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 作者:阿兰 一 大哥,抱紧我,我感到有些冷。 大哥,象第一次抱我那样,用上那么大的劲。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大哥,那是你第一次抱小妹,也是小妹第一次让一个男孩子抱在怀里。我当时 真的有些紧张。我的身子有些发抖,你觉出来了吗?其实,收到你的信,你说“如 果你还信得过大哥,就来看大哥吧”,那时我就有些紧张了。但最后还是决定去你 那儿。我预感到会发生些什么,心里紧张,可我实在又盼着发生些什么。 大哥,临到车站时我紧张得不得了。大白天当然不是怕大哥能把我怎么样,可 不知为什么,到我的双腿在轻轻地抖。然而,当我一下车,在人群里看到你的时候, 我的紧张立刻就消失了。大哥还是象从前一样,你笑笑的模样,你有点向一边歪的 脖子,稍微上扬的眉毛,都没变。唯一变了的,是你的衣服比原来讲究了些。那一 刻我坦然了,在陌生的人群里,我感到你那样可亲可信。是啊,这么一车站的人, 不就是大哥在为我等候吗? 一次次在心里,在信里喊你大哥,可是见了你,却喊不出口来。你和我说话, 我只哎了一声。大哥你知道吗?那时我有些害羞。在信里说过那么多的亲密的话, 你会笑话我吗?我只是个小女孩而已。 坐上你的摩托车,我有种回家的感觉。我想把这种感觉告诉你,可是说了半截 话就不知怎么说下去。你问我要说什么,我只好说不说什么。大哥你知道吗,自从 和你通信后,我几乎天天一个人在悄悄地和你说话。 回到招待所你的房间,一关上门,当只有我们两个人面对世界时,那种紧张又 抓住了我的心。我的目光一定会流露出我的紧张。我不敢面对你,就到了窗户边, 无目的地向窗外看。你在我身后站了好一会儿——我预感到你要说什么或做什么, 心紧张得怦怦直跳。你把手搭上我的肩头,然后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问:早晨 一下班就走,你一定很困了。大哥,不知是因为你抚摸我头发的动作,还是你那关 切的话语,我突然仿佛回到了童年,回到了我四五岁时的光景。那时还没有弟弟, 父母娇宠着我。我爸就常常那样抚摸着我的头发。那是一种久违的富有亲情味的感 觉。那时我突然想哭,真的,大哥,我想抱住你的胳膊哭一哭。不知为什么会有这 种奇怪的念头。 就在这时,你抱了我。那是你第一次抱我,也是小妹第一次被男孩子抱。你是 从背后抱的我。你的胳膊那么有劲,箍在我的胸脯上,让我几乎喘不上气来。我又 有些紧张,我的身子抖得厉害。我说:放开我,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可是你根本 不听,已把我整个儿地抱到怀里。我象一只布娃娃,任你扳过肩头,贴着你的胸膛 被你抱得紧紧的。你用了那么大的劲,我整个人几乎要嵌进你的身体里。我的气管 仿佛被堵塞了。我在轻声说放开我,放开我,这样不好,可是我已整个儿软在你的 怀里,我的唇已迎着你火热的唇…… 你把我放在床上,去解我的上衣纽扣。我有些怕,我抓住你的手,可你的手那 么强劲有力。两颗纽扣同时被你拉脱了。你的双唇象一把锋利的刀子,把我的皮肤 锐利地划开。你在我含苞的胸脯上贪婪地吮吸着。那时我不知身在何处,我象走在 花朵盛开的田野里,眼里是一片绚丽的色彩。那浓郁的花香让人迷醉。是你咬疼了 我,我发出一声轻轻的呻吟后才苏醒了过来,才知道是躺在大哥的房间里。这时你 的手向下移动,缓缓地滑过我的肌肤,滑到哪里,紧张就弥漫到哪里,皮肤就僵硬 到哪里。当你的手滑过我的裙带时,我害怕地央求你,大哥,不要,我怕,我怕。 这时,我真的很怕。你的手就在这时停下了。你把我抱起来说:别怕,大哥不 要你怕,大哥不动你的。你把我抱到怀里,象拍孩子似的拍着我的肩头。 我问你是第几次亲女孩子,你狡黠地说:不计其数。我已经结婚一年多了嘛。 我说:我是问你亲过几个女孩子。你想了想说:你是第二个,真的,我从来没这样 亲过别人。我就信了,我觉得不信就太伤你的心。 我问: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我觉得真不可能,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女孩子, 刚读完初中。 你想了想说:有时我也觉得奇怪。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有些特别,象我师 范的那个女同桌。 这话有些伤我的心。我说:你喜欢的不是我,只是我身上的一个影子。 你笑了,说:看把你急得,我话还没说完。你们只不过模样有些象罢了。我喜 欢你,当然有喜欢你的原因。从内在品质上来讲,你们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算了, 别提她了。 那时,我就准确地感觉到,你因为曾经深爱,因此对那女孩子有着深深的恨。 你不能不承认女孩子的直觉。那时,我是有些失落的。大哥,那时我羡慕你对她的 恨。有一天,想起我来时,你会有这种刻骨的恨吗? 你说:你不要总是把自己看得太低。其实我也只是个农村孩子,家庭还不如你。 我喜欢你这种朴实得有些傻的小丫头,倒不喜欢精明的女孩子。 我点着头。我总是很信你的话你知道吗? 那天,你刚分到房子不久,房产科的人正在给你粉刷墙壁。你非让我去看看, 说先认认门。那时我就预感到,我们之间一定会发生些什么。你也一定盼着或者说 早就预感到我们之间要发生些什么。他们说:这是你的对象啊,这么年轻。你说是 啊,你们的意思是说我太老了。他们都笑了,说当然不是的。大哥,你怎么会那么 坦然。我可是早就紧张羞怯地红脸了。大哥,你知道吗?那时我多么盼望我能和你 共有那所房子啊。但我十分清楚,那绝对不会,我盼,但我不求。和你通信,还有 预感到我们要发生些什么的时候,我都知道,我不会永远拥有你的。 你上班后我睡了一觉,醒来已是五点多了。原来说好在你这儿住下的,你找地 方住就是了。可是我突然想回家。我是想回家看看,最主要的,我有点怕。你回来 后,一进屋就拥抱我,吻我。我已经不象中午那样紧张了,但你的疯狂还是让我怕。 我说我想回家。你问:你是不是有些怕。我说不是的,我只是觉得,前几个月都回 家,这回不回,家里不放心的。 大哥,你用摩托车送我回到村口时,天就有些黑了。我真不愿让你走,想让你 和我在一起,可是实在没有办法。你走时天有些阴了,后来下起小雨。我一直很担 心,直到回到厂里第三天收到你的信,知道你一路平安,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二 大哥,你没感到天很热吗?帮我把纽扣解开,帮我把衣裙解开。我一点力气也 没有。我的胳膊抬不动。大哥,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世界里,没有什么顾忌的。小 妹已没了第一次的羞怯紧张。 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吗?你去看我,我们一起回到你的“家”里,小妹在你的 家里开成了一朵花儿。 那天一下班,小妹就早早去车站等你。一直等到十一点,你还没有来。那天天 有些阴,我知道你不会来了。心里空落落的,几乎要落下泪来。大哥你不知道那些 天我是怎样地想你,怎样地盼着这一天的相见。 你就在那时下车了。第一个下车的就是你。我的心怦怦直跳。我迎上去,不知 说什么好,就去接你手里的包。你说不用的,不沉,就是给你煮上了几个鸡蛋。那 时,我觉得自己象个小孩子,你是个带来礼物的长辈。 我们并肩向我厂子的方向走。走了一阵你说:我有些累了,找个地方歇歇吧。 大哥,那时小妹心里很羞愧,你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车,又挤又热又累,小妹竟想不 到让你歇歇。你把手搭上我的肩膀说:没什么,我累就直接说的。 我们去了北边的公园。公园里到处是人,我们找了很久才找到合适的地方。我 离你很远地坐下来。你说:离得我那么远干什么啊。这一说,我反倒更不好意思离 你近了。你到我身边来坐下,扳过我的肩头说:做梦都想抱抱你的,为什么离我这 么远呢?说时你就把我抱到怀里。我趴到你的怀里,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你很吃 惊,问我怎么了。大哥,能怎么了呢?小妹只是想你。如今你就在眼前了,小妹太 高兴,就落下泪来了。大哥,小妹离家几百里在这里打工,活儿又累又危险。小妹 村里有好几个是一块来的,可很少和他们来往。小妹日日很孤独。与你通信后,开 始想念你后,更增加了小妹的孤独。小妹下班后,常一个人趴在窗口发呆,盼着门 外的大街上,突然有你走来。只有爸爸来过一次,那次是来送我。之后就没人来看 过小妹。在这里,小妹没有亲人的,大哥。是累是闲,是冷是暖,只有小妹自知。 今天,在这异乡味十足的开发区里,你来看小妹,把小妹抱到怀里,小妹能不落泪 吗? 你把我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象拍要睡觉的婴儿。大哥,你一直把我当作孩 子吗?在信里,你称我“小娃娃”,见了面,也总是象拍小孩子似的拍我。真是的, 在你面前,许多时候我自己也觉得象个孩子。我忐忑不安地问你,能一块跟你回去 吗?问罢我就慌得不行。没想到你很爽快地答应了,说那咱现在就走吧。我说还有 点东西要回厂里带上。你怪我为什么不一块带来。我说怕你不答应。你拍拍我的肩 膀说:真是小傻瓜。大哥我不傻,连通封信你都怕我女孩子的笔迹引人注意,去你 那儿,能行吗? 我们向厂里走时,天就下起毛毛雨来。我们撑起伞,在这小小的两人世界里,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你一遍遍地吻我。我躲闪着,拒绝着,其实我的心里是那样 的幸福。这时后面几个女孩子赶上来,她们没有伞,跑得急匆匆的。其中有一个的 鞋带坏了,走起路来呱叽呱叽的响。我小声对你说我们都是一个厂的,其中有一个 是内蒙古的,和我一个宿舍。那时雨大起来,她们跑到一个厂门口,和门卫说着什 么,大概是要避避雨。门卫不答应,粗暴地挥着手,象赶一群鸡鸭。看她们在雨中 的狼狈相,他们幸灾乐祸地放声大笑。你说:钱和摆脱贫穷的愿望,让女孩子也离 乡背井了。说罢你长叹一声。大哥,你知道吗?你这种叹息,很能打动女孩子的心。 记得在学校代课时,大家说到村里一个女孩子因失恋跳河自杀了,你也是这样的一 声长叹。那种好象专为惋惜女孩子而发的长叹,那次也曾深深地打动了小妹。 雨大起来。咱们那把小伞几乎不管用了。我的衣服湿粘粘地贴在身上。你把伞 全遮到我的头上,我就推到你的头上。推来推去你说:算了,还是遮遮你吧,要不 你的褂子湿透了,两只小白狗就让人看见了。大哥你没注意吗?听了你这话,我发 了一阵呆。连让人看你都不舍,可总有一天要属于别人的。我能把我最美好的,在 最美好的时候完完整整地给你,但没办法让它们永远属于你。大哥你已经结婚了啊。 你问我发什么呆。我说:你总是小狗小狗的,你小时候是不是喜欢养狗? 你说:一点不假。我小时候——都上小学了,还喜欢和小狗亲嘴。大了,也是 这样。说时你低下头,扯起我的上衣,在我的怀里疯狂地拱起来,把我那红玛瑙似 的小奶头咬在嘴里,象吮吸一粒葡萄,贪婪地要吸尽汁水。那几分钟,雨水把你从 头灌到脚。 大哥,回到厂里找厂长请假,费了好大周折才得准。我们匆匆赶到车站,乘车 赶到泰阳时,已没了去我们县的车。我们到路上去等。终于截上了一辆过路车。车 在群山间蜿蜒的山路上盘旋。那时天已经黑了。我半躺在你的怀里,迷迷糊糊睡了 一小觉。当我醒来时,车还在山路间盘旋。车很多,车灯相连,仿佛一条闪亮的小 溪,从山顶上挂下来,缓缓地流淌。在山顶,灯光与星光相连,仿佛车灯都成为天 上闪闪的星了。那时天已经开始放晴,最后一块乌云匆匆地向东天飘去,天空就一 碧如洗了。天空真象一块质地坚硬、光滑、厚重的玻璃,我仿佛听到星星一闪一闪 时,敲得那玻璃发出脆亮的声响。你盯着天空发呆,我看到你的眼睛里有无数颗星 星。你说:眉子你看,这天空多好啊,无牵无挂的,那么坦然沉静。调了工作后, 你一直怀念教学的日子,对新工作一直没有兴趣。可是走了十五就回不到初一。我 知道你想了很多,有许多话想说。小妹也为这样的天空感动,但小妹无法表达,只 是紧紧地抱住你的一条胳膊,仿佛怕大哥会化作一颗星星,汇入到那无边无际的天 穹里去了。 我们下车后已经九点多了。过路车把我们扔在县城东关,而你的家在西关。路 灯疲倦地一盏盏交接着我们的影子。我手里的包越来越重了。里面是我们十天前发 的福利──一百包方便面。我没舍得吃一包。小妹知道大哥早晨从来没空做饭,那 对你的胃实在没有好处。小妹就全给你带来了。方便面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大哥你 该能理解小妹的那颗心。小妹除了一颗心和身子,没有什么珍贵的可以给予大哥了。 终于到“家”了。她还在乡镇供销社上班,你的真正的家在乡下。用你的话说, 这里只是你的窝。可是,大哥,这里是我无数次在梦中向往的家。我们一人泡一包 方便面。然后你在沙发上抱我,吻我。我说累了,早一点睡吧。你说:我要把你抱 到床上去。你把我抱进卧室,问我:我睡在床上还是沙发上?大哥,小妹当时并不 知道你是在试探,只是觉得睡沙发干什么呢,那么不舒服。你很激动。脱衣服时, 我听到你的呼吸有些粗重。那时我就有些紧张了。大哥,其实在梦里已有许多次与 你同床共枕,没有具体的细节,但身心是那样莫名其妙的激动,醒来身上总是湿淋 淋的。盼了好多日子了,可这一天到来时,我是那样不可抑制的紧张。 我就那么奇异地驯服地在床上躺下来。一只温柔的、无限贪婪的手触摸着我的 身子。你的指尖上仿佛带着火,触到哪里,哪里便一片灼热。只是那手指划过后, 那火焰便消失了。那火焰的范围很小,手指划到哪里它就跳到哪里。也许是我太紧 张的原故,不曾象后来,你的手指划过之处,便燃成一片熊熊的烈火。 在一种沉睡的状态中,我静静地躺着。然后就颤战起来。你的手在我起伏的胸 脯上盘旋着,在把我的意识一点点挤出我的身体。仿佛感受不到你的手的存在,只 感到你的双手下有团火焰在蔓延。你把我抱起来,从我的胳膊上退下我的小衣来。 你那双手仍在温柔地探索着,它慢慢地,小心地,轻轻地把我的绸裙向下拉脱,一 直拉到脚跟。我不着一丝,完完整整,清清白白地被你裹在了身下。在你的身体与 我那么紧密地合在一起时,我浑身连连颤抖。然而,你的进入是那样的温柔,那样 的和平,小心翼翼的,仿佛怕惊醒一个脆如玻璃的梦境。于是,恐怖的情绪从我心 里消失了,我的心泰然了,我尽情地舒展着,放松地去迎接你。我知道,小妹这就 是属于你了。整整一夜,我们的睡眠没有合成一张绸密的网。在半睡半醒之间,我 一次次被你的动作唤醒。在一种沉睡状态之中,我老是在一种沉睡状态之中,静静 地躺着。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兴奋都是你的,仿佛这一切都与我无关,被动地被唤 醒,静静地等待。甚至你的双臂搂得我那么紧,甚至你的身体的激烈动作,以及你 在我身体里的震荡,这一切都是在一种沉睡中过去,直到完毕后,你在我的胸脯上 轻轻喘息时,我才醒转过来。那时我有些惊愕,我从书上影视里知道,那种结合是 动人心魄的,是无比美好的。我为什么那样无动于衷?我甚至怀疑我是不是有什么 病症。 第二天早晨醒来,已是九点多钟。我们是同时被饥饿唤醒的。昨天,我们几乎 没吃一点东西。我飞快地穿上衣服。你有些发呆地看我,看得我有些不好意思。床 头上我们用过的手绢上沾了点点的血红。我一把攥在手里,团成团,到厨房里洗干 净。我要好好地保存它,它是我少女时代一去不返的见证。我并没有什么阴谋,我 只是觉得这件事在我太值得永远埋在心里,不让它被岁月的浮尘所掩埋。对你也是 吗大哥? 我按你的吩咐泡上了五包方便面。当我们吃完饭后,你欲言又止好几次。我有 点紧张,你是不是要问我为什么总是那样无动于衷,我怕证实我是有什么病。沉默 了好久,你才说:你怎么什么也不问我?我愣愣地望着你。你说:比如咱们看的电 视里,这时候,女孩子总要哭的,要男的怎样怎样。我真的没想到你会问这个。我 那时有点悲伤,知道大哥你其实不完全理解小妹,不理解小妹对你是怎样的感情。 那时我倒很平静了,我如实说:我有什么要求呢?我喜欢你,把什么都给你,从来 没想到要你给我什么答复,给我什么承诺。只要你是真的喜欢我,一点也不勉强地 想要我,这就够了。 你呆了很久,很认真地对我说:眉子,我真的很喜欢你,现在更喜欢你了。那 时,你的目光很动人。真的,大哥,我是第一次看到你那样的注视。它仿佛唤醒了 我身体里的什么,我感到从身体的某个地方升腾起一股火焰,顺着我的脊梁燃遍全 身。我渴望被你裹在身下去体验什么。我重新被你剥得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了。你无 比怜惜地爱抚着我细腻、温暖而又险秘的皮肤。你伏下头,用你的脸颊频频地摩婆 我的胸、腹和女孩子羞于启齿之所。你短而扎人的胡须,你柔软的头发,在我敏感 的肌肤上游弋。当你的双唇游遍我的每一寸皮肤,重新吻回到我的双唇时,我才知 道大哥你是落泪了。看到你迷蒙的泪眼,我的双膝开始颤抖。在我的灵魂里,在很 遥远的地方,我觉得什么东西在醒来,在那里跳动着。我又有点害怕起来。我希望 你不要这样地爱抚我,只是这样地环抱我,紧束我。然而,我却又忐忑不安地等待 着,等待着。你进入我的身体时,我感到自己在情不自禁地想抓住什么。它在里面 静止着,膨胀着,轻轻地颤动着。当它开始在里面来来往往地游弋时,在骤然而不 可熄灭的火焰里,我的身体里有着一种新奇的、惊心动魄的东西,在涌动着,舒展 着。我仿佛看到自己象一叶茶,在沸水里温柔地舒展,上上下下地浮沉,又象一片 沙地,被海水浸漫着,吞没着。好象海水一浪高过一浪,好象钟鼓一声响彻一声, 把我带到遥远而又切近的,飘渺而又实在的什么地方去。那时,我发出了一声细微 的呻吟。而这一切结束得太快,当我感到它在收缩着引退时,我的身体却正在一点 点的舒展,在渴望着被充实。我紧紧地抱住了你。我感觉到了你的颤动。你停止了 收缩,停止了引退,在里面耸动起来,用着奇异的有节奏的动作,膨胀着,舒展着, 直至把我空洞的意识充满了。于是,难以言状的动作开始了,不,那并不仅仅是动 作,而是一种让人深感慰藉、充实的感觉,在心里荡漾,旋转,愈旋愈快,愈旋愈 深。当这感觉深到极至,我又禁不住发出呻吟。你象一只锋利的犁铧,要把一片土 地一剖为二。当我感到这种用了最大力量的剖割时,我的眼前连爆几个火球。那些 火球发出耀眼的光芒。那些光芒象放射着的礼花的尾巴,缓缓地降落着,而后互相 缠绕着,编织着,最后成了一朵绚丽无比的大花朵。花朵在颤颤地开放着,我几乎 看到它花蕊的舒展和花瓣的抖动。花朵开到极至后,开始淡然,色彩在淡然,线条 在模糊。那时我们已经苏醒,我们同时疲惫地放松着彼此的拥抱。你轻声唤我一声: 紫眉。 我嗯一声,疲倦地点点头。 大哥,小妹在你的家里,在你的怀里,开成了一朵绚丽的花。 三 大哥,你多次问我为什么会喜欢你。怎么说呢?从我自己说起吧。大哥,小时 候,我很受爹娘的娇宠,那种娇宠是永远也没法忘记的。可是,在弟弟出生后,这 一切都转移到弟弟身上去了。我突然间被忽视了。那时,我就常常感到孤单。那时, 我才读小学三年级。那时我在班里学习很好,当我孤单的时候,我就常常做种种梦 想。有时,我成了大学生,有时我成了一名电影演员,还有时,成了童话里的小公 主。那些梦想是那样可笑,但我是那样认真地向往。那时我对外面的世界不了解, 但我知道,在我们那闭塞的小山村,除了好好念书,没什么别的出路。我为了这些 可笑而又可贵的梦相努力学习。在小学时,我的成绩一直很好。然而,读中学后, 却感到吃力了,眼看着别人一个个超过了我。我很着急,有时就一个人落泪。到毕 业时,我只考上了一所职业高中。要交五千块钱不说,将来分配也成问题。我的父 母就劝我别上了。我知道他们的苦衷。他们的希望在弟弟身上,他们要千方百计地 让弟弟有出息,如果我继续上学,供我们姐弟俩读书,他们也确实无能为力。我答 应了。我晚上就一个人落泪。我将来的日子,也就象许多农村女孩子那样,结婚, 种地,生孩子了。就在这时,舅舅来说他们村小找个代课的。于是,我们的缘份就 来了。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其实并没给我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你穿得那么随便,头 发有些乱,胡子有些长,肩膀有点歪,这一切,对女孩子没有任何的吸引力可言。 喜欢你,那是一种潜移黑化。你课上得很好;你很喜欢学生,不论学习好的还是差 的,贫穷的还是富有的;你在报刊上发表文章。有一次办公室只有我们两个人时, 你问我为什么总是闷闷不乐。我就把心里的苦闷简单向你说了。你说,在现在这种 把钱看得比天还大的时代,一个农村女孩子有这样的想法就很可贵了。你叹息着, 劝我说,许多时候,人生的向往你无法圆满得到,只要别放弃争取的努力也就够了。 对你的话我不全懂,但我明白你真正贴近我的灵魂的人。那次我上课,村里一个痞 子趴在窗台上抽烟,在我一转身的时候把我的教本扔到拉圾箱里。我上不成课,回 到办公室一说,没人敢去说他几句,都劝我对这种人惹不起躲得起。你开会回来, 那时我还趴在桌上落泪,大家对你说了,你也说:这种混蛋,只当狗屎别理他。等 办公室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后,你说:我现在不能立刻找他,那样他认为是你告的状。 你别怕,他不敢怎么着的。这些天我注意一下。第二天,他又出现在我班的窗口时, 很快你就“碰巧”遇到了。你开始心平气和地劝他,他不听,你们就吵起来了,是 老师们劝走了他。一会儿他又回来了,指名道姓地骂你。你一下火了。我们都没想 到你发起火来那样吓人。你抄起案上的菜刀就蹿出去,大家拦都来不及。那痞子蹦 出办公室,随手关上门,脸都吓白了。那件事后,我见你就开始害羞。后来,传出 你要调走的消息,我就整天闷闷不乐。你终于还是调走了。你走了,留给了小妹那 么多的胡思乱想。我写了好多日记。我决定学期结束再也不去代课了。我才发觉, 你走后,学校就没什么让我留恋了。 我就在家无所事事地大半年。我给你写过好几封信,一封也没寄给你。大哥走 后从来没给小妹一封信,小妹知道大哥早把小妹忘记了。 入冬后,我家和姑姑家闹了一场纠纷,两家后来动了手。我被大姑夫一拳打在 头上,在医院一昏迷就是三天三夜。大哥,当我醒来时,你信吗,我最想见的人竟 是你。那一次我强烈地感到,人的生命是多么脆弱啊,说没就没的。我要永远醒不 过来,今生就是再也见不到大哥了。我才发觉,你在我的生命中,竟是占据了那么 重要的位置。那时我就住在县医院,离你上班的单位只有几百米,可是我们却恍如 隔世。我再也无法无所事事地在村里憋下去了。我盼望着改变一下环境,我渴望着 发生些什么。过了年后我就到这家合资企业打工了。终于忍不住给你写了信。没想 到你很快回信了,更没想到大哥还记得我。大哥,你知道吗,你的信成了我唯一的 期盼和牵挂。仿佛生来,只为收到你的信,只为收到你的信时的那份激动。 有一天我爸突然来了,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我想,大概我没收到的几封信被 我的同乡捎给了我爸,或把偷看的内容向他复述了。我突然感到,爱你是那样难那 样苦。因为实际上,我已经不该再去爱你。那次我突然清醒地意识到,早晚我要失 去你的。我不想这样完结。我想有一个你我的孩子。我没有去想这多么不现实,我 被那想法折磨着根本等不到10号的到来,就提前请了假去你那里。 我到时你还不到下班时间。我悄悄地——怕对面邻居听到——做好了饭菜,想 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我坐在沙发上等着你下班,那时我是多么幸福,仿佛世界上 没有一点忧伤和烦恼。我被那种幸福占据着,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你还没回来, 我就开始胡思乱想,怕你是出了意外。直到九点你打开门,惊喜地把我抱在怀里。 你问我为什么突然来了。我看到你那样的惊喜,突然意识到,说我想要个孩子, 无疑将给你增加负担。我撒谎说不为什么,只是太想你。 我们是同时那么迫切地要求的。我再也没了从前的紧张羞怯。我渴望那种美好 持续的时间更长。然而,第一次是那样的短暂。很快到来的第二次里,我飞翔着舒 展着,大概有一个多小时。然后,我们沉沉地睡去。 当我被你的动作唤醒时,大概是在半夜。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淌进来,落在你 的肩上。那时你正把脸贴在我的腹上,仿佛在聆听什么。我感到子宫里一阵可怕的 颤抖。那时我就抱紧了你。你准确地理解了我的渴望。在你紧紧的拥抱里,我听到 你我的血液在哗哗地响。我渴望与你融为一体,渴望我们的血彼此融合,在同一副 血管里奔涌。你的奇妙的、温柔的手,从我的身体上起起伏伏地滑下去,滑下去, 移近着,移近着。我仿佛是一池秋水,而你是一阵风,粼粼的波纹荡漾着,起伏着, 一直跳跃到水底。水底在轻轻地、奇妙地荡漾开来,水底的水草也上上下下地浮沉 着,浮沉着。突然地,在一种温柔的痉挛里,我的生命中最美妙处被触动了,我的 身体里骤然涌起一股奇妙的力量,一圈圈地紧缩着,紧缩着。在那时,我情不自禁 地说:大哥,我想要个孩子,要个你的孩子。 十几分钟后波涛退去了,而要个孩子的渴望还是那样的强烈。我说:大哥,我 想这样的时候要你的孩子。 你说:傻孩子,计划生育那么紧的。 这一切我都知道的,可是我实在不能再憋在心里。也许说出来就不再那样憋闷, 也许这次来压根儿只是想对你说说。我说:真想怀上你的孩子,到个远远的,没有 熟人的地方,带着他过一生。 你十分惊讶地说:眉子,可别那么想,千万别那么想,这让我怎么放得下心。 大哥,你又给了我一种陌生感。我陡然很伤心,把头枕在胳膊上,落下泪来。我说: 大哥,在我们那里,我这么大的就开始定亲了。没有超过二十的。再过两年我二十。 真是谁也不想嫁。 这次是我要的。完全是我。我在主动地为你舒展。我去迎接你,我盼着那种沉 醉时刻的到来,让我什么也不想,只好好地为大哥开成一朵美丽的花儿。 四 大哥,抱紧我,让我在你的怀里落泪。大哥,咱的孩子没了。正在上班,我突 然感到一阵腹疼,那么剧烈,我几乎站不住了。我向班长请假,他看我不是装出来 的,就允许了。而且竟大发善心,让内蒙的兰子送我回宿舍。我几乎是被架出车间 的。我去了厕所,内衣已是一片血红。 大哥,没人的时候我就禁不住落下泪来。我心疼咱的孩子,我把手贴在这些天 来总是发凉的腹上——这里曾是咱的孩子生长的地方,后悔为什么不信你的话,一 直认为不会那巧,后悔为什么他在的时候,没有好好地去抚摸他,去亲近他。大哥, 我知道没有他成长的理由,可是他突然这么没了,你知道我心里是怎样的空慌、疼 痛吗?我不知道他是男是女,也不知他是不是健康,可是,我是那样的喜欢他。他 是在我尽情为你舒展的时候、在我为你开成一朵美丽的花儿时怀上的,他是你我的 孩子。 大哥,咱的孩子没了,我心里好疼,想趴在你的怀里放声大哭,因为只有你才 能领会我的痛苦。休息了两天,我就找人替班去你哪里。早晨早早坐上车,可因为 交通事故堵了路,一堵就是四个多小时。赶到你哪里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打 开门,你屋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一定是她来了。我立刻紧张得不行,直 怕被堵在你家里。那时我感到精疲力尽,好想在床上躺躺,可是我不敢。我就匆匆 到外面去了。我在人民商场门前走来走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你们宿舍区的大门。 我想但愿她已经走了。我后悔不该把包放到你屋里。可是我已经没有胆量去拿出来。 如果她没走,会发生些什么?她肯定要生气的。那么我就老老实实让她骂,甚至让 她打。甚至我可以给她跪下,告诉她我只是爱你,但却从没破坏你们婚姻的想法。 一直等到九点多,你才骑着摩托车进了宿舍区。她果然没走,就坐在后车座上。 我忐忑不安地走上楼梯,听到她说:我就知道你把钥匙给了别人,你还说丢了。 过了一回你说:我上招待所看看。 我慌慌地下了楼,匆匆地向外走。我听到你在后面喊我。我不知该怎么办,只 有匆匆地向外跑。在快出你们宿舍区的南北路上,你追上了我,一把抓住我的褂子。 我挣脱了,继续走。你一把抓住我的头发,就把我抱到怀里。你说:你怎么不先给 我打了个电话,你才走了,没想到你会来。 我说:咱的孩子没了。我趴在你怀里,泣不成声。 你听我说完了,拍着我的肩膀说:你不该连着加班的。一定是累坏的——眉子, 在你最需要照顾时,我什么也没有为你做。 一听到你这么内疚的话,我什么委屈也没了。我安慰你说:没什么,我会自己 照顾自己的。我也没怨你,只是孩子没了,我心里很难受。 你把我抱在怀里说:眉子,我心里也不好受。上次知道你可能有了,不瞒你说, 我心里是很发愁,可他突然没了,我心里也疼,毕竟他是咱们两人的孩子。眉子别 哭了,会哭坏身子的。听话,别哭了,咱们把他记到心里去吧。 你让我回你家里,我说什么也不去。我说我可以去酒厂一个亲戚那里。你说我 身子弱,千万不能多走路了。酒厂那么远的。再说都什么时候了。我说没法见她啊。 你说反正她知道你来了,不去她反倒想得更多。 我就听你的话跟你回去。大哥你不知道进门时我是多么为难。平心而论,你妻 子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她虽然很生气很伤心,但并没责备我,也没责备你。还要下 厨房给我做饭。 天不早了,她让你睡沙发,让我和她睡床。我当然说什么也不肯。你陪她进了 卧室后,我突然很难过。我连忙跑进厨房,拧开水龙头一遍遍地洗脸上的泪,但洗 去了又流出来,洗去了又流出来。这时你到厨房来了,你什么也没说,象拍孩子似 的那么拍拍我的肩膀。大哥,你知道我是哭了吗?你说:你身子睡沙发不行,听话, 你必须到床上睡。你妻子也在卧室喊我,听出来,这会她已经心平多了。大哥你都 和她说了些什么,你很会哄女人是吗? 我很为难地进了卧室,你妻子说:我听他说你下了夜班就坐车,明天回去还要 接着上班,快点睡吧。大哥你妻子的话又让我流泪了。如果她是个凶横的女人,我 会没有愧疚之心的,可是偏偏她那么和善。那时她怀着你的孩子已有七个多月了。 我突然感到很对不住她,我知道我们该尽快结束,我就情不自禁流泪了。 后来她就去客厅叫你来劝我快休息。你说反正床这么宽,就也在床上躺下来。 黑暗里你说睡吧。借伸手拉我的时候,用上很大的力气抓了我的胸脯。我弓起身子 象只小猫,那时我盼你紧紧把我抱在怀里。 再后来你小声对你妻子说我上中间睡吧。她说你可要有点数。你就翻到了中间, 就把我紧紧抱到怀里。我知道这太不合适,对你妻子太不公平,可是我已情不自禁 地蜷进你的怀里。你悄悄地吻我,悄悄地抚摸我,悄悄地把手滑向那里。我想让你 要我。我想在迷醉之中什么也忘却。可是我又满怀愧疚。你妻子突然去了客厅不肯 回来。我们都知道她心里不是滋味。可是你已经在吻我在解我的衣裙。那时我突然 感到你太自私。我从你的疯狂里挣脱出来去叫她回来。她趴在沙发上,我拉她时摸 到她脸上全是泪。我的心象被利器刺穿了,我想跪下来对她说对不起。 早晨我们是被你妻子摔门的声音惊醒的。醒来时我被你紧紧地抱在怀里。一定 是我们的亲密伤了她的心。 我到厨房里帮她做饭,我拖地板收拾房间,我想以此来表示我的报歉。我象一 个家庭主妇的身份显然又让她不是滋味。大哥,在这样的空间里,无论我怎样都是 一个带给她痛苦的人。 吃饭时我的眼睛又犯了老毛病,突然有几分钟看不清了。自从被姑夫打伤住院 后,就留下了这样的症状。你很不放心地说:这样你干那活怎么行,那么危险!你 妻子也很惊讶,问我有没有去医院看看。听得出她是发自她善良的内心。那时我就 又一次强烈地感到对不住她了,那时,我是发了誓再也不与你来往了。 五 大哥,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不早一点对我说,你有了另一个女孩子,那样我 就会悄悄地走开,我不会向你要求什么,真的不会要求什么。我们发展到这种地步, 全是我心甘情愿的。你直接告诉我,我也不会感到自己受了骗而恨你,更不会制造 什么事端去让你为难。大哥,为什么不直告诉我。那次我问你时,直接告诉我多好。 那次我到了你那时,还不到下班时间,我就给你挂了个电话。下班后你买回了 那么多菜,我要帮你做你不肯,说让我好好休息。可是做好了饭刚开始吃,你突然 出去了,一去就是三个多小时。我凭直觉感到有些不安和失落。我突然预感到我们 好象要结束了。 你回来后对我说,你听到你的自行车响下去看看,原来是你们村一个干建筑的 来找你,说没带身份证到处住不下,你和他跑了好多地方,总算在城东一个旅馆住 下了。你的话里有好多疑点,我小心翼翼地问你,你都勉强解释了。从心里说,我 不想我们就这样结束了,不想这样匆匆地失去你。因此,当你紧紧地把我抱到怀里 时,我就什么也不想了,我感到你依然在爱我。是吗大哥,就是在你有了寒池后也 一直在爱我吗? 你说一直没有为我做什么,要象仆人似的为我做点什么。不,大哥,我永远甘 心象仆人一样为你做什么,但我不要你那样,你是我心里的皇帝。 你要为我洗澡。黑暗里我的脸红了,我说不用的,我刚洗过了,我们干的活儿 脏,每天都洗澡你是知道的。你说:那都是你自己洗,让我为你做点儿什么吧。你 把水端进卧室,不让我自己脱衣服,你要给我脱。我灭了灯,你象突然胆小了,象 折一件华贵礼物的精美包装,小心翼翼地,慢慢地一件件把我的衣服放到床上。你 的手在我每一寸肌肤上慢慢地滑过。你心事重重。我问你在想什么,你说什么也没 想。可是我却听到了你的一声叹息。你突然打开了灯。我在明亮的灯光下,那么完 完整整地站在你面前,脸腾地红了,不知道何处可藏我的娇羞。 你说:眉子,你害羞的样子真动人。来不及为我擦去身上的水珠,来不及或者 说你不肯让我到床上去躺下来,就从后面抱紧了我。你进入我的身体时,我想说不。 我的心里很乱,我想静静地和你说话。我真的想对你说些什么。可是在你的急切里, 我错过了机会。你的双手扣在我的腰上,扳动我去应和那急促的来往和强烈的震荡。 我心里说着不要不要,可是我柔韧如一张弓的身体弯曲着,伸展着,伸展着,弯曲 着……那种节奏持续着,持续着,我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只感到我在迷醉里疲倦了。 当那一刻快要到来时,我感到被你勒碎了骨头,我的身体仿佛变了形,那种播射仿 佛深入到我的胸膛里。在那种近乎有些疼痛的播射里,我情不自禁地跪了下去。我 的眼前是一件洁白细腻的瓷器,一只美丽的大花瓶,倒下去倒下去,在地板上摔碎 了。在花瓶摔碎的那一刹那,我的眼前幻化出你妻子痛苦而又无奈的目光,还有那 满脸的泪痕。我感到心一阵剧痛。我象大梦醒来,一阵让人心痛的清醒。我扶着床 沿跪在地板上,我问自己,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夜里醒来,灯在刺眼地亮着。我说关上灯,你说不要,要好好看看我。我说我 又不是你的新娘,多不好意思。你说早就是我的新娘了。今晚上再做一次吧。你的 唇、你的指尖还有你的目光,缓缓地滑过我完完整整的身体。我闭上眼睛,关起我 的羞怯。那种渴望被你唤醒,在灯光下,我那么无拘无束地为你开放。在灯光下, 那么千姿百态地为你绽放。大半个夜晚,我处在一种沉迷里,身和心仿佛分离了, 身体在你的身下开成一朵美丽的花,而灵魂在那么奇妙地漫游。只是在听到你的叹 息和喘息时,灵魂才象风筝被掣回来,回到身体里,感到我在属于你,感到你紧紧 的拥抱和激烈的振荡。然后又飞出去,飞出去,做又一次无拘无束的流浪。在这种 流浪里,那美丽的花瓶会突然间摔碎在我的眼前,贱起的碎片仿佛就打在我的脸上。 迷醉里,我就一次次感到心在颤栗疼痛。我想对你说什么,但我真的不知道要说什 么,呆呆地没有结果地空想,在疲倦里睡着了。那天夜里,我梦到自己穿着洁白的 婚纱,在人海里,娇羞地低着头向你走去。 第二天早晨醒来,我多想把这梦告诉你,可是我忍了又忍。将要失去你的那种 预感又在我心里萌芽。我走的时候心里突然有说不出的酸涩。 六 回到厂里后,我常常愣神,吃饭的时候,走路的时候,或者正站在机器旁的时 候。于是有一天,就在我愣神的时候,我的手被机器轧伤了。我们厂里有许多人轧 伤了手,有的轧去了整个手掌,我是不幸者中的幸运者,只是中指和食指的指头肚 被碾伤了。当时流了那么多血,班长让我自己去卫生所包扎一下。去的路上我就哭 了。大哥,我不是个爱流泪的女孩子,我流泪,是因为我突然很想你,盼你在就我 的眼前,心疼地把我的手捧在你的掌心里。 厂长允许我休一个星期的假,到时候手不好再说。我就决定到你哪里去,这次 可以在你那里多住些日子了。坐车到了泰阳时,我突然想家了,很想爹娘还有小弟。 我才想起,我已经有两个多月不回家了。 下了车还有十多里路。我下步走。一路上运沙的车很多,我拦了几辆,他们不 停。天很闷热,我象一株被太阳晒蔫的草。我感到有些饿。我盼着快些到家。我突 然很想念和爹娘还有弟弟一起吃饭的情形。我想象着爹娘看到我手上缠着绷带时的 惊慌。我发觉自己仍然没有长大,仍然是个需要爹娘怜爱的孩子。 当我走进家门时,爹娘正在吃饭。看到我时,他们脸上没有一丝惊喜。我看到 的,是一种让我心慌的冷漠。我爹不看我,问:你去县城住了几回?我的心一下提 起来,我预感到他们一定知道了什么。我说去县城酒厂找过村西我三组几回。我爹 拉开抽屉,扔给我一封信。那是前一次我走后你写给我的。信很短,从里面抓不到 多么具体的把柄,但那么亲切的语气,完全可以想得到我们的密切程度。不知为什 么,每次读你的信我总是那样感动,这次当着爹娘的面我又落下泪来了。娘有些心 疼了,说爹:你少说一句,让她吃饭吧。娘这才心疼地问我的手。 吃过饭爹娘要去果园,娘说:女大不由娘,你要好好思量思量,咱可丢不起人。 我只感到太疲倦,睡了一觉醒来,眼前总是出现爹娘那冷漠的脸。那是一种让我心 寒的冷漠。我突然感到生活了十几年的家没了亲情味。爹娘不再喜欢我了。大哥, 我的亲人只有你了。我要见你,快些见到你。我要怀上你的孩子,从此与他相依为 命,渡过我的一生。这次,我是真的打定主意了。我收拾了东西出门,我预感到我 也许从此不再踏进家门。我就在门台上坐下来,发了会儿呆。小时候,我和小伙伴 们天天在这上面团泥巴人的。我很想见见弟弟。到了学校,我把他从课堂里叫出来。 我带的钱不多,给他十块钱,让他到集上自己去买点东西。他说:你要接着走?我 抚摸着他的头说:你告诉咱爹娘,我去厂里找些活干。大哥,说真的,我很喜欢弟 弟,看着他蹦蹦跳跳地进了教室,我想不过十几年,咱的孩子也会这么大的,我们 母子会生活的很好的。 到了车站,等了十几分钟没有一辆车。我要见你,就没耐心等客车了。我一边 向南走,一边拦车。一辆黄河车停下来了。当我上车时,那络腮胡子的司机拉了我 一把。他用了那么大的力气,让我一上车就感到一种危险。换档时,打方向时,他 就夸张了动作,用胳膊去碰我的腿。后来,他问我的手怎么了,停下车要看看。他 攥住我的手,表现出一种赤裸裸的有所求的关切。他的另一只手在我的腿上盘旋, 向我的裙子里滑进去。我挣扎也没有用,他满是烟味的嘴压到我的唇上。我挣扎着 去开车门,他的一条胳膊勒紧我的胸脯,手几乎要捏碎我的双乳。他用力把我拉回 去,把我按到他的怀里,一条胳膊抱紧我,另一只手掀起我的裙子。我挣扎着,躲 闪着,它那可恶、粗暴、慌乱的顶撞让我恶心。我绝望地向车上撞。这时后面响起 警笛声。他的手松开了,我趁机挣脱了,不知怎样跳出车来。他一加油跑了。那是 某位领导的视察车队,前面警车开道。我长长舒了一口气。我感到恶心,蹲在路边 吐了。大哥,除了你,我不想让任何人动我。 等了半个多小时等上了一辆过路车。到东关我就得下车,走到你住的宿舍区时, 大概七点多了。当我走上楼梯时,我的心怦怦直跳。大哥,你知道吗,只有你这里 对我还有点家的味道。你的屋里没有亮灯。下班时间早到了,你一定是有什么事没 回来。我打开门,却听到低低的说话声。向卧室里一看,我的头嗡的一声,在那一 刹那,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你和一个女孩子并排躺在床上! 实事证明了我的预感。我仿佛听到全身的骨骼发出噼啪的断裂声,坐到沙发上, 全身一点力气也没了。一会儿你们出来了,她说:你就是紫眉妹妹吧?我自己介绍 一下,我叫寒池。刚下车吧?累不累?我给你做饭吧?那么挑衅地多礼。我什么话 也说不出来。大哥,你能让我说什么? 你不敢正面看我,听着她拿腔拿调地挖苦我,你一句话也没有。我是第一次看 到你那么手足无措的样子。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你说:紫眉,你去招待所吧。寒 池说:可别,我走吧,别误了你们的好事。你说:用不着,你不来她也是住招待所 的。我收拾了东西要走,你说送我去。她说:你敢。大哥,你真的就没有出门。 大哥,一出门,我就忍不住落泪。大哥,我要去哪里?大哥,我们这是做了些 什么?大哥,我们这叫什么爱?我在楼角的黑暗里哭了好一会儿。我知道,从此再 也不能见你了。我想问问,你到底真的喜欢过我没有。后来你追上来,一看到你那 么手足无措的样子我就不忍去责问你。我想趴到你怀里哭。可是你连抱我也不敢了。 你说:紫眉,你恨我吧!大哥,怎么是恨不恨的事呢?我说:我不恨。我恨什么? 我恨谁?你说:紫眉你忍忍吧。 原来她是去了招待所找我去了,你才随后跟出来的。我们向招待所走,看到她 迎面走来了,说:怪不得我去招待所没人,原来你们是约好了躲在这里了。你给我 回去。她就抓住我的头发,拖着我向回走。我说:你松了我,我自己走。她说:别, 这样显得咱姊妹俩多亲。我想挣脱了和她撕打。可是我不能,我知道那样给你带来 是什么后果。拐过楼角,我被她拖倒了,她拽着我的头发拖了那么远。扶我起来时, 大哥,你的手有些抖了,是吗? 进了屋,她开始问我,和你有过几回。你说:紫眉,没有就是没有,你说就是。 大哥,你是在暗示我不能让她知道我们的真实关系。大哥,你为什么那样怕她?我 什么也不说。她问一句打我一巴掌。我咬着唇不落一滴泪。她说:好妹妹,你别怕 他,说实话,我记下来,明天就去告他。那时,我有些鄙视她。我说:要告你就去 告,我没什么好告的。后来她松开我,开始放声大哭,哭得那样伤心。 第二天我早早就走了。我是无家可归了。我只有回到厂里。我心里乱糟糟的。 疲倦得想睡,闭上眼却又睡不着。我去厂里卫生所、去附近的村里开了安眠药,昏 昏沉沉地睡了六七天。我仿佛做了一场梦,梦醒了,我什么也没有。 我发现又怀上了你的孩子。我曾经那么渴望怀上你的孩子,去一个什么地方生 下他来,与他相依为命,可是如今,我什么念头也懒得起。我去医院做了手术。我 感到了一种身心俱裂的巨痛。那时我曾有片刻的眩晕。在迷幻里,我看到一朵似曾 相识的大花朵被撕碎了,花瓣一片片地落下来,在窗外飘零。 我在手术室隔壁的休息室躺了一个多小时。走出医院时,我看到那是一个大晴 天,天空很蓝很蓝。才走了几步,我就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对面有出租车。当我穿 过公路时,我感到头突然一阵痛,随后我的眼睛就看不清了。我的眼病又犯了。然 后我听到了几声紧急刹车声。然后,我仿佛是飞起来了,一直在轻飘飘地飞翔,飞 翔。 大哥,冷,我冷。抱紧我,抱紧我。大哥,你看窗外飘来一朵花,那么大,那 么美。多么神奇啊,它在颤颤地开放,花瓣在舒展,花蕊在颤动…… ---------- 中国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