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欧宝在海边公路上疾驰,恨不得象妩媚的心情一般飞跃。 妩媚把车拐上公路边一条几乎不易觉察的小道,向海边驶去。听海阁就在前面 了。 听海阁其实海边一间小小的茶棚。这一片沙滩面容狰狞局促,交通位置又晦涩 偏僻得紧,怎么也开发不成一个吸引人的旅游区。倒是个钓螃蟹的好去处。附近鱼 港里几家退休鱼夫,专在这里闲闲地消磨掉夏秋两季,经济上颇有补助。螃蟹是格 外勤快早起的模范,捕获它们的战役在夜半至凌晨间进行,随着第一缕日曦,蟹军 与捕者一齐鸣金收兵。白天自有摩托车前来接应,取了战利品赶去海货市场卖个好 价,捕蟹者闲来无事,顺手搭片木棚,开个茶铺,并不在意营生的清淡,偶尔款待 个把落脚此地的过旅,店家自己才是常客。 音佳和妩媚发现这个去处,缘于建州海关的通勤车有次抛锚在这前不着村后不 着店的荒僻处,等援兵的当儿,几个年轻关员逛到海边闲坐,碰上这间茶棚,听海 阁的名字还是他们取的。这一片所在实在没有入眼的风景,却远隔市井喧嚣,将一 把浑厚天然的涛声揽于怀中。捧定一杯清茶,闭上眼睛,渐渐物我两忘,确实别有 一种味道。 妩媚不知音佳有什么机密大事报告,选在这个荒郊僻野来。 她停好车,看见音佳已经候在里面了。 “妩媚,虽说迷死人不用偿命,你也要适可而止是不是?”音佳一边品茶,一 边在心里为好朋友赞不绝口,怪不得荣家两兄弟都神魂颠倒。 妩媚已经换下办公室的夏奈尔套裙,穿一件淡紫色真丝衬衫,下摆扎进白色紧 身裤,雪白高腰小皮靴脚下生风,那一种飒爽亮丽,晃得人睁不开眼。 她手指上绕着车钥匙,笑吟吟走过来,“稽毒大英雄,是不是怕被记者跟踪采 访,你才躲到这儿来?如今我要见你一面可难了。” “恶人先告状。是你方总经理赚钱赚得把朋友都忘了。我打电话到你办公室, 居然有秘书先查户口,‘请问哪位找方总’。喂,方总,生意做得如何?” “苦不堪言,到今天才算有实质性进展!” “哎哟,这如今说话也象外交部发言人了!身上的装备都鸟枪换炮了,手机, 传呼机,电子笔记本,哎,这钥匙上是什么新式武器?” 妩媚把手上的钥匙环递给音佳,抓过她面前的茶杯喝一大口,“听说过吗?香 港海湾青龙山宝莲寺的木鱼峰上筑了一座青铜大佛,叫天坛大佛,是中国航天航空 工业部承建的,青铜原料里加入制造航天火箭的材料。我这个是将真正的天坛大佛 整体微缩五百倍的全仿真制品,一共只做了三百六十个!” 音佳摆弄着钥匙环上的小佛鉴赏。 妩媚眉飞色舞,“天坛大佛坐山面海,俯瞰香江,为祈护全香港繁荣昌盛,世 态安康。我这个小佛,也专门拿到普陀山去开光的呢!” “管用吗?” “对香港管没管用不知道,我反正没碰上什么飞来横祸,嗨,图个吉利口贝, 谁还真信?你要不要也带一个?噢我忘了,你们那一派不讲究这个,是戴十字架对 吧?那玩艺灵吗?” “十字架是纪念耶稣基督为世人舍命,不是戴着求福的。” “你这人真死心眼,甭管外国神仙还是中国佛爷,都求一把,不是更保险……” 妩媚正要说下去,她的目光突然从窗子望出去,凝固了。 远处公路边,一辆小如玩具的面包车停顿一刻,抛下一颗小豆子,随即驶出视 野。离得再远,妩媚也认得出那是建州海关每天定时往返于总关和分关的通勤车。 通勤车当然不会倒楣到第二次抛锚在同一个地方。上白下黑的小豆子渐渐走近了。 妩媚霍地站起来,“我,我走了。” 音佳幽闲自得地转着手上的车钥匙,“你也只能走了。二号公路上既不通公共 汽车,又没有出租车过往,你可以碰碰运气去搭运焦炭的散货车和装硫酸的集装箱 车进港,让我看看几点了,呀,这会了,大概不会再有车去市区了!” “把车钥匙给我!” “不给。”音佳转头命令正呆立在十米以外,满脸通红的楚婕,“你也别想走, 楚婕,我是坐上一班通勤车来的,你这一趟是最后一班了!” 她心满意足地继续玩钥匙,“你们俩乖乖地进来给我坐下,要不,今天谁也别 走,等着明天早上钓螃蟹吧。”又瞥一眼身边一个木雕,“妩媚,坐下!”门外一 个泥塑,“楚婕,进来!” 妩媚鼓着腮帮想了又想,蔫蔫地坐到椅子上,背过身去。 楚婕迟迟疑疑欲走不成,贴着墙一步一挪蹭进来,捡离妩媚最远的地方坐下。 音佳只好用自己的眼神把她俩连接在一起,“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恢复正常 邦交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妩媚,你先说!” “没事。” “楚婕?” “没事。” “你们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吗?这点事,连阿满都瞒不过!”音佳恨铁不成钢地 轮流瞪两个好朋友,“还到处炫耀我们三个有多要好呢,友谊万岁,坚不可摧!这 回刚来一点小小考验,你们俩这么多年的情谊,就抵不过那个叫荣征的家伙的一个 眼神?” “音佳!”这个名字对两人有同等杀伤力,终于被炸得同时抬起头来看音佳, 妩媚威胁,楚婕求饶。 音佳捂耳朵,“干吗干吗?你们俩要把我吃了?”她心里有数,两个好友为情 所困,各有苦衷,并不是什么解不了的深仇大恨,只要把她俩拉到一起面对面,荣 征那小子太过多情引出的麻烦就迎刃而解了。所以她煞费苦心安排了这一场谁也没 处跑的三堂会审。 楚婕的眼泪擗沥啪啦掉下来。难言难堪,不忍不舍的一段情份,叫她怎样担当? 一边是难以割舍的心动,一边是有负友情的重疚,这把双刃刀,是牢牢架在心头了。 妩媚鼻子发酸,她倔强地扭过头看天花板。内心深处,她对楚婕没有怨意,对 荣征,比恼恨更多的是失望,在这一场情变中真正受到巨创的,是她对爱情的相信 与投入,心底最深层的隐伤又一次被触痛了。 音佳仿佛听见她心里的声音似的接上话来,“妩媚,属于过去属于父辈的往事, 不应该到现在还耿耿不能释怀吧?” 妩媚象被直直射中一枪,泪水霎时夺眶而出。 多年以前。 从同济大学土木工程系毕业的青年才俊方树诚是满怀凌云壮志和一腔热血主动 要求赴边疆垦荒立业的,相恋多年的情人邓瑶琴二话没说就打上行装,两人一起唱 着<<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红莓花开>>离开繁盛上海和眷眷亲情,投身到万里疆 漠。 生活条件的简陋艰苦是不必细数的,在热血沸腾的年轻人心头并没有重量。方 树诚获得在那个年代里极难得的良好工作机会,得以在事业上大展鸿图,成为前途 最为看好的年轻工程师。妻子温柔贤惠,外协内助,更是全边疆兵团公认的美人, 瑶琴那一种边塞风霜掩不住的天然丽质仪态万方,给方树诚带来多少羡妒的目光。 当年党的号召是把边疆建设成“小江南”,在无数来自五湖四海的青年志士们心头, 那关于江南胜景的梦中,不止有温柔水米,富贵家乡,也有南乡姑娘颔首巧笑的窈 窕身影。 那是他们的黄金时代。 一切改变发生在那个满月之夜。 适逢维族的盛大节日,方圆数里,山间草原的当地居民惯例与兵团汉族年轻人 团聚狂欢。晚间欢宴达到高潮,无边的草原上点燃一堆堆欢快的篝火,新鲜羊肉烧 烤和大碗烈酒的气味将空气酿得醉人,旋起狂歌欢舞的旋涡。 方树诚完全卷入这旋涡最激扬飞舞的中心,更为火光前领舞的维族少女依莎诺 深深迷醉。她象篝火中飞腾出的一缕动人火焰,在他眼前心头翻飞飘扬,无数金光 金粉洒在她长长的睫毛,舞动的发辫上,灵秀的腰肢纤臂欢舞如摄人魂魄的精灵。 姑娘风情万种的眼光扫到呆立在人群中的年青工程师,一把将他拉进洋溢天地的欢 歌笑语中。 工程师真的醉了,醉在满天满地星月火光辉应中,醉在香醇沁心烈酒中,醉在 丽人波光荡漾激情燃烧的美眸中。 当如潮月色洗去满原沸腾,抚上稍稍安寂之时,工程师抱起依莎诺走进一片小 树林。 方树诚在酒意退潮之后,依然将一切甜蜜记忆温存在心里。 又一个月圆之夜,遽急的马啼声踏破子夜的宁静,方家的窗户砰然迸裂。方工 程师在半梦半醒中被提上马背,疾驰草原。 月华如银,风清云淡,四个英气逼人的维族小伙子傲然立于高头骏马上,四柄 镶嵌红宝石的新疆刀直指他的咽喉,刀刃烁烁寒光。 清音朗朗给他选择,明年此时,是他方树诚的忌日周年,还是他们来给妹妹和 小外甥庆生满月,重设欢宴? “满月事件”的事态发展一直报上兵团乃至自治区政府高层领导人物的办公桌 去。没有一个人不是摇头为难的。 那是民族关系极其敏感的时期和地区。 方树诚跌跌撞撞扑进家门,在身怀六甲的妻子面前跪下了。 邓瑶琴轻抚自己腹中的胎儿,无言无泪,一如她当年绝决追随方树诚离家背井, 她拎起行囊走出方家。 方树诚在半年之内连续两次当上爸爸,他从此在整个边疆建设兵团的汉族同事 心目中,被严厉地封杀掉了。瑶琴无疑是多少天涯游子心中甜蜜的偶像和安慰,人 们无论如何不会原谅他深刻的背叛与伤害。 方树诚第二次结婚后唯一的愿望就是逃离边疆兵团,但依莎诺不肯离开故土, 他只能作罢。这以后的年月就跟坐监服刑没什么两样了。往日英姿飒爽的工程师, 不到中年时已将雄心才气消磨殆尽,一味萎顿消衰下去。 方妩媚在全体同龄汉族小夥伴同仇敌忾的冷淡疏离,轻漫敌视中长大。依莎诺 是她亲生母亲,同时是她最不能原谅的人。她从懂事起就认定母亲的放荡无耻和父 亲的软弱不忠造成她没出生就被注定遭受冷遇和排斥。她一点也不喜欢妈妈,舅舅 和弟弟们,却始终对邓瑶琴怀有深厚的敬仰和倾慕,还替父亲默默分担着一份愧疚, 对同父异母的哥哥邓剑辉情有独钟,事必追随,尽管邓剑辉在一同成长的十几年岁 月里,不曾给过妩媚一次正视或者对话。邓家母子在全兵团同仁中被默默惜护和宠 爱着,更与方树诚全家不受善待的尴尬处境形成鲜明对比,人们无言地用心里的秤 和行动表达他们的善恶是非。 方树诚满怀的无可奈何无处悔改无人谅解无法倾诉,自然被忽视了。妩媚心头 不能接受不肯平复不被解释不知所措的阴影,随着年龄而增长。 邓剑辉早她一年考上青岛海关学院后,关校就成为妩媚的志愿表上唯一的选择, 她甚至对海关全无概念,她只要远离母亲,远离这块生她养她但令她创痛的故土, 追随哥哥的理想而去。 普天之下妩媚最不能容忍的莫过于见异思迁。 她毕竟年轻,还没有体谅人性软弱无奈一面的心志。 又有哪个人是不软弱无奈的呢?人们面对自身运命和身外世界当中太多太多无 法解释的矛盾,是太太无能为力了! 妩媚在这个夕阳海边痛哭失声而出的泪水,是多少年的积蓄。 哭是女孩子的自我疗伤,永远不要逼迫她们急着焕发出智慧和理性,让她们尽 情地哭吧。如果不是太耽误工夫的话。 她们的克制力和眼泪的效果都超出你的想象。 音佳心安理得地欣赏着两个好朋友一哭不可收拾的局面,知道胜券在握了。 她开始转攻楚婕,“人家贾宝玉家的丫头都比你懂得多,金钏说,‘金簪子掉 在井里头,是你的就是你的。‘爱情这回事是可遇不可求的,哪有那么多一板一眼 的推理?既然强求不来,也要挡都挡不住,你当自己写言情小说呐,随便安排情节!” “别再去招惹小钟了!你知道吗,你这是在利用他。小钟现在每天一接到你电 话,嘴巴咧到耳朵根儿都回不来了,电子报关系统的程序倒是写的飞快,他们组提 前完成任务的话,下半年咱们关就全部试用’无纸报关‘了,我建议给你报一功! 要是你再把小钟陷在水深火热里然后又分崩离析了,影响电子报关工程,你可吃不 了兜着走!” 楚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把头垂得比桌子还低。 “妩媚,你还哭什么嘛?” 妩媚又抽抽咽咽好一会儿才说,“我,我不委屈吗?楚婕比我还小呢,可我将 来得叫她嫂子!” 楚婕带着泪珠笑着扑上来捶她,“妩媚不许你胡说!” 音佳笑得气都喘不上来,“哈哈,谢谢你们俩给我省事,当一次伴娘,就把你 俩都嫁出去了!告诉荣家兄弟,婚礼千万一起举行!” 未来的妯娌俩同时涨红脸朝她瞪眼。她趁机抓过她俩的手按在一起,“好了, 说好以后再不闹别扭了!” 妩媚跟楚婕脸对脸对望,都不好意思地笑了,又一齐涌出泪来。 从此云开风散,重见天日。 马上就杀一个回马枪,抓住音佳不放过,“音佳,快点从实招来!你现在对爱 情问题分析得头头是道,说,是不是也在恋爱了?” “没有没有,连影儿都没有!”音佳急着分辩。 “我不信,刚才你还告诉我,爱情可遇不可求,也许在你最料想不到的时候就 发生了!”楚婕主要是想起上次相聚时,自己还一口咬定离爱情象到西天取经一样 遥不可及,刚退下去的红潮又涌上脸来。 “真没有!我想,我肯定会嫁给一个共同信仰上帝的人,现在我身边找不到一 个这样的人,这可是清清楚楚的。” “非得信上帝?这可难了,全国有几个呀?那可是外国教,你为这还得嫁到国 外去?”妩媚替音佳操心机率问题。 “不用啊,中国现在就有八千万基督徒了。”音佳自己一副毫不担心的样子, “而且,我爸爸说,每个人的命运都是掌管在上帝手中的,我相信。在我小的时候, 我爸爸妈妈就向上帝祷告,把我奉献给上帝使用……” “天哪!就象古代给河神献少女作祭品一样吗?”妩媚万分紧张地打断她。 “当然不是!”音佳又气又笑瞪她一眼,“就是表示我愿意顺从天父上帝的一 切意愿,按上帝的安排为他工作,成为见证。我妈妈还说,她在祷告中领会上帝将 使我成为一名为他的道传播福音的人。” “可你现在干了海关,又不是德蕾莎修女!” “我不是在稽毒吗?不也是为社会阻挡犯罪?” “这倒也是。” “其实我对基督教的道理也懂得不多,我是从我爷爷,我爸爸妈妈的经历中看 到许多真实的见证,他们这样真心持守,始终不渝的,我相信是真道。” “音佳,你爸妈是鼎鼎有名的胸外科医生跟眼科医生,怎么也迷信?” “怎么是迷信呢?我爸爸妈妈说,正因为身为医生,他们更体会生命的脆弱无 常,人们的束手无策。正是从医学理论上对人体有过认真研究后,他们越来越相信 如此精妙完美的人类构造,不可能通过进化,只可能是上帝之手的创作!” “咱们从一年级就学,人是猴儿变的。” “进化论从一开始就是一种假说,达尔文自己在这套理论上也没有建立完备的 证据和推理。” “就算是上帝他老人家造的人吧,造完以后,他怎么不管啊?” “他一直在管啊!圣经从头到尾都在记述,上帝如何在人类的经历中施慈爱恩 典和神奇作为。” “那什么诺亚方舟啦,以色列人过红海啦什么的,我也听说过,可那都是好几 万年前的传说,又是人家外国人的事,跟我们中国人没关系吧?那个谁,尼采就说, 上帝死了。” “然后尼采就疯了,是不是?上帝是所有人的神。我相信他每时每刻都存在着, 有许多人自己不可能拥有的美好,人自己做不到的事,就是上帝放在人的心中和生 命中的!你们知道吗,我爷爷是个孤儿,他十几岁时在天津一座英国牧师开办的教 堂里扫地,就靠看一本圣经,他学会了全部中文,还讲一口流利的英语。我爸说, 我的英语水平不及爷爷的十分之一。” “好家伙,音佳,你爷爷现在离休到哪去了?给我们公司当顾问来吧!我每天 看纽约股市财经报告,查字典都查不过来。”妩媚兴致勃勃。 “我爷爷后来作了牧师。文化大革命的时候,让红卫兵打死了。” “啊?” “红卫兵让他承认上帝是假的,让他喊,上帝是王八蛋。他坚持不肯说。红卫 兵就让他学耶稣,用钉子把他往木头上钉,一边钉一边问他,说不说。他到死也不 承认上帝是假的。他最后说的话是,主啊,饶恕他们,因为他们所做的,他们不知 道。这是圣经里记载,耶稣受难时说的一句话。” 每个人都沉默了。 “后来我爸爸参加一个基督徒自发组织的教会,你们猜谁是那个教会的组织者?” “你妈妈?还是你爷爷亲传的关门弟子?让他重出江湖报仇血恨?” “你看太多金庸武侠了。都不是。是当年打死我爷爷的红卫兵之一。” “啊?他,他……” “他说,当年他受到从未有过的震憾,是什么可以令一个人如此忠贞不渝,无 怨无悔地用生命捍卫?而且,同所有英勇就义的革命烈士不一样,这个人没有流露 丝毫仇恨,他只是说着只是求着一件事,饶恕。出于好奇,他拿走了那本我爷爷至 死抱在怀里的圣经。后来他带着这本圣经去插队,返城,待业,工作,再后来,他 成了牧师,他组织的民间教会带领无数人信主归主。” 夜幕已经严严实实笼罩了整片天与海。恒古不变的涛声在山脉,在海滩,久久, 久久,生生不息,象一个来自宇宙之外,亿万年前的倾诉。 多少年以前,建州并不存在,多少年以后,世界一定沧海桑田,也许唯有涛声 依旧。 那涛声也许会记得,在一个无风无月的春夜,三个年华如花的女孩子曾把手握 在一起,静默在无人的海边,心头被沉重深邃的浪涛冲击着,关于爱情,关于生命, 关于信仰…… 那一刻,每个女孩都以为,象这样的相聚,她们还会有许多许多次。 是啊,她们如此年轻美好,她们的友情如此纯洁深挚,她们实在有理由生生世 世这样相聚下去,盛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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