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下周三的元旦,大家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星期六的语文课快结束时,周 眉问同学们,然后她看着同学们脸上乍然活跃起来的表情补充了句,“首先声明, 不能出校门的!” “那就只有联欢晚会了呗!” “头儿,就开联欢晚会吧!” “那好,节目呢,周末回去大家准备一下,下周一下午报给丁晓,另外,主持 人大家可以投票推选出两位!好了,下课!” “嘀!嘀!”游挽慢慢沿着石阶往公交站牌走去,身后的车主不停地在摁喇叭 :“小九,上车,我们送你回去!”赵完放打开车门说道。 游挽看了看车里,六哥也在,绅士正焦急地卧在六哥旁边。她拍了拍绅士,抱 着它的脖子闭上了眼睛:“回衣原镇吧!我想回去陪陪妈妈!” “小九!”靖高津严肃地说道,“回去之后,我和二哥会手把手地教你空手道。 你不要怪我们太苛刻!” 游挽疲倦地睁开了双眼,来回看着二哥和六哥,发现他们的眼睛都是红肿的, 眼里红血丝更是多得吓人。她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季领海出事 了,她抱紧了绅士的脖子:“原因呢?”她是那么地害怕听到最不愿听到的的噩耗。 靖高津努力控制着情绪,吸了口气,却终究讲不出一句话。 赵完放缓缓停了车,双手紧攥着方向盘,攥得手指关节“咯咯“作响。 “发生了什么?二哥,告诉我。”游挽紧张到了极点,浑身发冷。 赵完放颤着点燃香烟:“阿汀出事了,爸爸去世了,妈妈仍然在医院里,大哥 刚做完心脏移植手术!” “阿汀姐出了什么事?!大哥现在怎样了?!你说啊二哥!”游挽哆嗦着嘴唇 颤抖着问道。 “秦辛找人绑架了阿汀,并……侮辱了她。”赵完放说完,脸刷地看向窗外, 伸手抹了把眼泪,“她宁愿让大哥以为她死了……执意要你的两个姐姐送她去了Giethern ……” 游挽听着咬紧了嘴唇。中考前,在电视上看到大哥和阿汀姐订婚,尽管突然而 仓促,但是,她仍是那么地衷心希望两个早已融入彼此生命的人能够一直牵手到老。 幸福而淡定的细微美好能一直洋溢在他们两个人的爱里,是游挽心里最深处的祝愿。 而现在,命运就像嘲笑她愚蠢的小丑般生生断了所有的美好。 明明相爱,却要咫尺天涯。 明明牵挂,却要相望于异世。 “所以,你们都骗大哥说,阿汀姐在爆炸中死了?!”游挽轻轻地说道,“都 是如此残忍而毫不公平。” “小九,如果让大哥知道阿汀还活着的话,结果最大的可能就是——她会躲到 永远不愿被找到的地方,郁郁终生,你明白吗?” “游挽,你准备了什么节目?” 苏茗问整理柜子的游挽,“呀,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要不要去看医生?” 游挽擦了擦汗摇摇头:“没事,可能是感冒了。我的节目呢,就是奉献自己的 这双眼睛,呵呵!” “不准备唱首歌,跳支舞,或者走台步吗?”水盈鼓动着,“我们宿舍出三个 节目,两个是歌曲,一个是服装展,如何?” “对啊,苏茗,余月,水盈我们四个唱歌,来个女生版的《世界末日》,阿婵 来首甜甜的《约定》,游挽走台步,丫丫和苻欣帮忙在后台整理服装,怎么样?就 这么定了。丁晓,我们的节目是……”丛静也不等大家说同意或者反对就跑到对面 宿舍报节目去了。 “喂,丛静,什么什么走台步我压根儿不会啊!”游挽叫道。 丫丫嗓门却比游挽更高:“啦啦啦!高高的游挽,最合适的Model ……啦啦啦!” 其她女孩子都满怀期待地看着游挽,一言不发。游挽最是受不了此种眼神,无奈地 举双手投向:“OK!OK!我走台步!后天晚上之前我让人把服装送过来,可是,谁 教我走台步,你们谁能告诉我该怎么走啊大小姐们!” 无人应声。 苏茗清了清嗓子:“表情冷漠,傲视观众,沿直线走过去就行了。应该是这样。 要不你现在就你试试?”游挽“啪”地拍了下苏茗,却蓦地发觉这个动作是季领海 对六哥常用的动作,“我是什么时候习惯了这个动作的?季领海,快元旦了,你现 在还很忙吗?”游挽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忘记了练习走台步,也忘记了要打电话 给二哥要他送来服装。 男生宿舍里言懿动员着让男生也出几个节目,可是玩儿归玩儿,闹归闹,就是 没有人愿意站在台上让全班同学都盯着他一个人表演。 “我去当主持人!”刘宇叫道。这个男孩子很瘦,很矮小,长着一张娃娃脸, 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已经快要十六岁的的少年,倒更像是儿童。 “好!一个!大家都积极一点嘛!”言懿仍然不愿放弃。他盯上了林晨,林晨 也装作迷惘地看着他,言懿皱一下眉头,他也皱了一下;言懿挠鼻子,林晨也做同 样的动作,蓝野然忽然灵机一动,拍手叫道:“OK,the second item ——SAME。” “点子不错,可是,时间不够,只有两天了!”林晨有些心急,言懿却不那么 认为:“做好做坏,关键是看我们配合的默契程度。大家已经同学一年了,一起学 习,一起吃饭,一起洗澡……” “怎么感觉我们像是Gey 呢!” 三十一班申请到了学校的礼堂,并从周三中午开始布置,到联欢会正式开始时, 礼堂里已是一派温馨祥和地等待着那些欢快的少年们。 下午四点,伴随着一阵有节奏的敲饭盒声,胖胖的丁晓和瘦瘦的刘宇隆重登场。 “同学们,我们今天的这场晚会,是对今天以前的初三生活的告别,也是对今 天以后的初三生活的期盼,那么,下面,由商老师为我们带来一首刘德华的《今天 》!大家欢迎!” 刚结过婚的商老师拿着话筒,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被邀请来作为特约嘉宾的妻 子唱了起来。 “走过岁月我才发现世界多不完美 成功或失败都有一些错觉 沧海有多广江湖有多深 局中人才了解 生命开始情不情愿总要过完一生 交出一片心不怕被你误解 谁没受过伤谁没流过泪 何必要躲在黑暗里自苦又自怜 我不断失望不断希望 苦自己尝笑与你分享……” 商老师的妻子也深情的唱了起来。 接着,是嗓音甜甜的阿婵为大家带来的《约定》。 “远处的钟声回荡在雨里 我们在屋檐低下牵着手 幻想教堂里的那场婚礼 是为祝福我俩而举行 一路泥泞走到了美景 习惯在彼此眼中找勇气 累到无力总会想吻你 才能忘了情路艰辛 你我约定难过的往事不许提 也答永远都不让对方担心 要做快乐的自己照顾自己 就算某天一个人孤寂 你我约定一争吵很快要喊停 也说好没有秘密彼此很透明 我会好好地爱你傻傻爱你 不去计较公平不公平……” 柔软的嗓音赢得了大家的阵阵掌声。 “下面!”丁晓故意顿了顿,“先有请主角——言懿和林晨上场!” “哗!”热烈的掌声响起,言懿和林晨相互点点头,走上舞台。 “你们知不知道他们要表演什么?”刘宇敲着饭盒问道。 “肯定不会是唱歌!”任老师说道,“要不然就不用卖关子了!” 刘宇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了任老师跟前,将话筒递到了他面前:“那您觉得会 是什么呢?” “我想拭目以待,嗯,不猜,猜出来了就不精彩啦!”任老师都有些迫不及待 地要看台上两个男生的节目了。 只见言懿和林晨面对面站在台上,侧面呈现给大家,然后,富有节奏感的音乐 响起来,表演开始。皱眉眨眼睛挑眉毛吸鼻子挠鼻梁……两人的动作如出一辙,看 得大家止不住鼓起掌来。 丁晓指了指后台,示意游挽准备上场。游挽心不在焉地到了后台,慢腾腾地穿 好了第一套衣服。 “怎么,还在想季领海?”周眉突然问道,游挽“腾”地抬起头:“啊?” “游挽,快点,上台了!”丁晓催道。游挽打起精神,一步步走向舞台。 水蓝色的的灯光里,一袭白色长裙的游挽缓缓踏着音乐走入大家的视线。那样 清冷的表情,那样孤傲的眼神,那样漫不经心却又娴熟的台步,看得大家都出现了 错觉,仿若台上的游挽就是一名专业模特。 季领海坐在最后一排,欣慰地看着台上的孤独绽放的美丽小姑娘,率先鼓起掌 来。 “好!好!”帮主吹了一声口哨,又恐周眉批评自己像个痞子,也鼓起掌来。 苏茗看着台上的游挽,疑惑地拍了拍自己的头:《Way back into love》,心 却在音乐里渐渐沉定下来。 她站在最耀眼的地方。 他只看到了她。 而她,没有看到他。 阿潘的一曲《知心爱人》柔婉而深情,周眉一曲朴实而深含敬意的《嫂子》更 是惊诧得在场的师生都瞪大了眼睛——老师的嗓子怎么能这么亮顶得上去如此高的 调子并且充沛着无限感情呢?! 苻欣看着台上绽放着中年女子特有的成熟气质的班主任,不禁叹道:“原来周 老师也不仅仅是只知道成绩的人啊!” 言懿则是不住地摇头并不住地说道:“乖乖,女强人难得一现的柔情!乖乖!” “想笑来伪装掉下的眼泪 点点头承认自己会怕黑 我只求能借一点的时间来陪 你却连同情都不给 想哭来试探自己麻痹了没 全世界好像只有我疲惫 无所谓反正难过就敷衍走一回 但愿绝望和无奈远走高飞 天灰灰会不会 让我忘了你是谁 夜越黑梦违背 难追难回味 我的世界将被摧毁 也许事与愿违 累不累睡不睡 单影无人相依偎 夜越黑梦违背 有谁肯安慰 我的世界将被摧毁 也许颓废也是另一种美……” 苏茗、丛静、水盈、余月四个女孩子女生版的《世界末日》则透出另一种坚强 和坚持,哀伤,却不心死,以至于,很多年后,大家已经各自为自己的前途和命运 而奔走异乡时,彼此的耳畔仍常常回响起这首四个女声合唱版的歌曲,而非那个初 次到大陆开个唱不红不紫后来却迅速红遍了很多人心的歌手的独唱版。 “大家还想看谁的表演啊?”丁晓和刘宇想来个最后的互动,让大家Happy 到 咧开嘴都顾不上合。 苻欣站了起来:“我来毛遂自荐,为大家唱首《送别》吧!”丁晓愣了,《送 别》是首很凄凉的歌曲,每次自己一听这首歌便会止不住地流泪,明天是元旦,苻 欣怎么…… “半年后,大家就要分别,所以,希望大家能通过这曲《送别》而更加珍惜现 在一起欢乐一起学习一起忧伤的幸福!”苻欣拿着话筒轻声说道。音乐缓缓响起, 原本热闹得正兴起的同学们都默默地看着台上。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扶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来, 来时莫徘徊 天之崖,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 惟有别离多。” 陈知翔在黑暗里握着苏茗的手。 丰夏默默坐着,看着前排那个刚从后台整理了服装出来的女孩儿。女孩儿郝连 游挽喃喃着:“苻欣,你真残忍!” 游挽和二哥派来服装的人一起走到礼堂门口,等在那里的季领海一把捉住了她 的手。 “您好,季先生!”赵完放派来的人低头问好。季领海冲他们挥挥手,那个人 又鞠了一躬:“季先生,小九妹,再见!” “再见!”游挽闷声说道,她感冒了,“季领海,放开我的手!”季领海拉着 她跑出小礼堂,跑出校门,来到了校外的小广场,紧紧将她拥在了怀里:“小姑娘, 你不要太耀眼了,好吗?”游挽疲惫地靠在季领海肩上:“你能答应我不当警察吗? 不能。有好多事,我们都无法自己选择的。” “小姑娘,这不是一回事!”季领海将游挽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为她捂着, “你太耀眼的话,会有人捷足先登,而我当警察并没有什么什么吧?!” 游挽笑了:“什么没有什么什么?!不说明白我可是听不懂的!” “你这么聪明,竟然听不懂?”季领海松开了游挽。良久,他才缓缓说道: “可是,真的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所以,小姑娘,你可以更加耀眼。从此……” 他顿了好久,游挽将手从季领海的口袋里,慢慢地,慢慢地,伸出来,轻轻插回自 己的口袋:“从此,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了,包括在我20岁时为我戴上戒指的承诺, 对不对?呵呵!”她看着白茫茫的广场,声音无尽萧瑟,“苻欣《送别》,原来, 第一个要送的就是我们的感情!” 季领海拍拍游挽肩上的雪花:“我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这些的。雪大了,你 那么怕冷,还是早些回去吧!”游挽转过头,看着季领海,生平第一次落泪:“我 以为的。原来也只是我以为的,怨不得老和尚的那一卦!季领海,谢谢你曾经承诺 要教我如何去爱!再见!”说完,瘦瘦高高的身影逐渐融入漫天飞舞的雪花中。季 领海坐在广场上的长椅上,久久望着游挽离去的方向,一动不动。 雪花就像被撕得粉碎的心,徐徐飘飞,来日一经阳光照射,便迅速消融,再也 不可能修复。 华灯初上,雪花的舞动扯开了遮天避地的幕布,掩尽了一切的分离和暗流。 苻欣看到一身雪花眼睛通红的游挽时吓了一跳,忙将热水袋塞到了她手里: “怎么淋得一身雪花啊?”她说着招手让余月帮她一起拍去游挽身上的雪。余月轻 轻拍了拍游挽的脸:“怎么了?游挽,不要一句话都不说好吗?” 游挽呆呆地走到阳台,看着在路灯照射下五颜六色的雪花:“原野的玫瑰和欣 赏它的人走散了。玫瑰花瓣,像这雪花一样,化成碎片了……” “游挽!”余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默默站在游挽身边,陪她看雪花。 “我以为,遇到了。可是,那真的只是我以为的……”游挽使劲拍了拍脸,做 了个决定。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