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出卖 作者:千雨 (上) 一、 从噩梦中醒来,黑与白占领了房间里的一切。身边熟睡的女人没有了浓妆的 遮掩越发显得丑陋。她怎么会躺在我身边我记不清了,昨晚的事都想不起来了。 醉酒醒来时的头疼应该是人生最无趣的事情。我的头好象快要爆炸了,摇摇 晃晃的走进卫生间,在浴缸里放了满满的凉水,然后毫不犹豫的跳进去。冰凉的 水化成无数只利箭射在身上,痛苦而痛快。脑海中依稀浮现出昨晚的事情。 东东和雪峰是我的同学,是我的朋友,也不是我的朋友。我们一起读高中, 一起毕业。而后他们念大学,我参加了工作,时间和空间淡漠了友谊。再后来我 自己出来单干,他们也回来工作。我们就又经常聚在一起喝酒聊天,但是我们中 间已经有了隔膜,谁都不想让别人看透自己。他们两个人都很有心计,只是东东 的精明流于表面,而雪峰的狡猾却隐藏在憨厚的外表之下。我,可以说比他们都 有头脑,但我从没有把我的头脑用来对付他。如果说真想算计的话那么他们两个 加在一起也不是我的对手,但我没有算计过他们,也不想。 公司效益不错,倒腾物资的利润相当可观。毕竟对缝这个行业那时还很流行。 而这两个家伙也就把我当成了个有缝的蛋盯住不放。他们的心思很简单,无非就 是混吃混喝再捞点小钱花花,还希望我能帮他们找找发财的路子。 昨晚是我找到他们。最近虽然钱赚了不少,心里却很矛盾。钱对于年轻的我 很有诱惑力,但想想这不择手段挣来的肮脏钱,我又茫然了。只想醉了,就不用 去想了。一个人喝酒又没什么意思,于是找来他们。豪华酒店的菜价高的要命, 味道却没有妈妈作的好。要了三瓶二锅头,我想灌醉他们,还有自己。每人一瓶 还没喝到一半,这两家伙就开始连蒙带赖了。我懒的拆穿他们,我本来就是想买 醉的,怎会在乎别人。一瓶酒下肚好象醉了,只是我的心并没有醉。我常常买醉, 可惜买来的只是讨厌的胃痛和头疼。 东东喜欢跳舞,每次喝完酒都要拉着我们去,他常跟我说:千雨,你说象我 们这样的帅哥如果不去跳舞,那些漂亮MM跳舞还有什么乐趣啊?我觉得他这是最 粗俗的说法,他的人也一样。我不喜欢跳舞,理由很简单,我不会也不想学。但 我喜欢哪里熄灯后长长的慢四舞曲和缠绵的气氛。那时侯没有人知道谁是谁,也 忘了自己。黑暗的沉沦没有理由,心的沉沦也不需要理由;沉沦的黑暗埋葬了肮 脏的灵魂和疲惫的躯体。我坐在黑暗的角落里努力四处张望,看到的只是一片漆 黑,漆黑中我看见自己的灵魂离我而去,隐入了黑暗中。 忽然,一点冰冷爬上了我的脸。两片冰冷的唇,满是酒气和幽香的唇胡乱的 吻着。粗重的喘息声点燃了我的欲望。粗鲁的把她搂在怀里,回应着她的渴望与 激情。偌大的舞厅中,沉沦的人群旁,被人遗忘的角落里,我完成了一次性欲畸 形的发泄。那一刻,我只是一只动物,简单的倾泄自己的欲望。理智是个渺小的 巨人,当我由人蜕变的时候…… “看你好久了,你好安静,我喜欢”。简单的一句话已经足够。她不想知道 我是谁,我也不必知道她是谁,我只知道她是个女人,一个同样出卖了灵魂的女 人…… 洗浴中心,很平淡的名字。里面却生长着一个古老的行业。我不知道怎么进 去的,我却知道当我们来到这的时候东东和雪峰终于醉了,因为他们知道我将要 满足他们的欲望。他们却不知道他们的灵魂已被收买。可没想到在我沉醉的时候 他们给我找了个难看的JI女。 穿上衣服结了帐,这两个家伙还在嘲笑我。说我醉的太深,连找JI女都在睡。 我才知道昨天晚上没碰过那个JI女。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我看他们的脸,他们的 脸是灰色的。我抬起头看天,天也是灰色的。我,也是灰色的。 二、 刘云回来了,她也是我的同学。当初读高中的时候她和另外一个女孩陈露就 象两个小跟班一样跟在我们三个人的后面。我们逃课她们也逃,我们玩游戏她们 也玩,我们考试不及格她们就帮我们补课。那时候,我们拿她们当哥们。我们是 五个无忧无虑的淘气鬼。后来,刘云大学毕业分配到了南方,陈露去了北京。我 们的联系也时断时续了。现在刘云的父母把她调回了这个城市,也就再次回到我 们三个混蛋当中。 我不知道刘云喜欢谁,我知道东东和雪峰都喜欢刘云。至于我,我只想把刘 云当个好朋友。我觉得我配不上她,尤其现在这样肮脏的我。 刘云的归来在客观上限制了我们三个的胡作非为。于是,我们三个又做回了 人。只是被我们出卖了的灵魂不知道在何方。日子就在寻找灵魂中远去了。东东 和雪峰都在单位中混出了点样,而刘云却没那么幸运,行政管理这种职业让她一 个涉世不深的女人找不到一席之地。而这时正好由于业务太忙我想找个可靠的人 帮我管理后方,刘云就来了我的公司。 刘云很聪明,学的很快,把公司管理的井井有条,我的业务又得心应手,不 到一年的时间里公司就挣了不少钱。年底开年会的时候,我把纯利的百分之二十 给了她。 我把东东和雪峰也叫来参加公司的联欢会。我有时候很恨我自己,明知道他 们不是好东西,可我还是会跟他们在一起。也许,只有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才 会觉得自己是个人。二十几个人轮番敬酒,一会就把我灌晕了。把善后交给刘云 我们就走了。我们又去了哪个舞厅。 还是柔柔的舞曲,还是色色的人群,还是小小的角落,我又看到黑暗了。我 知道我在期盼,在期盼幽香的唇,在期盼激情的宣泄。灯亮的时候我努力四处张 望,希望能找到哪张渴望的脸。灯灭的时候,我轻轻的闭上眼睛,等待着冰冷的 唇来熄灭我沉沦的欲望。等到了最后一只曲子,等来了失落。我发现,这里也全 部是灰色。 “内心的爱比不上胸膛的温馨…你的多情出卖我的爱情,赔了我的命,我卖 了一个世界,却换来灰烬。你的绝情出卖所有爱情…感情象个闹钟按一下就停… …”,东东拙劣的歌声与陪唱的小姐对比鲜明。而他,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唱的有 多难听。有时候我很佩服他,他是那种永远以自我为中心的人,而且永远自我感 觉良好。我没听说东东谈过恋爱,可他总是唱些很伤感的爱情歌曲。也许他失恋 过,藏在了心里。 歌厅小姐的小费不多,一个人50块就能打发。而遇到谈的来的她们也可以不 跟你要。只是可能下一个她接待的客人就会多出血了。静儿可能就是这样的。她 很漂亮,可以说是个标准的美人坯子。我没有问过她为什么要作这一行,虽然问 了她不会骗我。我知道如果我问的话,我就会听到一个悲惨的故事,而这样的故 事我听过许多。我从未领静儿出过台,据说静儿也从不出台。每次我去静儿的歌 厅,她会扔下所有事过来陪我。开始的时候我给她小费,而且很多。后来她不要 了。理由,我没问,她没说。 今天象往常一样,静儿陪我坐在角落里,东东和雪峰各自找个小姐唱歌胡闹。 “你又醉了,我没看过你不醉的样子。”静儿在找着话题,想打破我的沉默。 她试过很多次,很多次都失望,但她还在试。 “不醉我不会来这里。”话说出口我就觉得伤害到她了。可我没有解释,也 不喜欢解释。 “是啊,我们这多下贱啊,只有醉鬼和坏蛋才会来。你这样的人怎么会看的 起我们呢?”静儿有些生气。 “是吗?对不起,我的话不是针对你”我根本就不想说什么,可还是得解释, 在必要的时候。或者说在做人的时候。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消沉?如果连你都要消沉的话,我们这样的人该怎么办? 不活了吗?”刘云也曾经说过我太消极。她说我跟什么东西都想较劲,太累。是 啊,我很茫然,对一切都无所适从。我想不理所有的一切却做不到,因为我还是 人,在面对人的时候。 我回过头去看,整个包房是灰色的,静儿也是灰色的。 三、 东东好不容易出次血请我吃饭,还让我选地点,我有点受宠若惊。我挑了家 自助火锅店。要了个靠窗口的位置坐下之后,东东就开始愁眉苦脸。他在我面前 到是很少掩饰什么。 “无缘无故的请我吃饭,准没什么好事找我。说吧,又什么事。不过先说好, 帮不了你可不要骂我。”我先留好了退路。 “这事你帮不上忙,我找你吃饭就是想和你聊聊,听听你的看法。”东东心 事重重。 “哦,那说吧,什么事。对了,你怎么不把雪峰也找来,人多主意多嘛。” “唉,要是找他我就不能说了。” “哦,那不找就不找了,你说吧。”他的话让我隐约明白了点什么,可又想 不清楚。 “千雨,你说怎么才能看清楚女人想什么。”这小子,终于还是脱不了一个 情字。 “我哪知道啊,我觉得成天去琢磨女人想什么的人是最笨的人。” “去,我刚一说你就挖苦我。没礼貌。”他有点急了。 “好好,我不说了,听你说。” “我昨天晚上去雪峰家找雪峰,咱们于老师说雪峰和刘云出去了。好象说是 看电影去了。”东东说这话的时候满脸痛苦状。我意识到东东是真的喜欢刘云了。 我说最近这两个家伙怎么总往我哪跑,原来心思在刘云哪呢。我们四个之间已经 不仅仅是同学关系了。 “这有什么啊,他们俩去看电影怎么了,大家都是同学嘛,你可别多想。” 我只能敷衍的安慰他。 “恩,这我知道,他们去看电影我没什么意见,可糟糕的是前天我约刘云去 看电影她说太忙没空!”东东的样子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看着东东的样子,我忍不住放声大笑。我忽然觉得东东在我面前的最后一点 面纱也被揭开了。面纱后他是个脆弱的小丑。他承受不了他爱的人妄顾他的感情, 他承受不了他的朋友抢占了他以为属于他的位置。那么接下来他会想什么做什么 我就不难猜到了。 “别急眼,我不是笑你。我是在笑刘云,她怎么会喜欢雪峰呢?我想不通!” 东东急了,我连忙编个瞎话制止想要发火的他。 “天知道!雪峰那么有心计,心眼那么多。刘云还不几下就让他给蒙住了。” 东东为了一己之私开始诋毁自己的朋友,贬低和他从小玩到大的同学伙伴。这也 是他内心最深处的雪峰。我知道他的心里也有一个我,而且他对我的评价绝对不 会比雪峰好,只能更差。 “也许刘云就是喜欢他心眼多啊,这样的男人将来一定有出息。”我继续试 探他。 “算了吧,如果讲心眼多有出息的话,咱们三个当中谁能和你比?虽然我们 一般大,可你看你现在事业干的多好,钱也赚了不少。刘云又不是瞎子,如果她 想挑个有出息的她不挑你?我看她现在一定是鬼迷心窍了。真不知道她想什么。” 这个家伙,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甚至不惜抬高我,以便把我拉到他的阵线上。 “别,你可别把我参合进去,我从来只是把刘云当妹妹看的。”我不愿意把 自己拉到和他一个高度。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你的点子多,你帮我想想。”他终于说出了他想说 的话。 “我能有什么主意,感情这东西还得靠自己。再说他们不过是看了场电影, 你别跟世界末日似的。你还得自己努力去争取。” “唉,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不想让雪峰知道我的心思。大家毕竟还 是朋友嘛。” 火锅里的汤肆意翻滚,倾吐着它的怨气。怨气在我们的面前飞舞。我看着被 雾气笼罩的东东,忽然想到一句土话:既想当BIAOZI,又想立牌坊。他虚伪的表 演坏了我的胃口。我猜想,东东和雪峰一定会为了追刘云而反目成仇的。那时候 我该帮谁呢。因为,象我们这样的人有时候为了目的会不择手段的,人生的准则 只是在我们想作个人的时候才会被提起。 我从来不说自己是个好人,我却渴望做个好人。但是,我没有办法洗清身上 的污秽。我只能不停的挣扎,在灰色里挣扎…… 四、 静儿给我来了电话,告诉我她要去北京了。哪里有她一个亲戚,她想试着寻 求一些力所能及的发展。我去车站送了她。她的眼神我能看懂,她希望能重新开 始,做一个让我看的起的人。这也是我的希望,只是她不知道我从来没有看不起 她。我甚至觉得她比我强多了。我们的钱都挣的容易,她付出的却要比我多很多, 而且她还有一个悲惨的故事。哪个故事就象魔鬼一样迫使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 吞噬着她用尊严换来的铜臭,也在吞噬着她的灵魂。幸好她赶走了恶魔,要自由 的飞了。 我没有悲惨的故事,然而我依然是撒旦的奴仆。无知的抉择和错误的继续让 我走向深渊,投向魔鬼的怀抱。出卖灵魂换来肮脏的拥有。 我没有忏悔的机会,只能在钱与权的旋涡里苟延残喘。我用钱买来了权,把 权变现成钱,再把钱转化为权,周而复始,看不到尽头。我的圈子在地狱门前徘 徊,流转不息。我看见了许多人甘心跳进来,我却没看见一个能跳出去的。我希 望这个圈子能停下来,那样我就解脱了,即使需要我躺在地狱的床上。 我的公司在高速运转,还创下了在总公司范围内一年营业额突破千万大关。 只是,浮华的背后,我的公司仍然只是一部验钞机。不论我将钱点上多少遍,属 于我的只有别人的牙慧。那些权能者在拿走了想要的西瓜之后才会丢给我一粒芝 麻,虽然那粒芝麻是特大号优良品种。 陈露从北京回来过年。正月初四我们五个人聚到了一起。回想当年在学校的 时光,都唏嘘不已。感叹光阴带给我们的变化。尤其是刘云和陈露,两个人象一 对亲姐妹,躲在角落里有说有笑。我们三个男的则象三个傻冒儿一样拼命的相互 灌酒。 东东和雪峰很在意他们的谈话,也许他们想知道刘云是怎么和陈露说起他们 的。所以他们几次歪过头竖起耳朵想偷听她们说些什么,结果就是被飞来的果皮 击中,然后尴尬一笑,以掩饰自己的心思。 我喜欢打保龄球,因为打球的时候我可以什么都不想,集中精神让自己出一 身大汗。东东常说我打球认真的样子会迷死许多女人。我知道他是在挖苦我,谁 让我到现在也没有个正儿八经的女朋友呢。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在乎有没有女 朋友,也没想过要找。在别人眼里,我是命运的宠儿,年纪轻轻就拥有了别人向 往的一切。别人不知道,我的道德为了拥有而沦丧,我的内心为了拥有而肮脏。 陈露这次回来变了许多。她不再是哪个无论什么时候都会缠着我让我陪她到 处去玩的女孩儿了。听刘云说她这次回来就呆在家里,哪也没去。我只见过她两 次,一次是聚会,另一次就是她走的时候。她的笑是开朗的,她的眼神是忧郁的, 我看不懂。 安静的地方能让人郁闷得要发疯,也能让人想清楚许多事情。爷爷去世了, 我和爸爸回到大连老家埋葬了爷爷的骨灰已经好多天了,我每天都要上山去爷爷 的墓前坐许久。对着爷爷的墓碑说着心里话。爷爷是个老党员,也是个老GEMING. 他的思想还停留在他的哪个年代。每次我去他哪他都要拿出他的理论和我讨论一 番时事政治。在接受不了我的看法之后教训我一通。他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 们绝对不能打着我的旗号去做任何事,否则我饶不了你们。爷爷不知道其实现在 这个社会他的旗号已经不管用了。这个社会里也许只有良知能够战胜权与钱。可 惜,良知被关禁闭的时候太多了。 回家后爸爸苍老了许多,我知道爸爸虽然经常和爷爷意见不一,但是爸爸还 是很敬重爷爷的,对于爷爷的去世他一时还不能接受。我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 只是经常在午夜陪他喝闷酒。 公司的生意有下滑的趋势,是我故意制造的。我掐断一些过于庞大而危险的 生意,也就得罪了一些重权在握的人物。我也就不再是总公司大大小小的会上的 主角了。我乐得如此,我有了更多的的属于自己的时间。公司内有了一些躁动, 我懒的去理会,统统都扔给了刘云去处理。 道德与利益的交战耗费了我大量的时间,一边是道德良知的诅咒,一边是纸 醉金迷花花世界的缱绻。我迷失了自己,把灵魂遗忘在某个角落里默默哭泣。 我的灵魂也是灰色的。 五、 初春的京城完成了雪的洗礼,到处孕育着春意。羸弱的阳光吞噬着最后一点 寒冷,填饱自己的肚子。它知道即将到来的是它的舞台,它将不再是雪的陪衬。 所以它快乐。 因为是来北京出差,能顺便看看陈露,刘云就央求我带她来了。在站前的宾 馆住下,刘云就忙着给陈露打电话。我不打算去看静儿,我知道她现在一定不愿 意见我。她希望我见她的时候她已经有新的生活。她才会放下心里的包袱。 办完了事,陈露带着我们去了颐和园、故宫还有长城。临走的那天,刘云和 陈露不知道要干什么,一大早就没影了。剩下我一个人无聊的在宾馆看电视。中 午了,看看她们不能回来了,我一个人逛到站前恒基大厦下面的肯德基。买了份 报,要了份套餐,就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我喜欢靠窗的位置,我可以看 到路上的行人,而行人绝对不会在意窗里的我。我希望我在角落里看世界,世界 不会看我…… 回到宾馆,她们已经回来了。刘云大包小包的买了不少东西。还给我买了一 份,让我带回去给父母。陈露给我买了件羊毛衫,薄薄的,穿在身上却很温暖。 她知道我冬天也是穿的很少,从不穿棉衣。 都快上车了,刘云还在和陈露嘀嘀咕咕,我问他们也不说。车开了,车外的 陈露还是甜甜的笑,忧郁的眼神。我依然看不懂。 熄灯了,车厢里安静了下来。车外飞驰而过的光亮在黑暗中戏耍,可还是赶 不走无边的黑暗。 “千雨,你也没睡?在想什么呢?”刘云也睡不着。 “我在想我们的刘大小姐将来会找个什么样的老公呢?是不是能每天半夜陪 你说话。” “讨厌~ 少拿我开心。说真的,你不想知道我和陈露说什么吗?”女人的矜 持敌不过男人的漠视,这是我的经验。你问她,她不会告诉你;而你不问,那她 一定要想办法告诉你。 “不想,你们之间无非都是些女人的话题,我没兴趣。”我不是没兴趣,只 是有兴趣也要说没有。 “那如果我们的话题有你呢?” “有我?你们在谈我?干什么,你们俩不会是在讨论该谁嫁给我吧。呵呵, 那就不用讨论了,只要你们有诚意,我可以统统考虑。”我已经很想知道她们谈 我什么了,只是我还是不能问,否则还是问不到。 “去死吧你,谁想嫁给你。别跟我油腔滑调的,把你那一套留着去骗别的女 人吧。哼” “好、好,我去死。那你总该让我死个明白吧,别让我死了还不知道是为什 么呢。” “也没什么,只不过是陈露问你最近过的怎么样,让我跟她说说你情况。还 不让我告诉你。”唉,我终于明白了一句话,很有道理的一句话:如果你想让你 一个女人替你保守秘密,那么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千万不要把秘密告诉她。 “哦,这有什么,大家都是老同学了,她问问我也是应该的嘛。”我还想套 套她的话。 “恩恩~ 是应该,可她为什么不问东东和雪峰呢?我看呀,陈露是对~ 你~ 有意思。”她说这话很得意,好象是抓住了我的痛脚。 “不对,他们俩有你问就够了,陈露问了也是白问。所以她只能问问我了。 我呢,就好象那种受气的孩子,什么东西到我这就只剩下残羹剩饭了。不过你大 可放心,我已经习惯了。唉,谁让我不是你的梦中情人呢~ 呵呵。”我赶紧转移 话题,我不想从刘云的口中听到什么让我必须表态的话。“说真的,东东和雪峰 他们俩你到底喜欢谁啊。我跟你说,这种事情可不能拖拖拉拉的,别到最后弄的 大家都不好过。” “说心里话,他们俩我都不喜欢,我觉得他们跟我想要的差的太远了。可我 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说,我就是害怕说出来大家连朋友都没的做了。”刘 云很矛盾。 “也是,毕竟大家朋友一场,别因为这事闹僵了就不好了。”我相信这是刘 云的心里话,刘云的心气很高,她理想的男朋友一定要求更高。 “那你帮我和他们说说好吗,我看他们还是很听你的。”这个女人,她想把 球踢给我,得罪人的事让我去做。 “别,我可不行。我说算什么事了,他们还不得误会我啊,再抽我一顿我可 就成窦娥了。感情这东西外人是帮不上忙的,解铃还需系铃人啊。你如果真的不 喜欢他们就找个机会好好和他们谈谈。我相信他们会明白的。”我又把球踢给了 她。 “哼,还说是好朋友呢,这点忙都不帮。” “我不是不帮,我是帮不上啊。你还不知道我啊,自从你认识我到现在,能 帮的事情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说实在话,我从心里把你和陈露当成我的妹妹, 你们的事情能做的我一定做。只是感情这东西不行。”我不愿意解释,可人有时 候就得去做自己不愿意作的事情。 “哦,你真的把我当妹妹吗?” “是啊,我向马克思爷爷保证。” “……” “生气了?” “如果你真的是我哥就好了……”刘云冒出了句奇怪的话。 刘云不再说话了。我静静的思考她的话,在我即将明白的时候我不敢想了。 我知道有些事情对我来说现在不能谈起,甚至不能想起。 (下) 六、 东东和雪峰加紧了追逐刘云的脚步。今儿东东送花,明儿雪峰送巧克力。刘 云到是没什么反应,依然我行我素,来着不拒。在公司员工的眼睛里刘云简直是 神,能轻松自如的玩弄两个精明的男人于股掌之中。天知道刘云用什么办法让他 们那么听话,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们俩一起来我的公司了。东东一三五,雪峰 二四六,绝不撞车。我终于知道,刘云真的不爱他们,却喜欢利用和摆弄他们。 我问刘云,一三五二四六你都安排好了,那星期天怎么办。刘云笑着告诉我, 星期天她休息,琢磨下星期的计划。唉,女人啊。 东东和雪峰这样一忙就没时间和我胡闹了,我也乐得自在。去酒吧喝喝酒, 去歌厅听听歌,再去舞厅的角落里坐坐。 然而纸终归包不住火的。雪峰知道了东东的意思。两个人不知不觉中产生了 敌意。而我,则是他们拉拢的第一目标。他们以为我能左右刘云的想法,其实, 我不能。刘云是个女人,天生就知道如何去摆布男人。更何况刘云是个精明的女 人。我经常开玩笑说当刘云把她学的行政管理用在了管理一个男人身上,那么这 个男人的灾难就开始了。 后来,在这场感情的战斗中,胜利的居然是东东,大大的出乎我的意料。刘 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站在东东的一边,两个人出双入对,俨然就是一对恋人。 只有刘云和雪峰才知道东东到底用了什么招法,只是那招法一定也是阴暗的。东 东也绝对不会告诉别人,包括我。直至今日,当我写下这个故事的时候,我还是 不知道东东到底做了什么。我只知道东东在面临自己的利益的时候,出卖了雪峰, 而且这个办法很有效,后来东东和刘云分手了雪峰也没有再去找过刘云。我想不 通做事缜密的雪峰为什么会输给东东,而且输的如此的彻底。 这件事过去之后,雪峰还是偶尔来找我喝酒,好象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他 决口不提,让我无从问起。东东也象个没事儿人似的经常和我一起玩,但他胜利 的姿态真的很嚣张,我这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再后来我想事情已经过去了就别 管谁对谁错了,大家还应该继续做朋友。有一天我把故意把他们两个人叫到一起 喝酒,也算是给他们彼此一个台阶下,然而我错了。人生确实有许多事情过去之 后谁都可以不在意,而有些事情发生之后想破镜重圆是完全不可能的。东东和雪 峰根本就不看对方,更别提说话了。两个人都闷头喝酒。我做了件愚蠢的事情。 我在东东的眼睛里没看到歉意,我在雪峰的眼睛里却看到了仇恨。我还不知 道那仇恨里居然也有我。我的努力不了了之,日子还在继续。我几次试图从刘云 嘴里探听出东东到底做了什么,始终不得要领。事实只能说明雪峰决不是甘心放 弃刘云的,其他留给我的只有种种猜测。也许他们采取了决斗,输的遵守誓言不 在打扰刘云;也许东东抓住了雪峰的短处逼他就范;也许东东诱使雪峰做了什么 刘云憎恨的事情。可这些都不会是刘云的想法,因为刘云不爱他们。刘云这样的 女人不会为了一个她不爱的男人而伤害另一个爱他的男人。她为什么会明确的表 示了态度呢?这些都是我的疑问,我没办法去验证。因为这件事情我可能会失去 我的同学,一个、两个甚至三个。原因我还不知道。 而眼前,糟糕的态势让我没有心思去考虑他们之间的事情。公司面临着最大 的危机。生意难做,资金运转不灵。我本想让世界遗忘我,好去寻找丢失的灵魂。 只是那些曾经利用我满足自己欲望的人是不会忘记我的。因为我的存在他们寝食 难安,因为我的存在他们担惊受怕,虽然我和他们断绝了来往。他们千方百计想 除去我,那样他们就高枕无忧了。他们利用手中的权利切断了一些我的老关系, 再通过银行控制我的资金流转。于是,我的公司举步唯艰,效益一落千丈。一些 员工看清了这些,在我困难的时候离开了我。我不怪他们,因为他们已经把自己 的灵魂卖给了钱,和我一样。 刘云在这个时候给了我很大的支持,也就让我更加信任她,把公司的一切都 交给她,专心的去处理各种利益关系。我没想到最后给了我致命一击的正是我最 信任的人。 七、 奔波了两个多月,终于理顺了一些老关系,公司的危机也渐渐好转。 都快被遗忘了的雪峰突然来找我。说他有个朋友,也开了家公司。最近接了 笔大生意,只是他能力有限,想找个合作伙伴,于是雪峰就想到了我。对于元气 尚未恢复的我来说,接笔大生意确实能马上翻身。但我不敢过分相信雪峰。于是 我让雪峰过对方约出来谈谈。 半岛酒店是我们这最有档次的一家酒店,也是一个综合性的餐饮娱乐公司。 为了大买卖,我决定在这里招待对方。对方经理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看上去很 精明强干。领着个漂亮的女秘书。寒暄过后我知道他姓张,和我一样开了个规模 不大的物资公司。因为路子不宽,所以生意一般。而且,他也是雪峰妈妈的学生, 我们是一个老师,也是校友。 在酒桌上他侃侃而谈,把想合作的原因娓娓到来。他说他的一个亲戚在国内 某家大型钢铁企业工作,这个企业现在在改制,要成立物资采购供应总公司,把 企业大大小小的采购物资都拿出来招标购买。他还给我看了一份对方马上要招标 的一批物资清单。他看上了清单中的几种物资,只是自己实力有限,而且在这边 价格谈的也不好,所以想通过雪峰和我合作。另外他说这个合作可能是长远的, 因为对方采购物资是不会停的,只要我们的东西价格合理质量过硬,这就将是一 笔长久受益的好买卖。 我考虑了一下,决定和他合作,但是我提出了我自己的条件。诸如我的公司 要和他的公司以合作的方式参加招标会;另外每笔物资的对方预付款我要拿百分 之八十;两家公司要订立合作合同,确定合作细节;理顺利益的分配问题以及确 定合作的方式合作的时间等等。我的条件他答应的很痛快。只是他提出对方是要 求独立的法人单位参加投标,所以只能以他的公司的名义去投标,以确保他的利 益。我仔细一想,如果我不参加投标而只针对他一个公司的话,那么我的麻烦相 对要少的多。反正他有公司在,我不怕他跑了。再者我觉得他也是个正经的生意 人,于是我就答应和他合作。 饭后的安排通常是我最讨厌的,可讨厌并不是说能不应酬。唱歌、跳舞、洗 浴,一套折腾下来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我本打算让他就住在酒店算了,可他说 不管多晚都得回去,因为家里太太在等着呢。我们哈哈一笑,他就领着秘书走了。 其实,他的意图可能就在她的女秘书身上,只是我们初次见面,他不好意思让我 看轻他而已。唉,男人哪。 问问刘云,她说太晚了不要回家打扰家人了。我就开了两个房间。把刘云送 进房间,我放好洗澡水跳进浴缸就开始琢磨,我把张经理的话从头到尾的分析了 好几遍,没发现有什么漏洞,我才放心的去睡觉。 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我梦见了哪个漆黑的角落,那点冰冷的温暖。 黑暗中的宣泄不会留下什么,留下的是激情的渴望,是碰撞的欲望。舞动的人群 还在,阴暗的角落还在,沉沦的我也在,少的只是哪个没有影子的女人,哪个和 我一样出卖了灵魂的女人。当我在寻找灵魂的时候,她呢,她也在寻找吗?她的 灵魂又丢在哪了呢? 恍惚的等待中,她姗姗而来,我还是没有看见她的样子,只是她的渴望与激 情又回到我的身边。那久违的一点冰冷再次爬上我的脸,点燃了我的欲望。原始 的欲望渴望激情的燃烧,在燃烧中重生,用涅盘点亮黑暗,驱赶黑暗的追逐。我 不愿意知道这唇是属于谁的。我抱着她,肆意消耗我们的精力。我们慢慢爬上顶 峰,在高潮中我们跌向了无底的深渊。 不情愿的睁开眼睛,刘云躺在身边,用胳膊支着头看着我。她的眼神里有期 盼、有幽怨、有快乐还有悲伤。我,只看懂了期盼。她用手指压住我的嘴,不让 我说话,她知道我的话一定是她不想听的。“什么都别说,抱着我。”她的声音 很低沉,我觉得少了点什么。我轻轻的抱起她,也仅仅是抱着…… 是的,她的声音里少了温柔,少了我能给她的温柔。我望向窗外,天,是灰 色的。灰色的后面还有黑暗。黑暗里,撒旦在向我微笑…… 八、 张经理在催促我赶快和他签合同。他越催的急我的心里就越有疑问。毕竟这 样一件好事他找谁不行呢,就是为了雪峰的关系就如此的相信我吗。那雪峰呢, 他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他想挣钱我可以理解,但我不相信他真的就把这样好的 机会送给我。他一定另有目的,只是我想不到。我专门打电话去那家大企业确认 了这件事情的真实性。我不再怀疑,我和张经理签定了合同,我还特意花钱把合 同公正了。合同签好之后我就等着张经理的投标结果了。天知道,我花钱换来的 却是一颗定时炸弹。 炎热的夏天是我最害怕的季节。我能抵抗北国冬天零下几十度的严寒,却承 受不了酷暑的煎熬。这个季节里,我就象一只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在角落里,看着 世界。我没看出刘云有什么变化,表面上她依然和东东谈着恋爱,只是每天晚上 她都会缠着我陪她到处去玩。白天我是她的上级,晚上我是她的男朋友,是接替 白天的东东做她的男朋友。我一边在接受一个我不爱的女人的爱,一边背叛了我 的朋友。我不想继续这样的日子,可我没有勇气去伤害刘云。 刘云和我在一起走路的时候通常都会挽我的手臂,而这正是我担心的。我心 中无数次想象着东东看到这一幕时我该说些什么。可真正在他看到的时候,我成 了哑巴。还是刘云,她是这出戏的导演还是女主角。她熟悉所有的台词,甚至知 道我这个角色会忘记台词。她无视东东的愤怒,把我推到一边,走到东东面前, 轻轻的跟东东说了几句话,就象一个导演在指导一个演员如何演戏。 “东东,我告诉过你我不爱你,也不爱雪峰,可你们都不相信。因为我们是 同学,所以不能很直接的回绝你们,我不想伤害你们。但这是事实,也不能防碍 我爱别人,你说呢?千雨不是你想象的人,这一切都是我弄的。如果可能的话, 我希望你和千雨还做朋友,也和我做个朋友,毕竟我们的友谊有很多年了。现在, 我们都长大了,都有自己的思维了,我相信你会理解的。”刘云的话很冷酷,她 没有给东东留余地。而东东也许根本就没听她的话,他只是在怒视着我,他的眼 神象一把利剑刺穿了我的胸膛,没有给我丝毫抵抗的机会。 “我知道我打你你不会还手,所以我没必要打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三 个人之中你的心眼最多。也许这次你赢了,不过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不是什么好 人,你却连人都不是。我和雪峰毕竟还是面对面的争夺,而你,只会在背后下刀 子。你记住,这笔帐我会找你算的。”东东说过这番话转身就走。 刘云又开口了:“东东,你没有资格说千雨。我知道你用什么办法逼退雪峰, 你的做法好象比背后下刀更卑鄙!要不要我告诉别人你是怎么做的?” 东东的身体微微一晃停住了,他慢慢的转过身,怨毒的看了刘云一眼,再转 过身飞快的走了。我望着东东的背影,想着他刚说的话,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 连仅有的两个不是朋友的朋友都失去了。这样的代价换来的是一份我根本就不想 要的爱情。 有人说人生的不幸有两种。一种是得不到想要得到的,另一种是得到了不想 得到的。现在,我验证了第二种。而更可悲的是我还不知道我想要得到的是什么。 考虑了一段时间,我说服自己改变原来的想法,我想在适当的时候就和刘云结婚。 市场经济的大潮里,对缝已经完全失去了生存的空间。为了公司的将来,我 告诉刘云我想转行,把目前的公司改成实体,去搞一些产品,手中有了产品才能 更好的生存和发展。刘云笑着说领导决定,只是她的眼神里多了一种异样的光芒。 我看懂了。 刘云来我的公司时间不短了,我的一些关系网也被她熟知了。她知道这些关 系网就是钱,而且是赚钱有如打鱼一样容易的网。公司的运转情况她更是了如指 掌。如果我不提出转行的话,她还会在我这继续学,直到她觉得驾轻就熟为止。 现在我提出转行,她觉得她的机会来了,她找到了离开我单独去挑门立户的机会 了。她觉得她已经有这样的能力了。如果可能的话,她会拿走我的公司。我相信 她会的,她和我还有东东雪峰是一路人,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我把身体缩进了椅子里,看着面前缭绕的烟,看着美丽的刘云,仔细的想着 雪峰的退出,东东的愤怒,还有糊哩糊涂被扯进来的我。以及刚刚刘云眼中异样 的光芒。我忽然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刘云有意安排的。她利用东东回绝了雪峰, 她没有得罪雪峰,雪峰只会嫉恨东东嫉恨我;再利用我回绝了东东,她也没有得 罪东东,她那番话并没有什么意义,因为她知道无论她说什么东东都会以为是我 在搞鬼;她把我变成了一只不能伸冤的替罪羊。再用她的感情骗取了我的信任, 以达到她的目的,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她早就想取代我了,现在,她好象发现 了机会,她应该在算计该如何取我的位置而代之,她做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什 么呢?,她不满足于那百分之二十吗?这些我无从知道。 想明白了,我依然只有苦笑。我能怎么样呢,我不能去跟雪峰和东东解释, 而且我也不愿意。我挑不出刘云的不是,因为她做的非常完美。刘云已经变了, 她不再是哪个成天跟在我身后听我指挥的小女孩了。回想起哪个消魂的夜晚,我 不知道我能不能相信那是真的。只是我宁愿相信是真的。这样,我才会觉得发生 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看着烟,烟已经是灰色的;我看刘云,她也是灰色的。她的头顶,站着撒 旦…… 九、 张经理来了电话,说他利用关系已经投标成功了。马上就要和对方签合同了。 因为对方催的急,让我先准备他提出的几种物资。由于合同还没签,所以对方不 能给预付款,他说他手里没有现金,先把一批钢材抵押给我,好让我放心准备出 货装车。他用不了几天就可以签下合同,然后就能拿到预付款了。 我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好说什么了,让刘云去检验了那批钢材。我特别叮嘱刘 云要看好材质。刘云回来告诉我钢材质量不错,而且她怕对方掉包还想把那批钢 材拉了回来,只是一时运不了,过几天就找人拉回来。于是我就放心的给张经理 张罗他要的原料、成材等等。我调集了公司的所有资金作为定金采购这些东西, 并且找到一些老关系凭信誉赊了不少。我撒出了我的家底和信誉定好了所有的货 物,一算帐总价值达到了三百多万。那时候,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三百多万会把我 压垮。 在张经理不把他和对方签定的合同给我看的情况下,我是不会把货物交给他 或者发出去。就这样一等就等了一个月,那些货主到是不急,毕竟我有定金在他 们手里。可我却受不了了。我动用了公司所有的资金换来这一大批货物却迟迟不 能出手,公司运转失灵了。公司员工的工资,向总公司上缴的款项,房屋水电费 等等一大堆要命的钱拿不出来,我都快发疯了。 我天天给张经理打电话询问合同的情况,而他却突然不着急了。他告诉我他 答应给对方的签字费他还没凑齐,所以对方现在不跟他签合同。他还问我能不能 帮他筹集一下。我又气又急又无可奈何。只能催促他抓紧时间。我很奇怪,他把 货物都押给我了他为什么不着急呢?一想到他的钢材我吓的蹦了起来。赶紧找刘 云,问她有没有把货来回来。其实在这之前我问过她几次,她都推说忙没有时间, 过两天就拉。刘云平淡的告诉我她还没去呢。我连忙拉着刘云就去看那批钢材, 去了一看我傻眼了,而刘云也装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刘云说的好钢材变成了土窑 炼的劣质钢材,含碳量高的吓人。我拿起一根钢往地上一扔,居然碎成七八段! 我看着刘云,她的样子好象要哭,可是我从她的眼中看到的却是欣喜。我明白了, 她早就看出来这是雪峰设计的骗局,她知道只要她给对方时间那么我就完了。刘 云故意拖延了这么久而不运走这批钢材就是为了给对方足够的时间掉包的。我的 马虎成全了她。她知道这次的买卖对我对公司来说意味着什么,她就是在等这样 一次机会,她才能堂而皇之的取代我。我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在我想奋力挣扎 的时候,一个女人在我的身后温柔的刺了我一刀,一个和我同窗几年的女人,一 个口口声声说爱我的女人,一个跟我睡过觉而且还在跟我睡觉的女人。我早就想 到我会遭到报应的,早晚会有人出卖我,只是我没想到第一个出卖我的是我最信 任、是我改变主意想要娶的女人。 出现了这样的情况,我也没时间和她计较了,赶紧找那些货主商量退货拿回 定金。然而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关系一般的货主就不用说了,就连那些多年的老 关系甚至是爷爷的老关系都落井下石。他们撕毁了合同之后就给我来了个避而不 见。就这样,我的几十万定金打了水漂。当我回过头来去起诉张经理的时候,他 的公司清盘破产了… 俗话说屋漏偏逢连阴雨,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一封信把我告到了检察院。检 察院立刻派了工作组进驻我的公司,把公司查了个底儿掉。最终由于我早有准备, 帐目和资金流向并没有问题,检举信上行贿等罪名也就不了了之了。但还是在库 存一项上找到了毛病。在接手公司的时候,库存帐上有一批过期报废商品,我没 经过总公司和税务部门的同意就给核销了。因为这些商品已经销毁了,帐面上就 出现了有帐无物。换句话说别人就可以认为是我把这些商品卖掉了,把钱据为己 有了,不论这商品还是否有价值,只要商品的原价值还在。最后由于总公司的担 保和没有确切的证据,检察院也就不了了之。但总公司还是由于这个问题和经营 不力给了我处分,让我停职反省。代替我工作的是刘云。 我把工作都移交给了刘云,再把我认为应该处理的帐目都处理好之后,公司 已经是个空壳了。流动资金和利润被我一下赔光了,帐面资金几乎是应收应付相 等。而就是这样一个公司,刘云还是很兴奋。 我不恨刘云,因为她和我是一路人,她以后将开始走我走过的路。她出卖了 自己的感情以换取我的信任,她比我更可悲。 走出公司,天依然是灰色的,灰色的身后没有了撒旦…… 十、 我不知道我在家里呆了多少天,不工作的话时间对我来说有意义。考虑了许 久,我写下了辞职报告。我也想明白了许多许多事。 雪峰恨我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东东对付他的办法一定是牵涉到了我;另一个 是他一定也知道了刘云和我在一起了。所以,他给我设下了圈套报复我。他竟然 都想到了刘云会出卖我,这才是他,输给东东一定有别的原因。我知道如果我想 找哪个张经理一定能找到,因为雪峰和他认识这点是确定的。我不愿意去找他了, 换个角度来想我还应该感激他们,是他们变相的打碎了我的圈子,把我从地狱的 门前拉了回来。我不恨雪峰,他做的一切在我来说是可笑的,他并不精明。只是, 我失去了一个不是朋友的朋友。无论我们之间是谁出卖了谁。 至于那封检举信一定是东东写的。我想他认为他对我的仇恨远远不是一封信 就能化解的,如果我还在他的枪口之下他还会继续报复我的,方式可能有一百种。 我始终觉得是我出卖了东东,虽然这一切不是我的本意。东东只是刘云的一颗棋 子,用来回绝雪峰,当他完成了他的使命之后刘云抛弃了他。应该说我对他的愧 疚更多的是一种怜悯,虽然我也是刘云的一颗棋子。不过我还是失去了另一个不 是朋友的朋友,因为一个我本不想得到的女人。 我把辞职报告送到总公司再回公司取我私人物品。刘云面对我的时候很坦然, 她极力的想向我证明她同样适合哪个位置。但是她的身躯与那张大班椅很不协调。 我想如果椅子高兴的话,完全可以彻头彻尾的包住她而后吃了她。 “我辞职了,我想不久你就可以正式扶正了。以后前途无量了。”我看着她 淡淡的说。 “我知道你会的,以后打算干点什么?”她的语气也很淡,我们就象两个陌 路人一样说着话。说的和想的并不是一回事,可必须这么做,这也是一种悲哀吧。 “暂时还没什么打算,过段时间我想出去走走。可能的话到外面去找找发展 的机会。”我故意这样说,我想让她放心,不用担心我会留下来等机会复仇翻身。 “出去要照顾好自己,如果实在不行就回来,这里毕竟是你生活了二十多年 的地方。”她听懂了我的话,她是要告诉我即使我不走或者回来她也不怕我,她 有把握对付我。 “恩,谢谢你关心。对了,这段时间生意还好吗?”本来这是一句很温暖的 关心话,但从我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我觉得没有丝毫问候的味道了。 “一般,现在的人都认钱,有钱还怕鬼不推磨吗。”她的口气与当初的我一 模一样。 “恩,金钱社会的悲哀。我上次和你说的转行的事你仔细考虑考虑。以后的 市场还是会倾向于卖方市场的。公司如果停滞不前早晚被淘汰的。”这些话是我 真心想要告诉她的,毕竟这个公司我曾经为之奋斗过,我并不愿意看着它垮掉, 谁做经理无所谓。 “恩,你放心,我会考虑的。你的话我一向都是服从的,呵呵。”刘云这样 一说我就知道我的话白说了。她本来就是在和我较劲,怎么能听进去我的话呢。 “我的手机不换号,你要是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吧。”我觉得我们的话已经说 完了,我该走了。 “好的,我会的。对了,你今天晚上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算是提前给你 送行吧。”她有话想跟我说,不想在公司说。 “不用你破费了,你现在支撑这么大公司也不容易,还是我请你吧,你挑个 地方吧。”我讨厌她的施舍,不过我想听听她要跟我说什么。或者说我想看完她 导演的这一整出戏。 “那就去半岛的西餐厅吧,晚上8 点行吗?呵呵,你不会认为我在宰你吧?” 她极力想在我面前表现的轻松自如。 “不会,一顿饭而已,吃不穷我,呵呵。那我先走了,晚上见吧。”我拿起 东西起身要走了。 “我送送你。”她站起来跟我出来。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叫住了我,犹豫了很 久问了我一句话:“千雨,你不恨我吗?” 我看了她好久,我想看清美丽外表后面的她。以前我总是看不清,就连我们 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我也看不清。今天,当她问我这句话的时候,我终于看清了 她。她不过是个女人,她的情感是脆弱的,尤其是在她成为一个强者的时候。她 以为我会恨她,会报复她。如果我那样做了那么她就不会再对我有丝毫的愧疚感。 只是,我真的不恨她。我从前没有骗过她,这次我也不想骗她。 我轻轻的走过去抱了她一下,在她的耳边说了一个字:“不”。在抱着她的 时候,我彻底的放下了我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她和我一样出卖了灵魂,不同的是 我在寻找,而她,还在继续出卖…… 我又失去了一个不是朋友的朋友。曾经,我以为她是我的恋人,其实她不是; 我以为她是我的朋友,其实她也不是。她是一个出卖了我的女人,也出卖了雪峰 和东东。有一天,同样会有人会出卖她,那时候她又能把泪水流在谁的肩膀上呢? 我不想知道,一切已经于我无关了,在她出卖我的时候,我们已经是路人了…… 在她的哭泣声中我转身离去。我将忘记东东,忘记雪峰,忘记刘云还有她的约会, 忘记这部出卖的故事。去寻找我失去的灵魂,在灰色的天空里,不再出卖…… 后记、 断断续续的写完了这个故事,我丝毫没有感到轻松。几年前的往事现在依然 让我心情沉重。之所以写下这个故事,是因为我想让它从此停留在纸上,让它离 开我的记忆。因为它已经让当年的五个淘气鬼如今形同陌路。陈露和我成了五个 人之间唯一存在的联系。我真的很希望将来有一天我们能再走到一起,忘记这个 故事忘记一切,只是五个淘气鬼。 我再次回到这个出卖的城市已经一年了。听其他同学说东东和雪峰都已经结 婚了,而刘云没听我的话,公司因为没有产品而举步唯艰。我想不出什么办法帮 她,我想她也不会需要我的帮助。同学还告诉我她一直都没找男朋友,而且养成 个习惯,她经常一个人去半岛酒店的大堂里坐上一段时间……我想她已经开始知 道寻找出卖了的灵魂吧。 静儿也回来了。她考上了电大,在读专科。静儿终于真正拥有了属于自己的 生活。我没有再去打扰她,我知道她现在的生活来之不易,和我一样。 至于陈露,刘云并没有骗我。陈露知道了发生的一切。在后来我去北京的时 候她给了我很大的支持,我知道她真的喜欢我,这种喜欢里没有任何杂质。然而 落魄的我不能接受她的爱。我把她的爱埋在心里,走进没有花期的荒漠,望天望 天的找寻我的灵魂。用心的忏悔浇灌干涸的土地,直至把遍地黄沙变成一汪无岸 的水。再把我们的爱种在哪里…… 我是一个平凡的人,我的感情同样平凡。知心的朋友、恬淡的生活、真实的 自我、纯洁的爱情,是我想要的。也许对一个人来说这已经是奢望,但我在努力。 我相信当灵魂归来的时候我能拥有这些。我甘心用现在无尽的等待作为代价,等 待我的爱。不再出卖我的灵魂,不再出卖属于我的任何东西。我将告别撒旦的问 候,告别灰色的出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