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昨日之日不可留 “根据警方初步估计,死者张诚系自杀。而此前公孙土夫妇在住所被谋害的凶 手可能就是张诚,他死前是公孙的私人律师,在他的自杀现场发现了大量被焚烧成 灰烬的卷宗,有关公孙的资料全部被销毁。张可能是在警方强大的缉拿声势下畏罪 自杀的,他的杀人动机还有待进一步调查,请继续关注本台的跟踪报道。” 我关掉电视机,疲惫地倒在沙发上,觉得四周的一切如同退潮一般一齐远去, 就象当初涨潮般涌来时一样迅速。 前天,送走叮叮,从机场回来,当天晚上就在电视上看到了土豆和芷琪在住所 被害的新闻。当时脑子就懵了,从不觉得文艺作品里夸张、煽情的缠绵悱恻和生生 死死会发生在我的周围,怎么会突然发生那么大的变故,叮叮走了,而土豆和芷琪 竟然死了……两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有了。 不知道是无力承受突然的伤痛,还是不敢面对巨变的现实。我如同一个头部被 钝器严重撞击但还未昏迷的人,带着迟钝的感觉和茫然的表情对着电视机发了很久 的呆,直到屏幕上只剩了雪花点。随后我觉得该做些什么,便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 在黑暗中疾走并抓耳挠腮,但很快就发觉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从何做起。孤 独和无助的感觉突然袭来,才沮丧地看到自己在骤然变化的生活面前那样笨拙和软 弱,如同一个稚嫩的婴儿。 经过一个不眠之夜,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我要去看看他们,我要看看芷琪。 但我因提不出任何与死者沾亲带故的证明而被警方拒绝了,当时我的脑海里浮 现出一个可怕的场景:芷琪完美的躯体正被以尸检的名义弄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我疯狂了,不顾一切地要冲进去看她,保护她。结果被几个警察轻而易举地制服了, 并被拘留。在我怀疑他们将以我涉嫌谋杀而对我进行长时间的扣押和提审时,他们 把我放了,并被告知在结案之后允许我处理土豆和芷琪的后事。 现在终于结案了,客观说警方的效率非常高,仅隔了两天。但我却感觉等待了 好几个世纪,而我用几个世纪的时间来思考、整理这半年来的变故和原由,仍然是 徒劳,得到的是更多的困惑和潮涨潮落的确切比喻。 舒展一下酸软的肢体,我决定出去大吃一顿。明天,要象个成熟男人那样去警 察局处理土豆和芷琪的后事。 我是步行从灵园公墓回公寓的,心里始终在转一个念头,土豆和芷琪可能确实 是和自己有着某种特殊关系。土豆的遗像恍然就是我的标准照,曾经对他的信任和 依赖,感觉犹如对父兄,那种没理由的默契和亲近感,仿佛孪生兄弟。对于芷琪, 则是一种早在身畔,后又失落,再次相逢的感觉。我不知道那叫不叫一见钟情,只 是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令我震撼: 就是她! 他们为着何种目的,从何而来,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已经决定不再为此 伤神。 人已经不在了,连同他们带来的扑朔迷离都嘎然而止。 刚到公寓就有人按门铃,我忽然有一股莫名的兴奋和希冀,仿佛门外来的是他 们的信息。 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门外,其中戴眼镜的礼貌地问:“请问,是司马洋先 生吗?” “是我。” “您好!我们是太平保险公司的理赔人员,有个刘芷琪小姐的意外保险上受益 人是您……” “芷琪?……哦,请进!” 待他们坐定,我便急促地问:“你刚才说芷琪?” “对,刘芷琪小姐。她已意外身亡,我们深表遗憾。今天就是来办理10万元意 外保险金的赔付手续的。” “哦……” 这时,同行的另一个人说:“一个多月前是我受理的这单业务,当时刘小姐是 想保1000万的,又改成了100万。然后,我听到她自言自语说:‘够他读书就行了。’ 就才改成10万的。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好象她知道自己很快会……” “小向!”戴眼镜的皱着眉头,严厉地打断了他的话,然后转向我,“警方已 经定案刘小姐是被谋杀,确属意外……” 办完手续,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发现无论土豆还是芷琪似乎都是想把我的 生活安排得更好,可这保险金让我不能不怀疑他们的死因。 到底是怎么回事?有谁能告诉我?!我头痛欲裂。 冲到阳光下,迎着初起的秋风,感觉好了一些。 想来想去都是徒劳,还是不想了。 无论怎样,我不能辜负芷琪的愿望,用这10万元完成学业,把她的心愿融入我 的一生。 想到这些,舒畅了许多。站在一片草坪上,闭目仰天,感受着隔着眼帘依然靓 丽的阳光。 这时,脚上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低头一看,是一个小皮球滚到我脚边。 一个小女孩蹒跚地跑来,看上去顶多两岁。 她跑到我身边,抱起皮球,然后抬头看我,笑了。 我的心却骤然缩紧。 那双美丽的眼睛,那么熟悉;那眸子里闪烁的晶莹的光亮,那么熟悉。 远方有一对年轻夫妇在呼唤小女孩:“琪琪!回家了!” 小女孩抱着皮球地跑远。 我望着她蹒跚而稚嫩的背影,呆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