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 “明天,你妈妈就来了,她要带你回家。回家吧,你要回家了,再不离开了。” “我知道你最喜欢黑色和白色,我为你做的花,黑的,和白的,你看见了吗? 我把咱们一起照过的所有照片都给你带来了,还有所有你穿海关制服的照片。第一 次穿上制服,是咱们三个在一起照的,我的帽子戴歪了。这一张是在建港分关的关 徽下照的,这一张在稽私艇上,你知道吗,小齐他一直喜欢你……” 妩媚伏在黑白色的骨灰盒上,抽泣着,“楚婕,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你就 不会认识荣征了。你真是个傻女孩,你真傻啊!” 照片上的楚婕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顾盼生辉,与妩媚默默相视。 分明是一种心灵感应在招唤她,妩媚回过头去。 青草花丛中的小径上,一个女孩遥遥走来。 妩媚的身体顺着树干,慢慢跌坐到地上,她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有 万语千言,说不出来。 你回来了是吗?真的是你吗?在这一段日子里,有太多太多事情发生了!太多! 音佳搂住瘦得脸上只剩下眼睛的妩媚,紧紧地。她们的泪流到一起。 “音佳,音佳,你可算回来了!可是,可是,楚婕,她不在了,阿满也……” “别说了别说了妩媚,我都知道了,都知道了,你受苦了,妩媚!我应该早点 回来,我早回来就好了……” “音佳,你要当妈妈了!” “是啊,还有三个月。从这个孩子存在的那一天起,我就天天对它讲,在中国, 它有两个小姨妈!她们跟妈妈一样在盼望它!妩媚!我回来晚了,我再也不走了!” “真的不走了?” “不走了。丹随圣十字公会医院资助的志愿组织,将在建州建立第一所戒毒医 院,他跟我回中国来了。我已经递交了申请,请求归队稽毒组。” “我,我也申请了,可是,海关从未有过接纳辞职人员回来的先例。” “祷告吧,妩媚,跟我一起祷告,奇迹会发生的!” “音佳,真的,真的有上帝吗?” “真的有,是的,妩媚,上帝就在我们身边,心中,不曾有一刻离弃我们,哪 怕我们叛逆,哪怕我们拒绝,他在那里,等待有一天我们回归!” “音佳,音佳,音佳……” “妩媚,还记得从前我们三个在一间宿舍里,每当深夜睡不着的时候,我们一 起唱的歌吗?” “记得,是你教我和楚婕唱的,我们用三个不同声部唱起来,真美啊!” “来,妩媚,咱们唱,楚婕,我们一起唱!” 墓园在和风,暖阳,诧紫嫣红的满园花朵中静默着,倾听着,天使们手拉手, 唱起的歌。 “在开满鲜花的山谷, 我遇到了主耶稣基督。 我听见花开的声音, 我看见生命在微笑, 我找到了爱的答案, ……” 在这一刻,音佳和妩媚同时听见了,唱着这首歌的,有三个女孩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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