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背影 作者:花解语 (一) 我坐在路边等他。 好几天不见了,不知他怎么样。突然有点想念他。以前我们常在一个地方见 面。今天,我并没有和他约好。可是,我还是来到这个路边等他。 这个时间是中午。 深圳的夏天来得特别早。打电话回家时,妈妈说,家里天天下雨,天气预报 说气温只有12度。他们都还在穿毛衣。可是,坐在路边椅子上的我已经穿上夏天 的花裙子。 天真热。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撒下斑斑驳驳的阴影。我坐在这条小街路旁的 长椅上。我并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他是一个老朋友,曾经陪我走过一个寒冷的冬季。在我的生命里,他有着十 分重要的位置。我知道,他也知道,两个人今生都无缘牵手共同渡过。可是,在 彼此心中,我们却都有着别人不能替代的位置。 我不知道他现在的工作是做什么,他从来不说,而懂得适可而止的我也从来 不问。平素的生活,我们行走在各自的天空下。 (二) 这条街上有很多古老的榕树,树枝上静静地垂下长长胡须,每一株榕树都葱 茏苍翠,像一把撑开的大伞。伞下的树荫里,摆着二十几张精致的长椅供路人休 憩。椅子上常常坐满了看风景的都市人。 有一段时间,他几乎天天都在午休时分到这里来。他选择的位置很固定,从 第一张椅子数过去,我总是能在第十三张椅子上看到他。 喧嚣的都市中午,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而他总是落寞地坐着,像尊雕塑。 很多时候,他的眼神空洞苍茫,眼前纷杂的一切似乎都很遥远。而每次当我出现 在他的视线中时,我总会看到他的眼睛亮上一亮。 那一刻,他的眼睛与心灵里弥散出来的温情脉脉总让我想起徐志摩的诗: “我是天空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我想,那一刻,我也是一片投影在他心中的云彩,停在他的天空,陪他一起 看路旁风景,共享心心相印,浅言轻笑低语呢喃的快乐。 很多次,我陪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看风景,共同渡过了很多个快乐短暂的中 午。 我们的生活轨道在这里有了交汇。 (三) 今天中午,我来到这条小街的林荫道上,坐在第十三张长椅上等他。 并没有约定。 其实,我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找他。只是一份从心底生出的挂念,让我想 见到他。我只想见到他,知道他很好,这就足够了。 我并不知道是否可以见到他。然而,我还是来了。 四月末的深圳,太阳已经火辣辣地烤人,空气里流动着一股焦灼抑郁,让人 昏昏欲睡。 我沉闷地坐着,头有点晕。 看看时间,一点五十,我已经等了近两个小时了。 我和他都是两点半上班。我还可以再等三十分钟。 (四) 看看时间,两点十分了。 身旁不到两米的第十四张长椅上,有一个男青年正在向他的年轻的女伴说着 什么。声音很大,杂着汽车呼啸而过的尾气和烟尘里,一句对白跑进我的耳朵里。 “……你不要把你的男朋友想得那么好,说不定你不在的时候他还会虐待小 动物,还会践踏花花草草,还会乱扔垃圾!更严重的,嘿嘿,说不定,还会接受 其他小姑娘的媚眼……” 我莞尔。 太阳越来越炙热,我的头越来越昏。站起身,我准备回公司。 随着人潮往回走,我游移的视线猛然间有些晃动。定定心神,擦擦眼睛,呵, 我看见街对面的人群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哦,是他。他终于来了。 而且,他在对我扬手,他也看见我了。 我微笑着示意,心里面有一丝丝的甜意和满足。 可是,这时,红灯亮起来。 (五) 先前奔跑的汽车渐渐停下来。人潮堆成了两簇,分停在街道的两旁。 看看时间,两点十五分。 人来惆怅还依旧,独立街边风满袖。等待的犹如风乍起,吹皱心中一池春水。 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我辛苦地站着,他也辛苦地站着。时间,一分一秒走过。 等待,别有一翻滋味在心上。 我和他对视着,我听见自己的声音。 “现在我只能看着你。不知道自己说的话你是不是能听见?” “听到了。对不起,你来了很久吧?” “是。看到你真高兴。好久不见,你好吗?等了很久,也不见你。很挂念你, 希望你一切都好。” 他扬了扬手,脸上有一丝无奈,还有微笑。 终于,绿灯亮起来。 我们朝对方跑去。 “我好,只是这几天有点麻烦,不能来。对不起,今天也只有一会儿时间, 我还是跑来了,可是……” 他匆匆忙忙歉意地解释着,用手轻轻握了握我的肩膀。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打断他: “我知道,你该上班了。走吧,走吧。小心一点,再见。” “好吧。” 他的声音低低地写满无奈。 他看看时间,嘴唇动了一下,可是,什么也没有说。伸出手来抱一抱我的肩, 转过身,顺着树荫,走了。 我看见他并不高大的背影,在灿烂的太阳下,有点疲倦,有点落寞,渐渐消 失在人群里。 其实,我只是有点挂念,只是想听到你一切都好。 对着他的背影,我在心里,轻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