就停着一辆110摩托,俩巡 警正向这边望来。我赶忙向叮叮赔笑道:“何必呢。说真的我非常感激你没有将我 置于死地,大恩大德铭感五内没齿难忘容当厚报!” “武侠小说看多了吧?不过态度还比较端正。”叮叮又恢复了笑容,“你自己 说怎么办吧。” “让我说?……下策是找一帮人把我暴打一顿……” “这个不好,有上策吗?” 我眼睛一亮,说:“上策就是等我挣到钱,还你饭钱,可以记利息,如何?” “那你知道今天我们吃掉多少钱吗?” “不知道,多少?” 叮叮比出一个六的手势。 “六百!?这饭店黑得真够离谱!” “你以为是农家乐啊!”叮叮立即板着脸教训孩子似的说,“那可是五星级宾 馆的涉外餐厅!我看你不光是不认识日本菜,中国菜你也没见识过几样!六千!六 千七百多块钱!!!…… 喂,傻啦?你别当街晕倒哦!” 当时的我自然无法想象一顿仅仅四个人吃的午饭就能吃出将近七千块钱,即便 在我和土豆最富有的时候也没想过,虽然我们曾经拥有的钱的零头也不止这个数。 可我现在到哪儿去找这么大笔钱啊? “不至于六千多就吓成这样吧,”叮叮伸手在我眼前晃晃,“喂,是一次性付 清还是分期付款呢?” “呃,”我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除了上策下策,还有中策。” “哦?策略蛮多嘛,说来听听。”叮叮显得饶有兴致。 “就是,就是我帮你做事,比如揍个什么人啊给你打扫一下屋子之类的,我一 定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叮叮的大眼珠转悠了两圈,问:“我可以理解成你给我当仆人吗?” “就算吧,”我低三下四忍气吞声地说,“不过是只是暂时的。” “暂时多久呢?”叮叮的笑现在在我看来显得很讨厌! “……今天之内?”我试探性地问。 “还有不到半天时间了!那还是用上策吧!”叮叮不屑一顾。 “还可以商量嘛。三天,总可以了吧?”这实在是奇耻大辱,好在我想到了韩 信,他连裤裆都钻过呢,相比之下我委屈一下也算不得什么。 “三天?我想还是用下策比较好!”叮叮太贪心。 “一个星期!”我一咬牙一跺脚豁出去了。 叮叮竟然不再理我,用夸张的姿势想招手叫那边的巡警过来。我赶忙把她的手 压下来,悲愤地说:“那你说个时间,总不能为一顿饭就从此卖身为奴了吧?” 叮叮高兴地说:“谁要你终身为奴了?别那么悲观嘛。我问你,现在你一个月 挣多少钱?” “我没工作,否则也不会骗饭啊。” “学历?” “……本科。”也许是虚荣心作祟,我把高中肄业改成了大学本科。 叮叮怀疑地盯着我,我真害怕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半晌她说:“我怀疑你20 岁都不到,怎么就本科毕业了?好,就算本科!看你顶多也是刚毕业,就你这样的, 能找到工作也只有千把块钱的月薪。算我优惠你,你给我当3个月仆人就行了!” “3个月!!!”我抽一口冷气,倒退半步。 叮叮扬着眉毛,一脸坏笑地指指巡警所在的方位。 我一脸死灰地点点头,没想到在奴隶社会过去几千年之后我却沦为奴隶了,大 街上被卖身为奴,还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这他妈是什么世道! 叮叮显得开心极了,满意地大笑:“别哭丧着脸,大丈夫能屈能伸嘛!跟着我 衣食无忧,不会让你吃亏的。”一副旧社会强抢民女后得意忘形的纨绔恶霸的嘴脸! “你要不要去买副锁链把我栓上?”我冷笑着问。 “不用!你要跑我也追不上,追上了也打不过你。不过大男人敢作敢当,不要 脸你就跑!” 我直视着叮叮充满得意的眼睛,真想转身就跑,她也微笑着迎视我的目光。我 憋了半天终于象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低下了头。 叮叮更加得意了,一把挽住我的胳膊,说:“我就知道你不会跑的。走吧,到 了家得先给你定几条规矩。” 我被叮叮这一突然的亲昵举动吓了一跳,耳红心跳地诧异于她的兴奋之情。仿 佛是抛饵钓鱼,鱼儿咬钩瞬间带来的狂喜和成就感使她有点忘形失态。莫非这是一 个圈套,她张网以待的就是我?想到这里,我不仅有些莫名的恐惧,胆怯地看着叮 叮。 叮叮不知是因为我的眼神还是察觉了自己的忘情,她迅速地撤掉挽着我的双手, 并跳开两步,用一个潇洒而动人的手势向街上招呼出租车。她做得显得那么自然, 但我还是看见了她眼神里的慌乱和脸上闪现的红云。 陷阱的念头闪念即逝,因为那太缺乏逻辑,也因为叮叮的神态言行让我更愿意 自做多情地想象她对我已有好感甚至芳心大动。 一辆鲜红的出租车嘎然停在了我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