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桂花林 红孩儿在一块巨石上盘膝而坐,双目微阖,似乎已经睡着了。 灰色的天上,有一点亮光飘飘然落了下来,落在了红孩儿的肩膀上。 那是一颗火星。接触红孩儿的一瞬间,它就熄灭了。它太小了,甚至不足以燃 烧一根毛发。 第二颗……第十颗…… 越来越多的火星不住落下,天空中好象下了一场火雨。这些火星统统分毫不差 的落在了红孩儿身上,没有一颗飘走。 火焰吞噬了他的身体,甚至每一根毛发。并且越烧越旺,却并不蔓延,只是拚 命的向上燃烧。 一只鸟在火焰外盘旋不休,不时发出清脆的鸣叫。而在鸟的背上,居然还坐着 一个小小的女孩。这女孩穿着天空色的衣裙,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她的轮廓 并不是太稳定,有时会随着气流而产生细小的变形。“红孩儿,”女孩对着火焰大 声嚷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哪吒直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你难道忘了你的任务?” 火焰中传出不悦的声音:“罗嗦。我当然没忘记。” “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哪吒现在不是最脆弱的时候吗?如果等他恢复了, 那什么都晚了!” “他不可能恢复到那种程度。观世音不是已经答应过你们,控制他的力量了吗? 你们难道连她都不相信?” “不……不是的。”对方的声音似乎有些畏惧,清了清喉咙,继续道:“可是, 你又为什么……” “不是时候。”红孩儿的声音因为火焰的原因而有些颤动和不清楚,但仍然坚 定。“虽然明知道有观世音在,天庭方面就不可能发兵进攻,但哪吒他还是耗费心 力,在桃源四方都布置了好几百重关卡,防止有新的暗杀者出现。未雨绸缪尚且如 此,可见他在自己身边布置的防护有多么严密了。所以我说,现在绝对不是时候, 我只有等待。” “等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或者,这次唐三藏一伙人的来访,会给我们制造些许机会。” 对方沉默了片刻。“红孩儿,说句不恭敬的话,你是不是有点儿怯战?你怕你 会被哪吒杀掉,所以才迟迟不肯动手?” 火焰仍然在燃烧,越来越高。从下面看上去,似乎已经碰到了天空。 “如果你想用激将法,劝你还是省了。”红孩儿的声音在说,“我有十足不动 手的理由。你可有想过,假如我失手死掉,你们要再安排一个人到哪吒的身边,恐 怕会比登天还难好几百倍。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你现在就可以走了,小仙女。回 去转告玉皇大帝,答应的事情我会做到,以后再也不要派使者来了。” 突然之间,他的话停住了。 一片沉默。 “来了!终于来了。” 缓缓的,火焰中伸出了一只手。 苍白修长,带着红丝的手。手背上,用血一般的颜色写着一个梵文。 接着,是一张挂着冷笑的脸。 金黄色的眼珠,火一样颜色的长鬓上,居然真的有两点火焰在燃烧。 再然后,就是火红色的柔软长袍。 当红孩儿全身都从火柱中跨出来之后,火柱就突然开始变弱,再变弱,最后消 失了。连一点燃烧的痕迹都没留下来。 二郎神坐在桂花林中,呆呆的看着树梢。 透过树与树之间的缝隙,可以看到远在桂花林那头,嫦娥独居的小屋。 可是,她现在已经不在那里了。 她已经那里也不在了。完全的,随水珠一起消失了。 ……那天,像今天一样的阴霾。 嫦娥又落下了一滴眼泪,于是,桂花林中就又多了一棵树。 “又多了一棵啊……只要再多一点点,只要一点点,我的愿望就会达成了吧… …”她喃喃自语着,嘲弄的笑了笑。“你瞧,最后的这么一点点,我却做不到了… …太滑稽了……”说话间,她的身体化作了一柱清泉,喷上天空,然后又散成了千 滴,万滴,亿万滴,落了下来。落在了桂花树上,也落在泥土上。 很快的,这些水珠也被吸收,风干了。 什么都没有了。 嫦娥死了。 但二郎神却并不觉得悲伤。 他知道,这些桂花树每一棵里都包裹着嫦娥的一滴眼泪。而那一滴眼泪中,又 裹着嫦娥生命的一部分。 所以,这些树的生命,就是嫦娥的生命。 所以,他认为她没有消失,也没有离开。她还在这片桂花林中,静静的思念着 某个人。只是换了一种存在形态而已。 现在的样子,或者比原来更好吧。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这样,是不是就叫做幸福? “看样子,快要下雨了呢。”猪八戒喃喃自语着,仰面望着天空。 吉普车因为发动机工作时间太长的缘故,不得不停下来了。所以,这四个人只 好在草地上少事休息。 孙悟空吃过汉堡之后,躺在草地上睡着了。 唐三藏坐在远处的一棵树下看书,沙悟净拢着他的大镰刀,静静的坐在一旁, 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切都很宁静,也很平和。 但不知道为什么,唐三藏突然感到一种不安。 猪八戒的手,从脑后滑到了腰间——那是他收藏鞭子的地方。 沙悟净一直盯着地面的目光,也在一瞬间变了变。 突然的,一道弧形的火焰如镰刀一般的像他们削了过来。速度之快,无法形容。 猪八戒和沙悟净用尽全力向旁边跃开,才躲开了这一招。 唐三藏纵身挡在仍在睡觉的孙悟空身前,碧银丝带如剑般刺入了火焰的中心。 那道火焰顿时改变了方向,向旁飞了出去,在几十米之外停了下来。 这时候,大家才发现,这道火焰居然是个全身都在燃烧的人。 “真没想到,居然被你们躲过去了。”这人摇了摇头,他身上的火焰就全部熄 灭了。“你好。我是红孩儿。代替哪吒来取你们性命的人。” “就凭你这个小孩子?别开玩笑了。”猪八戒冷笑一声,紫铃蔷薇鞭如风般卷 向红孩儿的咽喉,“想要打败我,还差一百万年呢!” 红孩儿身体一移,躲了过去。 沙悟净的镰刀在这个时候切向了他的腰眼。“虽然不想以多欺少,但对于敌人, 我可是什么都不讲的。” 说话间,红孩儿已经躲过了三招。 “告诉你,我最讨厌的就是睡觉的时候被打扰!不可原谅!”孙悟空不知道什 么时候醒了过来,趁着红孩儿疲于躲闪的时候,攻出了一招。 “见鬼!”红孩儿跳了起来,在孙悟空的天罚刃上一点,纵上了半空。随手投 下了一片火焰,“有种追过来吧!” 等唐三藏他们扑灭了身上的火,红孩儿已经落入了附近的一片桂花林。 “居然连我的发梢都敢烧!臭小子你惨了!”猪八戒火冒三丈,暴吼着追了过 去。 “这……等等我!”孙悟空也追了过去。 “傻瓜!在树林里,红孩儿的火不就更厉害了吗!” “没办法,我们总不能看着他们死掉!”唐三藏拉起沙悟净,也跟了上去。 红孩儿就站在树林中央的一小块空地上等着他们。闭着双眼,双手合十,中指 缠绕着食指。一道不容易发现的光圈从他的脚下开始蔓延,笼罩了整个树林。 当他们踏入这片空地的一瞬间,红孩儿发动了最强的火法术。 “魔界天炽炎火……” “闭嘴!” 红孩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还没有睁开眼睛,整个人就被扯着后衣 领提了起来。 “二……二郎神!你怎么在这里?!”红孩儿惊讶道,“你是来帮我的?” “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你竟然想在这里放火?!”二郎神怒目盯着红孩儿, “你给我滚出去!” “我……”刚说了一个字,红孩儿已经被二郎神用力扔上了天,落到桂花林外 了。 唐三藏一行人愣愣的看着二郎神。 “这……是二郎神君吧?”唐三藏道,“真是非常感谢您的帮忙。” 二郎神完全不理会唐三藏的感谢,“玉皇大帝让我转告你们一句话。” “请……请说。” “玉皇大帝要你们去一个叫做废城的地方,去找一个人。一个叫做狼小京的杂 货商人。他会给你们很大的帮助。”二郎神向树林出口指了指。“话说完了,各位 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