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门开处,迎接他们的是妩媚的惊呼,“荣征,我真爱你,你会变魔术。” 一屋子俊男仕女的目光,都是讶惊和赞许的。 妩媚激动不已,上下打量楚婕,“还缺点什么呢?对了,项链。糟糕,我只带 了这一条红的。楚婕,跟荣征出去一趟,你变成另一个人了。怎么样?我派的兵还 行吧?”没等人家答话,她已抽身就跑,“想起来了。” 三秒钟之内红旋风刮回来了,手里捧一个银白色天鹅绒盒子,忙不迭向荣征道 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该我自己戴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可我已经戴一条红宝 石了,这根白金的跟楚婕的衣服再配没有,所以,你不会生我气是不是?” “我早都被你气死了。我很知趣,现在我最好自己走开,等你有别的吩咐时再 出现。” 妩媚一团高兴地装扮楚婕,没看出转身走开的荣征,一脸不自然。 “我不要,妩媚,我不戴这个。” “非戴不可!听我的,这是荣征专门从香港周生生珠宝订作来的,是你这身晚 装的绝配。天哪,我简直怀疑他是特别为你买的。” “别瞎说……” “开玩笑呢,你怎么了?不高兴?怪我了?好楚婕,我不是故意的,我,今天 这儿全是荣征的朋友,只有你,哼,等我跟音佳算账,我巴不得你把她们全比下去, 您大小姐穿条牛仔裤就出场,他们准以为咱俩是从四川来的打工妹。你看现在的效 果,瞧,男士们的眼光都成爱国者导弹了,专瞄了你飞。完了完了,你是不是把报 关大厅的精神鸦片带这儿来了?我告诉你这都是些什么人物。那边穿蓝西服的,是 招商银行信贷经理范舟,旁边穿金黄旗袍的是他太太冯茜,汇丰银行在这儿的总代 表。拿酒杯的是海展工贸集团总经理魏向阳,他女朋友沈冲,哎,是不是比陈冲漂 亮多了?投资盖市中心国贸大厦的,就是三洋地产的郑中振……这屋里的每个人, 年龄不超过三十六岁,个人资产百万不止一。当然除了咱们俩。你说叫我怎么在海 关呆下去挣那六百四十三块半?哎,你到底怎么了,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妩媚,我不自在,这好象不是我待的地方。” “你非得在这儿抓几个走私逃税的才自在是吗?我就不服这口气,如果我们有 跟他们同样的背景和起点,这屋里最有钱的不一定是谁了。” “妩媚,你跟我说实话,决定嫁荣征,有爱情以外的因素吗?” 妩媚一秒钟都没有迟疑,“有,而且多于爱情。” 这份坦率是令楚婕意外的,同时她自问,为什么问这句话。 她脸上渐渐如涂了胭脂。 “楚婕,荣征给你买衣服的时候,你有没有觉得受了刺激?” “有。是很大的刺激。” “我今年如果十六岁,当然会选择手捧鲜花站在建港码头等齐胜锋出海回来, 一起手拉手上东海街夜市喝两块钱一碗的馄炖汤,可是我今天二十四岁了,没有一 个荣征他爸那样的出身和靠山,是老天爷的事,拿到荣营的钥匙再放回去,我以后 还怎么抱怨没有机遇?” “而且,我绝不愿意嫁入豪门养尊处优,下半辈子只操心减肥和美容这两件事。 所以我一直在跟荣征吵着要辞职。要是让他这么锦衣玉食养着我,跟他在滨海别墅 包个二奶有什么区别?” “我只要一个舞台,剩下的事,就看我作什么样的表演。” “楚婕,你没到过我的家乡。你知道吗,我们石河子的汉族人,大多数是当年 刚打完解放战争就成师成军调到边疆的。他们也许同荣征的父亲在同一战壕浴血, 他们同样是功臣。但是他们的部队调往西疆,荣征父亲的部队继续南下,就这么点 区别。从此他们和他们的后代在那个中国从明朝起专门发配重犯的地方戍边。” “在我们石河子,第二代兵团人讲湖南话,四川话,江西话,但,他们没走出 过沙漠,没回过故乡。荣征的父亲是受过艰苦和屈辱,可他的儿子们现在叫荣老板, 拿着三个国家的护照,开日本车和意大利游艇,喝的酒必须比他们的年纪大,连鞋 带都至少从香港订做。公子军的子弟如今可以堂而皇之地以此为由中饱私囊,还口 口声声他们损失太多。那我们南疆封闭地区那些至今没看见过玻璃和汽车的兵团战 士该到哪里去要回他们的损失?” “楚婕,你能告诉我吗,究竟是什么在掌握我们的命运?我们到底,怎么写一 生的自传?世纪末的游戏规则,还有没有标准答案?我们从小学到大学上的思想道 德课一直在讲这件事,可我越来越糊涂。” 两个女孩对视,激动而沉默。 “我不知道,不知道。但我相信,总还有一些真实的感情,值得我们以生命珍 惜和付出。” “你知不知道,那结果会很惨烈。没有什么东西比这更伤人了。” “也许吧。可我相信这是值得和无悔的。” “好吧,你相信爱情,音佳相信上帝,我只相信自己。让我想一想,今天可不 可以就帮你成全爱情。不妙,今天这一屋子人,都是成双成对上场的,看样子哪个 也不好欺负。而且都是逢场作戏的行家里手,情人是以夜为单位的。” “你再胡说我走了。” “别生气别生气,对了,荣征有个弟弟……” 随着话音大门敞开,一辆接一辆镖焊而略显霸气的大型摩托机车疾驰而来停下, 一律穿皮夹克戴头盔的骑士带着他们的女郎一拥而入,他们的桀獒不驯肆无忌殚冲 击客厅里的温文尔雅。 领头的男子,是把荣征各个部份明朗化,再放大一周的复印件,多出一分笑傲 江湖的神气。 “我知道他,十五岁的特种兵。”楚婕觉得他开坦克来会更合适。 荣凯大摇大摆走过来,“方小姐,我老远就看见山这边彩霞满天,还以为荣营 着火了呢。不用想就知道是你来了。” “荣凯,我见你第二面,就领教你两回。你和你那帮哥们儿,为什么每次出现, 都象刚从意大利西西里岛取了真经回来?” “我就知道你喜欢象我哥那么老气横秋的,你不怕跟着他也老得快吗?” “别跟长辈没大没小的。过来,认识一下我们楚婕小姐,今天晚上她就是你的 彩霞满天了。” “妩媚,你再捣乱……” “楚小姐,你好。”荣凯用零点一秒时间,轻不到一克的眼光从楚婕当真彩霞 满天的脸上一扫而过,只当她是张一览无遗的广告画,他是今天目光停留在楚婕身 上最短的男人,“你们那位稽毒女侠呢,我可是冲着她来的。” “你这次没眼福见她了,连她的神犬阿满都不赏光。稽毒英雄搜大麻去了。” 荣凯真的大失所望,“我今天特意把我的‘兰博’带来了,想趁机勾引阿满呢。 听说阿满它爸它妈都是德国贵族,我们兰博也是正宗嫡系灰背。” “你省省吧。我怀疑你的兰博是西伯利亚狼的私生子。你知道我们海关进口这 批特级稽毒犬花了多少钱吗?每一只都顶四只兰博。哪能这么容易叫你串了血统?” “你们海关还要人吗?是不是我去了也能领走一只阿满?” “你呀,被抓进去还差不多。” “哎我才发现这海关确实是好地方。我哥要去申请减免税,结果把你斩获回来 了。我这个羡慕啊。那我要成就一段好姻缘,是不是只能去倒毒品了?楚小姐,你 在海关管什么的?” “荣凯,不许你在这儿欺负楚婕啊。”荣征擎一杯贝尔琴酒走过来。 “哥,你什么时候从采花大盗变成护花使者的?我刚跟楚婕说第二句话你就不 干了。那我欺负妩媚你怕不怕?” “我怕妩媚欺负你。走,楚婕,别听他贫嘴,他说到第二十句的时候就够判刑 的了。” “妩媚,你也不准再胡说八道了。”楚婕赶紧要避开荣凯,不忘威胁妩媚。 妩媚冲她背影做怪样,继续打趣荣凯,“怎么样?我们楚婕够倾城倾国了吧?” “她嘛,买张像片回家挂墙上就够了。我还以为你的朋友都跟你一个味呢?” “我什么味?火药味?” “说不出来,反正挺过瘾的那种就对了。” 妩媚迎接荣凯火辣辣又略带挑衅的目光,有点窘迫,然而心里不是不甜蜜的, 及时改变话题,“荣凯,你的公司在做什么?你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是进出 口代理吗?” “操心操白了头发挣两壶醋钱的活儿,只有我哥那样儿的才干。我就瞧不上他 这副兢兢业业的样子,我们家又不缺这两个钱。我干的活儿,得足够好玩,过瘾, 刺激,还挣大钱。要不,我把钱存银行不省心吗?” “那你到底做什么刺激的呢?开赌场?”妩媚好奇心大起。 “差不多吧。我做期货。”荣凯左顾右盼,招呼他的哥们放开玩,“你们跳舞 吧,我哥这套音响正经发烧级的,比百乐门的强太多了!” 妩媚愈受吸引,“就是买空卖空一堆大豆,蔗糖,矿石的假合同?” “我主要做外汇和恒指。期货这东西过瘾,以小博大,风险和暴利的可能都比 股票大。拿恒指说吧,我买卖的是将来某个日子,就是合约的交货日的恒生指数的 涨跌。每份恒指期货合约的价格是当日的恒生指数乘以五十港元。恒生指数每降低 一个点,这个期货合约的买者就在一份合约上亏五十港元……” “那卖者就在每份合约上赚五十港元。” “对了。至于到合约到期日中间会发生什么事,可就变幻莫测,恒生可以一冲 九天,也没准一头栽死。到期日那一天必须平仓,平仓完了你是自杀还是乐疯了没 人管,全看你玩得起玩不起。这不是比老虎机刺激多了?”荣凯接住一罐扔过来的 嘉士伯啤酒,在手里旋转把玩,碰一声打开拉环,任白色泡沫倏地涌出一大朵花来。 再流于玩世的男人,在侃侃而谈自己热衷的一门工作时,那一种胸有万水千山 的生动,也是别有一番引人入胜的。 尤其对此情此景此种阅历此种心境中的妩媚,心动神往,几乎是不由分说的了。 “这么好赚,中国不得有十万人成李嘉诚了?” “你以为全中国有多少人能拿到经营投资期货的许可权?又不是卖烤白薯。这 都不是光有钱就能解决的问题。” “那你为什么能拿到呢?” “我?”荣凯微扬下巴,斜睨前方的神态分明在说,这是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我老爸在打江山那会儿流的血,不许现在生点利息吗?” “再说做期货也不全是技巧和运气的事,那天上掉馅饼还能砸死人呢。真正的 高手靠的是内幕消息,市场涨落全是自己一手做出来的。每块钱其实都是煮熟的鸭 子。” “告诉你吧,如今这鸭子是送到我嘴边的,我就是腾不出手逮。我在建州的业 务大部分压在房地产上,一直想正式成立起一个公司打理股票期货,手头没人啦。” “你干吗不跟你哥合作呢?”妩媚四下里找荣征。 落地窗边垂下的湖水绿纱帘上,被柔曼灯光映出一对璧人。荣征微俯下身,满 含笑意,似喃喃自语,他胸前的仿古怀表垂下一段链子,衬着手中一杯晚霞般的酒 光,微微荡漾。楚婕半扭过身子,低头轻笑,几缕发丝垂散在耳畔,说不尽的月永 月永温情,几乎是一个无言的邀请。 整幅画面如一缕火苗,霎时将妩媚的眼睛灼痛。 她倏地转过身来,极尽气力平抑胸中的波澜,若无其事看定荣凯,“对呀,荣 征是相当精明的生意人,你们兄弟合作,不是锦上添花?” “我哥?算了吧。他永远认为我做生意是胡闹。我对他那一套有多少不敢恭维, 他对我这一路就有多少敬而远之。”荣凯早将一切看在眼里,面前这女孩的克制和 定力,是令他有不小意外的,“你信不信,要是你也干这一行,我哥会拿加农炮把 证券交易所轰掉。” “要是我就想干这一行呢?荣凯,你肯不肯收我当你手下一个新兵?”妩媚的 语气,是一百个诚心诚意。 “你别逗我了。你方小姐听说是在建州第一把剑的最高层任要职,怎么肯屈尊 我们那种不成气候的大排档。再说,我哥会骂我教唆良家少女。” “荣凯。我现在还没成你嫂子哪。你哥对我,还不能生杀予夺!”妩媚俏眉高 挑,美目含怒含嗔的模样,竟也是相当好看的。 莫名的烦躁和气馁涌上心头,她一摔手走开,“算了算了,跳舞去。反正你们 都不拿我当回事!” 荣征在客厅门边迎住她,“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我告诉过你别听荣凯贫嘴。” 妩媚轻咬着嘴唇,直视他,一言不发。 “请你跳舞好不好?”荣征飞快地执起她的手。 妩媚垂下眼帘,任由荣征牵着,两人卷进曼舞的人们中间。 “你这小姐脾气什么时候才改呀?一屋子客人,可都是为你生日来的,你也不 说招待周到一点。楚婕是你自己的朋友,还得我替你招呼。” 年轻女孩自以为满怀心机的时候,其实仍是一眼就看得穿的。 妩媚正是年轻到不能悟到这一步的年纪。 “荣征……” “什么事让你忸捏成这样?” “你说我去荣凯的公司做期货好不好。” 荣征眉毛一扬,握妩媚的手不由抓紧了,“荣凯让你去他的公司?” “没有呀,他要不要我还不一定呢……” “不去。荣凯的生意……胡闹的,那种没准的事,不跟赌大小一样?” “怪不得荣凯说你古板。你只比你弟弟大两岁,怎么脑筋象兵马俑一样老?” “我就看不上他那套邪里邪气的投机。我告诉你,这屋里所有人手上的生意, 都比他有身份。你学谁不好,非往他那种歪门邪道上去?” 妩媚气得要甩开他的手,“是啊,你们都是有身份的生意人,我求你在你这一 屋子做正经大生意的朋友中随便给我引荐一个工作,你都不干!” “我跟你说多少遍了,在海关安安稳稳做你的秘书有什么不好?有多少人想跟 你换哪。妩媚,商场如战场,我已经身不由己,不愿意你再来沾染这份艰苦险恶了。” 荣征的手在妩媚腰间轻轻抚摸,把她搂得更紧一些。 妩媚心里一暖,不由有些许悔意地望过去,但紧接着的一句话立刻将她点燃了。 “你看人家楚婕,就在海关做得好好的,不象你这么朝三暮四。” “荣征!我怎么今天突然一无是处?” “你说这种话有意思吗妩媚?楚婕是你带来的朋友。” “我,我没意思……”妩媚气得怔白了一张脸,竟无言以对。 一声长长的呼哨划过舞曲,荣凯双手叉腰站在舞池中央,“哥们儿,这软绵绵 的小调有劲没有?” “没--有!”他的弟兄们挤眉弄眼起哄。 “咱哥们给他们来个有劲的成不成?” “成啊。”一群快活的小伙子扯开嗓门唱起来,“如果你要嫁人,不要嫁给别 人,一定要嫁给我啊。带上你的嫁妆,带上你的妹妹,赶着那马车来……” “达阪城的姑娘,跳一个!” “来啊,带上你的嫁妆,带上你的妹妹,开着那宝马来!” 掌声,口哨,顿时都朝妩媚涌过来。<<绿岛小夜曲>>拦腰折断,火热的<<爱如 烈焰>>响起,妩媚不由绽开艳阳天般一脸笑容,轻轻一跺脚,人已经旋到舞厅中央, 盛开的裙摆如一朵红云。想象中无数条乌黑长辫略过燃烧的篝火,载歌载舞的人们 构成宝蓝色夜幕上的剪影。不是家乡的月夜吗? 在以妩媚为焦点的热浪迷漫舞厅时,荣征朝荣凯飞弹过一支烟和一个眼色。 “是你让妩媚辞职去你们公司的?”两人并肩走到窗边,荣征皱着眉问。 “别紧张别紧张。”荣凯永远是满不在乎的神气,给自己和哥哥点上烟,“我 的公司又不是洪水猛兽,我也不开红灯区。” “我劝过你多少回了,别再干这种有今天没明天的生意!”荣征压低声音,语 气相当烦躁,“说不定哪天就出事,你做梦还没醒呢,全副身家分分钟就全搭进去 了!” “没那么严重,哥,不是我说你,你就是放不开,都什么时候了,常规作战已 经不吃香了,你还在用早写进课本的法儿挣钱?五年前你只管站在岸边张个大网, 每一捞都是大鱼,如今一看这河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咱就得咬咬牙下了海逮大白鲨。” “你早晚把命玩进去!我告诉你,还是要常规作战,现在是比技巧的时候。” “我也没省工夫啊。这回投资公司的全套审批手续,刘伯伯拿拐杖指着刘瀚兵 给我办的,刘瀚兵捧着全套文件一溜小跑送到我办公室。他老爸跟咱老爸是战场上 的生死交情,咱俩的名字都是刘伯伯起的。刘瀚兵敢不把我的事弄妥当吗?连证监 委和省投资信托管理办公室的关系,他都给我打好招呼了。” “你干你的,招惹方妩媚干吗?你不知道我费了几年心思,就是打不进一条线 在建州海关里?这关长秘书要是我女朋友……” “你现在恐怕正盼着她不是你女朋友吧。”荣凯聚精会神吐出一个浑圆的烟圈, 半眯着眼鉴赏,“哥,别小看我,我是侦察兵出身。”他拍拍哥哥的肩膀,“好象 你要在海关办的事也不耽误。” “你不是专为了成全我把她调开的吧?” “当然不是。哥,你知道我手下真没人能接这个瓷器活儿。我需要一个对外撑 得起门面,对内忠心耿耿,对业务一窍不通,对我绝无贰心的人,又要懂外语,懂 经济,还好控制。你说,我上哪儿找比方妩媚更合适的人去?” 荣征沉吟。 “哎哥,到点啦,别耽误了好戏!”荣凯看着他的潜水手表说。 妩媚已使整个舞厅达到高潮,她一边舞一边把楚婕硬拉进热浪中心,“来啊, 楚婕,把咱俩拿手的‘激情恰恰’镇住他们。” 她忽然一声惊叫,已经被谁蒙住眼睛拦腰抱起。 “看,你的生日蛋糕来了!”<<祝你生日快乐>>的乐曲在大厅里响起来。 妩媚发现自己站到门外了。她顺着荣征得手指仰头望天空,实实在在惊呆了。 微暮清朗如一块深蓝水晶的天幕上,一架直升飞机徐徐进入画面,象一只微笑 的大鸟低低掠过天空,机身下方飘扬一副标旗,在风中大大招展,雪亮的灯光照亮 上面几个大字:妩媚生日快乐。与此同时,二十几朵缀桔黄色霓虹灯的七彩伞花在 空中绽开,宛如点燃满天烛光。 仰望着一朵朵小降落伞如天使的翅膀翩然而下,眼睛和嘴巴张得大大的,惊叹 无以形容的人,不止妩媚一个了。 “天啊!”妩媚脑子里的词汇,全部被这个美妙绝伦的惊喜淹没了,她转身抱 住荣征狂吻,“亲爱的,谢谢你,太棒了,太棒了。” 她忽有所悟,“这不象你的主意,对了,我知道了,荣凯,这是你的作品,是 不是?” 荣凯目送直升飞机渐渐远去,摩拳擦掌,恋恋不舍,“白送常教练四条万宝路 了,他说我没执照说什么也不让我开,要不,今天是我开着它从你头上过。”他带 笑看妩媚,“怎么样?不同凡响吧?要是依我哥的主意,也就是个三四层的奶油蛋 糕什么的,俗不俗啊?” “你真的喜欢吗?”荣征柔情蜜意的声音。 “喜欢极了。”妩媚喜滋滋点头,才发现荣征是在问,楚婕。 再极尽豪华热闹的欢宴,也是转眼曲终人散的。 妩媚立在门边,向客人们道谢话别,目送他们一一驾车离去,显然心神不定起 来。 “楚婕,你跟我一起回市里吗?” “我明天在建港上班,今天就回港区宿舍吧。” 妩媚看荣征。有一点期待的目光在她眼中闪烁。 荣征想了想,“一起走吧,我先送你回市里海关宿舍,再送楚婕去建港。” “不用,我叫出租车就行了。” “不,荣征送你。我,荣凯,我早想坐你的本田兜风,你送我,成不成?” “不胜荣幸。我保证你会比坐飞机还过瘾。” 妩媚雀跃欢欣,眼神却是无比黯然的。她再没看荣征一眼。
亦凡公益图书馆(Shuku.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