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好月圆 作者:东方红一号 我一直不知道和小花的认识是必然还是偶然,因为我总认为世上的事情除了 必然就一定是偶然。 那是去年中秋节前一天的中午,正在午睡的我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打开门一 看,是一个中等个,三十来岁的外地人,一副进城农民的打扮,用一种农民特有 的礼貌问我,是否有房子出租。这时我的母亲也已出来,连忙说:" 有,有,请 进来吧。" 这个中年男子很有礼貌地进来了,用一双很有神的眼睛迅速地扫视了 一下屋里的情况,开始说:" 我姓吴,你就叫我小吴好了,从安徽来的,到这里 做点买卖,想租两间房子,一间作住的,一间既可住人,又可当厨房。" 刚好我 家有两间房子空着,曾有外来人口租住过,但搬走有一段时间了。于是,母亲让 我带他先看看房子,看完以后他认为还是满意的。就对我母亲说;" 可以,房子 还可以,只是不知房租是……" 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在外多年见过世面的人,也一 定知道房租的行情,问这话的目的,自然也就很清楚了。 我母亲看出了这一点,就直接说;" 两百元,上次有人租过,也就是这个价, 这一片的房租都是这个价。" 这是不假的,租房子也和做买卖一样,不能凭空抬 高价格,不然的话买卖就一定不成,当然也不能随意压低价格,不然的话就会扰 乱市场。 中年男子我们姑且叫他吴大哥吧,肯定是问过不少房子的,想了一会儿说; " 两百元,是这个价。对了,他们这里查暂信住证查得紧吗?" 对于外来人口来 说,暂住证确实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就得被遣返,不管有什么理由。有的 人并不情愿去办,并不光是钱的缘故。 我的母亲知道一些其中的奥妙,就满不在乎地说;" 别的地方查得比较紧, 像我们这个离闹市区较远的地方,并不怎么查,这个你可心放心。就算到时候查 起来,我帮你说你是刚来的,还没来得及办也就过去了,管这事的人都认识,好 说话的。如果你满意的话,就交五十元定金,随时可以搬来住。" 是的,我家住 的地方虽可说得上是城郊结合部,其实比较偏了,租住的人并不多,价格也较低, 能够把房子租出去算是很幸运的了。 吴大哥考虑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五十元的钞票,边递给我母亲边说; " 我一家人明天就搬过来,明天搬来的时候把剩下的房租交清。" 说完,同样很 有礼貌地道别后就走了。 因为房子租了出去,每月会有一笔不小的收入,全家都沉浸在喜悦之中,尤 其是我的母亲,脸上的笑容明显比平常多了许多。父亲虽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 吃晚饭的时候,破例喝了几杯酒。 第二天也是在中午时分,吴大哥就搬来了,让我们诧异的是,并没有见到我 们想象中的他的妻子和孩子,而是四个年龄都有十一、二岁左右的女孩。或许是 吴大哥看出了我们的诧异,赶紧解释说;" 她们当中除了一个是我的女儿外,另 外三个是我兄弟的孩子,因为今年遭了灾,庄稼没有收成,到这里来找点活干, 多少贴补点家用。" 这时那四个女孩也忙着把自己的东西入往房子里搬,因不知 如何摆放的缘故,一个叫爸爸,另外三个不是叫叔叔,就是叫伯父,并没有看出 表演的痕迹,我和母亲这才放了心。 我们刚吃过晚饭,吴大哥就进来了,手里还提着一盒月饼,一边和我的父母 打招呼,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一百元和和一张五十元的钞票说:" 这个月的房 租就交齐了,下个月的今天再交下个月的,以后还请大哥大嫂多多帮助。" 寒喧 了一会儿就走了,他还得去安顿那四个小女孩。 当天晚上,我们就在院子里边吃月饼边赏月,不知为什么,那天的月亮特别 圆。那四个小女孩也非常高兴地坐在一起打笑,从她们的谈话中我得知,她们的 名字分别是小花、小好、小月,小圆,,尤其是那个叫小花的,人长得特别机灵, 很是讨人喜欢。她们有时也会走过来跟我说几句话,问了几个关于月亮、月饼的 问题,还会问我为什么戴眼镜,戴眼镜的人是不是很有学问,还说她们的老师当 中也有戴眼镜的。 第二天还很早,我就被一阵弹吉它学唱歌的声音吵醒,习惯晚睡晚起的我, 不禁非常气愤,仔细一听,正是隔壁昨天搬来的那四个小女孩,连忙起床走到院 里。母亲或许知道我这会一定醒了,正等在院子里,见我出来就赶紧说:" 她们 在学唱歌,这下好了,你也不会睡懒觉了。" 吃完早饭,我好奇地问母亲:" 她 们弹吉它,学唱歌干什么?" " 干什么,刚才小吴跟我说,准备让她们去唱歌挣 钱,像她们这个年纪能干什么,出来挣点钱也不容易。像你呀,整天坐在家里, 你看人家,一点大就出来挣钱了,多少也可以贴补点家用," 母亲赞许地说道。 " 挣钱?她们唱歌能挣什么钱?谁会听?照这么下去我不怎么睡觉?" " 怎 么睡觉?该怎么睡怎么睡,人家也不会天天这样,学了几天就会出去唱了。" 果 然,没学多久,大概一个星期吧,这样的学唱就结束了。她们也可以说得上是学 有所成,正在流行的和曾经流行的歌曲当中有相当部分会唱了,小孩子的接受能 力就是这么强。在这一星期当中,她们的绝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这上面,只有中 午才会休息一下。每当这个时候,小花就会敲我的门,站在门口怯怯地问我:" 大哥,我可以进来吗?" 待得到许可后才小心翼翼地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本书和 一支笔,看着我书桌上的书说:" 大哥,你有这么多书,能借给我看看吗?" " 当然可以," 我向来不愿拒绝小孩子的要求,哪怕是过份点的,不光是因为他们 可爱,更重要的是他们蕴育着希望,更何况这对于我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害。 小花的兴奋之情不难看出,很高兴地走到我跟前,把书往桌子上一放,接着 说:" 问你一个题?" 我这才注意到她手里拿着的是一本小学五年级的数学课本, 很旧。很快题目问完了,我也对她产生了很大的兴趣,这样我们就聊开了,在谈 话中我得知,她也姓吴,吴大哥与她是同村人,按辈行叫叔叔,这一学期本应该 读五年级了,书是她从同村的一个刚上完五年级的人借的。父母都在家里种地, 经济上说不上富裕,总体而言还算过得去。有一个弟弟在家读二年级,还有奶奶。 当我问到她的成绩时,脸上显出忧郁而又带点自豪了表情,告诉我她的成绩一直 都不错,曾被学校评为" 三好" 学生,并举起手里的笔自豪地对我说,这就是她 得的奖品。 有一天问完题后,很神秘地对我说:" 你猜我给我奶奶起了个什么外号?" 给奶奶起外号这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于是绕有兴趣地问:" 什么外号?" " 巫婆, " 她笑嘻嘻地说。 " 巫婆,你怎么给你奶奶起这么一个名字?" 我问。 " 因为她一点也不喜欢我,有什么好吃的从来不给我吃,只给我弟弟吃。" " 你喜欢你弟弟吗?" " 喜欢,有时候他会把好吃的分给我一些,如果他不给的 话,我就说不理他了,他就会给。" " 你奶奶不给你好吃的,也不该叫她巫婆呀? 怎么说她也是你奶奶。" " 你不知道,她特别爱到我们村里新修的庙里去烧香, 而且还要我陪她一起去," 小花不屑一顾地说:" 我才不去呢,庙里阴森森的, 很吓人,尤其是看到那些张牙舞爪的泥巴做的菩萨的时候。" 就这样,在这一个 星期里,她每天中午都来找我,有时手里拿的是语文书,有时拿的是数学书,或 是其它的书,有时是一本,有时是两本或三本。 学完了,按照她们的说法她们就去" 上班" 了,每天下午只要天气允许,她 们必定背上吉它,一起边走边唱朝市中心走去,吴大哥并不跟她们一块去,因为 怕她们走丢,白天带她们走了一趟,并且要她们一起走,不要分开,有凌晨两点 左右,有时会到三点多,会在她们回来的路上等她们,以免有什么闪失。回到家 她们欢快的声音会把我吵醒,这时我也就可以听到她们讲的一些出去的见闻和收 入的情况,通常是不错的,但并不是每个晚上都会有好运气,有时一晚上只能挣 四、五元钱,遭人白眼是经常的事,确实她们的歌听的人并不多,即使听也许是 因为好奇或同情。也经常有人问她们为什么不去读书,她们就按照吴大哥事先编 好的话——家里涨了大水,房子连同庄稼全给冲走了,没办法,一家人只好出来 逃难。一般情况下,说到这里听歌的人就会多些,也有的不听歌也给钱的。 这下她们起床的时间就和我起床的时间差不多了,小花依旧在每天中午到我 这里来问一些问题,并讲一些她们家乡的情况和她们" 上班" 时的见闻给我听, 有时候还会唱一两首歌给我听,说算是对我的报答。有时别的三个小女孩也会跟 她一块来,问一些差不多的问题,唱一些差不多的歌给我听。 渐渐地我们的友谊加深了。 有一天下大雨,也是她们自" 上班" 以来下的第一场大雨,小花问完了她的 问题后,望着窗外的雨不无忧虑地叹了一口气道:" 这雨怎么还在下,我可怎么 ‘上班’?" 望着她那种尚且稚嫩而又显得过于早熟的表情,我一时不知该说些 什么,是安慰,还是附和,…… 也就在那天,她告诉了我她很久以来的一个愿望——长大的当一名老师。并 说当老师的不光有学问,而且还可以教孩子们功课,很有成就感。并告诉我她的 名字其实不叫小花,其他三个也不叫小好,小月,小圆,她们之所以这么叫,是 希望这么叫起来好听,别人点歌的时候也可以四个人一起唱,收入会多些,置于 真名字叫什么,却没有告诉我,说是秘密。 就这样三个月很快过去了,由于我们这地方地处江南,雨水较多,小花她们 的" 上班" 也是时断时续的,收入并没她们预期的好,不过应该还算过得去。她 们的房租是按时交的,而且有一回小花还拿着一包饼干给我,说是给我的谢礼, 并偷偷地告诉我,她们准备搬走,且要离开这多雨的城市,置于要到什么地方她 也不知道。 果然,在第四个月快到期的时候,她们搬走了,说不上匆忙,带着她们的行 李,吴大哥说是回家过春节,至于明年来不来则没说。 现在春节早已过去,如果她们来的话早该来了,小花临走时告诉我的秘密, 她们今年要到一个下雨不多的地方,可以多" 上班" ,多挣些钱贴补家用。我无 法知道小花她们现在何处,那里" 上班" 的情况如何,收入怎样,在这个春暖花 开的季节,我真诚地但愿,但愿如她们所愿般花好月圆! --------- TOM文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