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阿满,你知道我舍不得离开你,我离不开你,你都知道,是吗?” “可是,我不能不走,你也明白,是吗?” “只有你明白我,阿满,好阿满,你知道我委屈,你知道我难受,你知道我有 多舍不得,你知道我作这个决定有多难!” “阿满你知道吗?我会走得好远好远,在好高的山好宽的海的那一边,我不能 带你走,我再也见不到你了!阿满,我舍不得,舍不得啊!” “我每时每刻都想你念你,阿满,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我答应你我一定 回来,我一定回来!你也答应我好吗?你要乖乖地,好好地等我回来,阿满,你答 应我等我回来!” 音佳跪在阿满身边,紧紧搂着它,泣不成声。阿满仿佛意识到了分离,它把音 佳给它的美餐白馒头,大香肠和火腿肉全都置之不理,把头钻进音佳怀里,拼命摩 挲,张大哀怨的眼睛看音佳,低低地呜咽着。 她俩被小庄强行分开,“走吧,该走了,音佳,丹已经等你好久了。”阿满满 眼含泪扑上来纠缠,小庄边哭边把它拴在铁链上,一把抓住音佳就走。 “阿满,阿满!”音佳踉踉跄跄走几步,挣着回过头哽咽不成声地喊,“阿满, 以后你要听小庄的话好好吃饭!从前我只让你吃我喂你的东西,你吃了别人喂的东 西我就打你,那是因为我怕毒贩用毒药害你。阿满,我再也不打你了!你要小心啊! 他们恨你,阿满,你小心……” 阿满一次次被铁链拽回来,又一次次向着音佳远去的方向冲。它似乎已经知道, 它和音佳,从此永别了。 音佳没有想到,自己的辞职申请会批准得这么快。 当初妩媚申请辞职时,一大早就把齐主任堵在门口,慷慨激昂做了半小时演说, 郑重其事给齐主任留下两样选择,要么让她辞职,要么将她除名。 齐主任连一秒钟都没犹豫就回答她,“我选第三种,我当没听见你说的话。你 给我老老实实回去办公。好家伙,这是哪家外企呀,胆子够大的,挖墙角挖到海关 家里来了!” 妩媚当然不肯善罢甘休,直闹到关长办公室上不成班,人事处下不了班,齐主 任看见她就躲的份儿上,才拿到一纸离职批准。 时过数月,宋音佳因欲赴美国结婚请辞公职的报告提交之后,却一路过关斩将, 不曾遇到一点拦阻。 报告直接呈上关长的办公桌,梁关长凝视片刻便提笔写下批准,转身叮嘱齐主 任,“问问小宋从哪个关出境,我给那个关打电话,请他们代我们为小宋送行。” 在场每个人都看见,关长眼里闪动泪光。 全建州海关,以默默的歉疚和深深的祝福送别音佳。 走了,这就要走了,离开心爱深爱挚爱到血液中的故土,事业,亲人,朋友, 离开最精彩与最伤痛的一段青春经历,到天涯海角去。 音佳与丹手牵手走进机场国际航班出发处,一通过中国海关关徽下的绿色出境 通道,音佳就加快脚步,她不敢回头,不敢多看一眼。 大厅里仿佛传下一道无声的命令,全体在岗的海关关员在同一时间里停下手里 的工作,沿着绿色通道笔直站成两排,以注目礼护送音佳通过。 黑白分明的制服,由摩西神杖,国门金匙和丰收麦穗组成的熠熠闪亮的金色帽 徽,无数熟识和深情的目光,在音佳眼前庄重展开,瞬时便被泪水模糊。 中国海关以最高礼遇,送别受伤的女儿。 音佳任热泪长流。 有人从背后抱住她,紧紧地,哽咽说不出话。音佳不必回头就知道是谁,“楚 婕,我知道你一定会来,好楚婕,别哭了,让我看看你。” 楚婕扬起满是泪水的脸,咬着牙对呆立在一旁的丹说,“你听着,丹!音佳跟 你走了,如果你对音佳有一点点不好,你别想再踏进中国任何一个国门!” 她再次紧抱音佳,“别走了,音佳,别走!我舍不得你。”然后她又用全身气 力让自己松开,“不,走吧!音佳你走吧!你把这些都忘了吧。你走得远远的,要 不你怎么忘掉啊?” 她使劲推着音佳向前走,嗓子已经哭岔了音,“快走,音佳!快走,你千万别 回头!” 两个女孩同时从满大厅嘈杂的人声中分辨出一个熟悉的声音,不由相拥在一起 回望。 妩媚被最后一道栏杆拦在绿色通道之外,哭得心胆惧碎。她此刻唯一的渴望是 自己仍然身着海关制服,就可以飞奔到音佳身边去。 她透过泪眼,遥遥看着音佳一只手指指楚婕,一只手指指自己的方向,再把两 手合在一起,她从口型中读懂音佳的话,“妩媚,你和楚婕,要好好地在一起啊!” 妩媚拼命点头,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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