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每天晚上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电视打开,因为我觉得这个房子一室一厅的空 间越来越大了,自己则越来越小了,我需要一些气息来把空间变得与自己协调起来。同 时我集中精力去看电视,也能够打发无聊的时光。 一天晚上突然想起好长时间没给妈妈打电话了,就打了过去。妈妈一开口我就听出 有点不对劲,我一问是怎么回事妈妈便哭起来。 原来昨天弟弟和邻居家的男孩吵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然后弟弟回家拎着菜 刀要去砍那个男孩,妈妈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说,上来那驴脾气谁说也不好使,后来还 是叔叔过来给拦住了。爸爸也不在家。妈妈说索性不管了,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弟弟从小就在外面惹事生非,经常有小伙伴的家长来家里找,最开始到底谁是谁非 都没有弄明白,到最后反正都是他的错。有一次跟一个同学打架,其实根本没打怎么样, 那个同学的妈妈居然找上门来,后来跟我妈妈打起来,拽掉了妈妈一捋头发,至今妈妈 的头部还残留着这块伤。直到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当时爸爸和这个女人也有一腿,所以他 当时才选择了宁事息人。这次的屈辱,比山还要重,压住了我。 我也跟着哭了起来,但是没敢出声,免得让妈妈听出来。我劝了妈妈一会儿,她才 止住了哭挂了电话。我的心被掏得生生的痛,我想人这一辈子能抓住的东西有什么呢。 我给泉哥打了电话,本想跟他倾诉一下就完事了,可竟也和妈妈接电话时是一样的, 刚说了两句话,就哭了起来,而且越哭越凶。我就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见到了亲人,终 于回到了家一样的哭。泉哥在电话那边着急了,不放心我一个人呆着,不大一会就过来 了。 我躺在泉哥的怀里,继续放肆地流着泪。他静静地感受着我的泪,似乎每一滴泪里 都含着一颗碎了的心。那么,我还有多少颗心可以碎呢?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时候我们还不认识,我把你扔到车里自己出去办事, 我回来时见你倚在那儿睡着了,就像一只小猫一样。长发零乱地枕在脑后,有几缕盖住 了脸,脸色有点苍白,皱着眉头,眼睛没闭实,薄薄的嘴唇却紧闭着,给人感觉你很累 很疲倦。” 我听着泉哥说起第一次见面的事,止住了泪,不禁问:“那你想过把我这只小猫抱 回家吗?” “后来想过,想照顾你一辈子,让你这只流浪的小花脸猫有一个家。” 这时泉哥的手机响了,是秦月打来的,问他在哪儿呢,他说刚从店里出来,正在往 家赶的路上,等红灯呢。 泉哥得马上回去,我送他出去,刚打开门,就见到了秦月站在门口。泉哥瞪大了眼 睛,但是没说话。 秦月往屋里看了一眼,又盯着我看了几秒,说:“我不是特意跟踪你的。”然后掉 头就下楼了,泉哥跟了下去。 再次见到泉哥的时候,我特意观察着他,希望从他脸上读出上次秦月与他之间有关 状况的信息来,但是除了涩涩的感觉外,什么也没有。 “我们在一起会幸福吗?”我问。 “啊?问这个干嘛?现在你还想要什么样的结果呢?” “我想要什么样的结果,这是什么话啊?现在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总得有个 结果吧?你也得有个态度吧?” “那你觉得我应该有什么态度呢?” “……”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也知道再谈下去,会是个很遭糕的局面。我希望自己尽量 能控制住情绪,不要把整个局面搞得杂乱不堪,最后每个人都伤痕累累。 我突然间又有了一个新的想法,就是考虑找秦月面对面的谈一次。这是一天晚上看 一部电视剧里得到的一点启示,当时那个女人就找男主角的妻子去谈话了,让那个妻子 主动退出来,否则最终也不会有什么好结局的。就在迟疑着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找秦月, 或者找了秦月又该说些什么的情况下,秦月先找了我。 那天,秦月穿着一套深褐色连衣裙,外披一件八分袖的小开衫,颈上的古色古香的 项链烘托出一种成熟、典雅的女人味。 “我很意外,特别的意外。我和英泉从小一起长大,那个时候我家里挺穷的,英泉 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留给我,有一次我们几个小朋友在一起玩,英泉的妈妈分给我们每个 人一个苹果,然后大家纷纷把苹果吃完了,只有英泉咬了一口放在了窗台上,等别的小 朋友都走了以后,他把苹果送给我,我当时不理解问他为什么咬了一口再给我。他说如 果自己当时不咬的话,远房的小表哥指定会向他要那个苹果的。从小他就很聪明,很会 疼人。”秦月先打开了话匣子,说得很深情。 “为什么跟我讲这些?”我尴尬地问着。 “他有很多坏习惯,喜欢喝酒,吸烟,打架,没有几个女人能容忍得了的。我真的 不能够理解,你为什么会选择跟他在一起。” “我……这种事很难说清的,你不也是吗。” “怎么可能一样呢。自己长的牙和后来镶的牙,怎么可能一样呢。就算是烤瓷的, 也不可能一样的。你还这么年轻,应该有更美好的生活,现在这种生活不是你该过的, 你读了那么多书,受过高等教育,这些道理比我懂得多,心里自然也会很清楚的。” 我知道自己遇到了劲敌,在秦月面前,我就如同中了“化骨绵掌”,使不出来任何 招术了。这令自己很郁闷,也很痛苦。 我跟秦月见面的事,没跟泉哥说。但哽在我自己的喉咙处,吞咽均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