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试行一天,游挽便感觉到了问题所在,她和其余三个人商量,由言懿讲课,苻 欣来批改作业,野然出卷子,自己解疑,然后三个人一起帮言懿备课,这样调整, 是由于言懿演讲能力强,苻欣心细,野然爱钻研新题型,自己思路快,各取所长罢 了,再加上今天讲课的课堂效果,言懿站在讲台上很自信,一下子就能让大家集中 注意力;而苻欣则是不肯多讲一句话,课堂气氛紧张;野然则是讲了东又讲西,就 是讲不到重点上;而自己呢,则是语速太快,每讲过后问大家还有什么问题时,只 有林晨、旋宁、丫丫和丰夏看上去不那么茫然……大家都很赞同,于是这个方案便 一直执行到三月底月考结束。 看了成绩,言懿又沉闷起来,闷不吭声地趴在桌上。游挽午睡醒来,看到旁边 的家伙还趴在那儿,便推推他:“快起来,上体育课去啦!”言懿却顺势枕着游挽 的右臂,一动不动。 “喂!”游挽推推言懿,他却喃喃道:“嘘!这么软,真舒服!让我眯一会儿!” “午休没睡?” “没有。”言懿的脸依然面朝着游挽无法看到的方向,“我就眯一会儿!”游 挽不忍心拒绝依旧脆弱得无法面对又一次失败的言懿,便安静地坐在那里,等他醒 来。 苻欣洗罢脸回来,叫游挽一起去上体育课,推开门,一眼便看到空空的教室里, 只有安静的游挽和言懿两个人坐在暖暖的春日阳光里。她愣了一下,并将那个男孩 子带着满足的表情枕着女孩子的手臂入睡看成了一种暧昧。言懿听到开门声,透过 微眯的睫毛看到了苻欣的表情,他坐直,伸了个懒腰,然后出人意料地揽了下游挽 的肩:“谢谢了啊!兄——弟——”那“兄——弟——”两个字拉得那么长,长得 立刻让苻欣脸上的尴尬消失得没了影子。 游挽在言懿起身的时候轻声说了句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得清的话:“阿斗如 果再站不起来的话,我真的会很失望的!”言懿冲她做了个“OK”的姿势:“走吧, 上体育课去了!” “游挽,你们刚才……”苻欣的狐疑取代了刚才的愕然和尴尬。 “哥们儿嘛!有时候也需要相互支持一下的!”言懿一直跟在两个人身后。他 总觉得,苻欣会多想,又怕游挽又是淡淡一笑,那么苻欣会越想越古怪的。这不, 他还真庆幸跟她们一起下楼了。 游挽也呵呵笑着说道:“是啊!兄弟嘛!借他一只胳膊,没什么不合适的,不 是吗?”苻欣勉强地回之一笑,也点点头:“是啊,为朋友两肋插刀都可以的,更 何况只是一只胳膊呢?!” “一会儿体育课又要训练什么?”游挽转移了话题。五月份体育达标测试,所 以寒假开学后,陈老师增加了训练课题同时也加大了训练强度,如果让游挽她来评 价,那整个就是变着法儿的折磨她游挽!谁都知道,这个门门功课优秀得让人眼红 的女孩子最近对陈老师一直是能躲就躲得远远的,就像是老鼠躲猫一样,不然一被 发现,她保证得被重点训练——因为体育成绩算在中招总成绩里——因为周眉叮嘱 过陈老师要“要特别关注”游挽。 “所谓‘特别关注’,不就是让她比别人多运动嘛!”陈老师就是这么想的, 所以只要他看到了游挽,便会让她多去跑几个八百米,要不,就是“多”在双杠上 “多”倒挂几分钟,要不,就换作多做几组台阶试验。可是,这几天这个学生似乎 学会躲了,只在上课和下课时出现一下,中间几乎没见过她啊!这不,陈老师让大 家开始自由训练后,又找不着游挽了。真是奇了怪了,每次还都躲得挺神秘的。 游挽就坐在双杠旁边那个小山丘后边的草地上,手里握着脖子里的平安扣,眼 睛则是紧张地盯着陈老师那边,苏茗和水盈两个人正玩着翻双杠游戏,一个比一个 灵活,一个比一个速度快,所以引来了好多同学围着观看。游挽苦着脸捶了下自己 的双腿:“你们怎么就不会灵活点儿呢?” “想更灵活?也去和她们比赛啊!”陈老师笑眯眯地出现在游挽面前,“要不, 跑步也行。二选一,也就是说,已经排除了坐在这儿无聊这个选项了。” 游挽争辩道:“不无聊啊老师!坐在这儿也可以运动,首先,眼睛随栅栏外面 奔跑的汽车运动;其次,脑子也会思考这些车子的型号、主人;还有,耳朵,听车 鸣……”看到那辆熟悉的越野车缓缓停在外面,她的话顿时停住了,脸色同时也变 了,“好吧,跑步,我还是去跑步吧!” 陈老师奇怪游挽怎么突然就乖乖地去锻炼了,不过,听话就好,这也不错嘛! “一圈……两圈……”游挽绷着嘴唇在心里数到八百米,便张大嘴巴呼呼直喘 气,步伐也因此而变得愈加沉重,“坚持,坚持……”这样鼓励着跑着,甚至到后 来只是惯性地甩着胳膊迈腿跑着时,那句自我鼓励的话就变成了“跑死才停下”。 陈老师在远处喊道:“游挽,可以休息了!”游挽晕晕乎乎地一下子收住了脚 步。这一刻,她没有了任何感觉:脸颊是麻木的,下巴是麻木的,牙齿是麻木的, 舌头是麻木的,所以胃阵阵翻腾然后一下子吐了时她只知道弯下麻木的腰却不知道 此刻胳膊跑到了哪里。一只手轻轻拍着游挽的背:“感觉好点了没有?” “没有感觉……”游挽站直了,看着季领海,说话都有些困难,“我去一下洗 手间。” 一直吐,一直吐,吐到都是黄水,再也没有东西可以吐,游挽刚才原本热得红 彤彤的脸变成了苍白,她洗了脸,拍拍,稍微红润了些,便如同踩着风火轮般飘忽 忽地回到了操场上。 季领海指了指游挽的胳膊:“是不是都麻木了?”游挽点点头:“就像无数小 星星在扎我。” “啪!”季领海拍了下游挽的头,游挽吓得后退了一步,那儿手术的伤口还没 有拆线。季领海没有注意到小姑娘的神色,指指前面的跑道:“慢走一会儿就会感 觉好点了。” “哦,二哥说过,老师说过,所有人都说过的。” “还有,跑步时不能用嘴巴呼吸,二哥说过,老师说过,我也告诉过你好多遍 了!” “可是,鼻子忙不过来,总是会求助于嘴巴,嘴巴是没有理由拒绝的吧!” 两个人默默走着。各怀心事,不肯吐露,只肯让白色的跑道一圈又一圈地,再 把心事绕进心底更隐晦的地方。 “小九,我要和乐夏颜订婚了。” “嗯。日期呢?” “二哥我们几个生日那天。” “那天,银翔有个去海边取景的通告,我要去机场送他。很抱歉不能参加你们 的订婚仪式了!”游挽甩甩短发,看看远远的操场另一边,陈老师正在召集大家集 合,她说道,“集合了,再见!” “留长发吧!那样会更耀眼!”季领海摸了摸游挽软软的头发,“也会让心变 得更柔软。” 游挽没有回答,飞扬着短发跑向队里。 如果,能让你的心变得柔软,那么,好吧!我改变自己这一年不留长发的誓言。 很意外地,学校没有再继续支持周眉的第一方案,并且替她实行了第二个方案, 而且,时间,就在月考结束后。 派来的老师,是十班的数学老师,姓董,年纪比李老师大,身材比李老师瘦而 且矮,所以,他站在讲台上远没有李老师又魄力,下面那些学生不听课的照旧该睡 觉的睡觉,传纸条的传纸条,要不就是一门心思埋首资料堆里,几乎没有人理他, 但是人家董老师在上面该讲什么讲什么,丝毫不介意下面的反应,同时也会挑那几 个因为经常去办公室问题而已经熟悉的学生,比如,铁四角,然后下课了,人家一 拍手上的粉笔沫,夹着课本就走人,整个就是来去潇洒自如。 “他不想了解我们班的情况,我们也不想被他了解,这好像双方都不负责任哦!” 苻欣恍然发现了这个症结所在,她想找班主任谈一下这个问题,剩余三个人却不置 可否。 “即使你找头儿讲了又怎么样?人家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大家已经习惯了这 样的学习方式。”言懿的意见。 “那大家怎么办?”苻欣问道。 蓝野然对她的担忧颇有些嗤之以鼻:“佛爱众生,众生却不都是敬佛的!”苻 欣见两个男孩子都不支持自己的想法,便转向游挽,孰料她又在往手札里加了什么 东西,根本就没有听到他们的话。她很是好奇地伸手想看一下手札很有古典韵味的 封皮,谁知游挽立刻条件反射似的抱紧了它,来回瞪着三个人。 蓝野然做个拍照的姿势,只露出游挽的双眼。他盯着看了好久,不禁“啧啧” 道:“真像个发威的小兽!”说着手戳了戳手札,“到底有什么,让你那么宝贝?” 游挽抱着手札一言不发地跑下了楼梯,正好与逃课回来的鲁尔东、木可恩、丰 夏、陈知翔四个人奔了个迎面。此时已是下了晚自习,几个男生一咳嗽,黑暗的走 廊里的声控灯便亮了。 “咦!教练?”鲁尔东很诧异游挽今晚没有在教室里多学习半个小时便下楼了, 他指了指楼上,“班头儿不在上边吧?” “不在!”游挽低下头匆匆答了句便跑出了教学楼。 木可恩捅捅鲁尔东:“她绝对哭了,对吧!” “你说游挽哭了?”丰夏又问了一遍。木可恩白了他一眼:“拜托了我的大哥! 鼻音那么重,还使劲儿低着个头,不是哭了能那样跟我们打招呼吗?我可是真服了 你了!” 陈知翔一推丰夏:“要不要把握机会?我们已经推了你一把了!”丰夏飞奔着 也出了教学楼,去追那个极力掩饰着哭泣的女孩子。 游挽抱着手札,茫然地站在校园中央,不知道要去往何方。赶完通告的郝连银 翔坐在车上拨通了她的电话:“喂,小挽,我请你吃东西!你在校门口等着啊!” “喂……喂……”游挽喂了几声,听银翔已经挂断了电话,只得走到了校园的 滚动大门那儿,丰夏站在她背后,问道:“在等人?” 游挽愣了愣,没有回头:“嗯!” “你,没事吧……刚才?” 游挽摇摇头:“快回去吧!你们几个逃了两节课,班主任不定在哪儿等着逮你 们呢!”丰夏只得放弃了要看一下游挽的脸的想法,他看看表:“你也早点回去吧, 宿舍快落锁了!” “谢谢!” “不用!Bye-bye !” 游挽又看向手里的那个手札。是每年在自己生日时送自己好多好多书的那个人 送的。柚木封皮,硬质活页纸张,每页都又卡照片的塑料薄膜。她喜欢这种既古典 又自由的设计,当然,更珍惜现在这个手札里的一切。所以,她不肯让野然他们碰 一下,更别提让他们看一下里面究竟有什么了! 艾雪儿停了车子,叫醒了后座躺着的郝连银翔:“银翔,到了!小挽就在那儿 等着呢!快去吧!” “哦!通告是十一点?那你和熙哥先去吃点东西吧!半个小时后来接我就行了。” “OK!” 郝连银翔又看看表,十点,一会儿小挽回不了宿舍了。他从栅栏翻进了校园: “小挽!小挽!”游挽看看他,又看看大门:“你怎么不走门呢?” “我好长时间没有翻过墙了啊!就拿这栅栏暂时充当一下喽!”郝连银翔看到 姐姐手里的手札,“唰”地抽了过去,“什么?” 游挽没有言语。 “空的,什么都没有?” “你不是说,要请我吃东西吗?”游挽拿回手札,看弟弟手里空空的,想来他 是不能带过来,谁知郝连银翔却拉姐姐坐在台阶上,然后神神秘秘地从口袋里摸出 一个包装袋,撕开,从里面拿出一块儿什么,塞到了游挽嘴里,说道:“闭紧嘴巴, 不要讲话哦!”然后他也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儿,闭上嘴巴,安静地坐在那里。 甜甜的东西一直在嘴里跳个不停,直至慢慢消融。郝连银翔又塞给游挽一块儿 :“小挽,雪儿姐和熙哥找到我之前,我一直一个人住在一幢很大房子,一个人去 上学,一个人回家没有朋友,没有欢笑,只有被光线拉得无限延长的影子陪着我。 那种孤单和寂寞,我们曾经共同拥有过。雪儿姐说:‘银翔,这是跳跳糖,含着它, 你的世界都会欢快地跳跃,这是你的爸爸妈妈希望看到的。’那时,我只有八岁。 这么快,已经八年啦!” 郝连游挽嘴里的跳跳糖渐渐融化,她摸了摸银翔软软的黄发:“银翔,我们, 都不要这么寂寞,好不好?” “小挽!”郝连银翔看着言不由心的姐姐,叹了口气,“找到姐姐,我就不再 寂寞。可是你呢,不仅仅是只找到我就会不寂寞的,不是吗?” 游挽自己又拿了颗跳跳糖,塞进了嘴里:“这段时间,我常常在想,选择来这 里,是不是错了。 如果是对的,为什么,我和季领海最终却是这样的结局? 可是,如果是错的,我也许还会像个傻子一样被温雅他们所欺骗;如果是错的, 我不会认识这么多的新朋友。 对错,也许真的不应该分得太清楚。错的,或许在别人看来反倒是对的,而对 的,在那些人眼里看反倒是错的。慢慢,错的,也便是对的了,而对的呢,或许, 还是对的。 就像这寂寞一样。有谁知道,自己是最寂寞的?所以,我们就让自己觉得:我 不寂寞,我不寂寞。慢慢地,就会真的不寂寞了。那样,别人也不会再说我们故作 清高了。多好啊!” “欺己,欺人,欺世!”郝连银翔想了想,“到最后,是终究做不到自欺欺人 的!”游挽摸了摸手札的封皮:“怎么样都好!只要不再难过,不再想念,不再遗 憾。你一会儿走时,把它带走,烧了!”郝连银翔接了过去,看到游挽眼中的平淡, 点点头:“只要你没有不舍,怎么处理都可以?” “嗯!” 两个人含着跳跳糖,静静地坐在台阶上。 时间滴滴答答地走着。 “小挽,你回不了宿舍了吧?现在已经十点半了!”郝连银翔突然说道。 游挽这才想到宿舍门在十点二十落锁,她站起身,伸展一下胳膊:“十点半了 啊!刚落锁啊!我给楼管阿姨说一声,她会让我进去的。” “我送你过去,万一她不让你进去,我可以向她解释一下嘛!” “雪儿姐和熙哥已经过来了,你赶快回去吧!不要让他们久等,阿姨那边很容 易说通的。”游挽推着郝连银翔让他先走,“赶通告累了就休息会儿,我们不缺钱。” “知道啦!”郝连银翔无奈地“嗖”地一下翻过铁栅栏,“你也要多休息,我 去海边之前去拆线!” “嗯,好的!再见!熙哥,雪儿姐,再见!”游挽目送车子离去,才放心地往 宿舍跑去。 “游挽,又是学得忘了时间了吧!”苏茗趴在二楼宿舍的阳台上看大老远的游 挽跑了回来,便提前叫了一声,也省去了游挽向宿舍的楼管阿姨解释,阿姨一听是 学习太入神才回来晚了,忙开了门:“哎,丫头啊,学习也要知道休息嘛!身体很 重要的知道吗?” “谢谢阿姨关心,我以后一定会早点回来的!阿姨也早点休息啊!” “哎!”阿姨应着,“赶快上去吧!” 游挽刚走到二楼走廊,手机响了。铃声在黑暗的走廊里突兀地冒出来,还真吓 了她一跳:“喂?” “小挽,进宿舍了没有?没有的话我让熙哥去接你,来这边休息吧!” “已经进来啦!不用担心了。”游挽尽量压低了声音,“大家都休息了,你也 要注意休息。好了,我先挂了啊!Bye-bye !”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