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我钻出桑塔纳站在黎静面前,绮丽大厦的霓虹灯肯定照亮了我满脸的微笑。 单位上那个叫江琳琳的女孩说我的笑容像央视著名节目主持人崔永元,坏意荡 漾却不失邻家大哥的亲切感。我说去他妈的崔永元吧,是那厮像我。 我把手插在裤兜里盯紧黎静的眼睛,这个衣着得体气质典雅的女人全没了电话 中的俏皮和犀利,满眼的幽怨和爱怜。 风使一侧的发丝遮住了她小半边脸,她的眼就眯了,嘴角也抿了起来,这使她 在我的眼中不仅楚楚动人还有点楚楚可怜,拥抱她的冲动愈发强烈,可我没那么做, 故做漠然地说,行动蛮利索嘛,来,跟我来吧。说着就走向那擦得铮亮的旋转门。 她伸出食拇二指捏住了我的衣袖:等等。 我转回头:怎么,变褂了? 她无声地笑了下,真想在这开房间? 我说是啊,档次够吗? 呵呵……她笑出声来:最便宜的房间是460 元,恐怕要你小半月的工资吧? 我说你扯什么淡呀,我一无业游民哪儿来的工资? 她的眼神就变得恨恨的,只一瞬又变得柔情无限:算了,我带你去我家吧,我 有车。她抬手一指,我看到一辆不知什么牌子的小跑车在不远处映着大厦的霓虹闪 着绚丽而诡异的光。 我心中一沉,彻底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她说:黎大小姐,这都什么年代了,你 咋和个耐不住寂寞的农村媳妇似的趁着男人不在往家招汉子?有没搞错呀你! 她叹了下说,天呀,我怎么会认识你这么个一张嘴就让人恶心的混蛋!? 我说,嘿嘿。 是说,不是笑。 穿的像八国联军似的服务生把我引到总服务台前,随着我们脚步的移动,原本 蜡像般坐在服务台内的小姐轻盈地站起,脸上立刻堆满了职业性的微笑,她说:先 生,欢迎光临。我觉得挺逗,就贫了一把,说小姐你辛苦了。她说谢谢,应该做的。 我说不谢,应该说的。那小姐的笑容就发自内里了,我说你这样笑更象个女孩 子了,可爱。那女孩脸一红,有点羞也有点怯地看我一眼说,要住宿吗先生?我说, 是啊是啊,要是滑冰我就去溜冰场了。 小姐忍俊不禁扑哧笑出声来,笑完还用白白的小牙轻咬着红润的下唇两眼闪亮 地看着我。这是我最爱看的情景之一,就盯着看起来。突然想起了黎静,扭头向坐 在旁边沙发上的她看去,她果然蹙着眉愤愤地瞪着我,我仿佛听到她正从牙缝里往 外挤着两个字:混蛋。 我对小姐说开个单人间吧,要最高层的。那小姐麻利地为我办妥了手续,将匙 牌交到我的手上,看着那花儿般的笑靥,我实在情不自禁,悄悄在她手心里挠了一 下,打了个典型的擦边球。如果碰上那种厉害妞儿表示不满我完全可以把这个动作 说成是正常的无意的,她要是表示再强烈点我就赠她“故作多情”四个字。这小妞 显然是温和而未经风情的那种,只是傻了似地张着嘴看我。转身时我在心里说,亲 爱的小妞,这世界上坏男人多着啦,万里长征你还没起步呢。 我对着黎静象盖世太保提审被俘的南斯拉夫游击队员那样摆了下头,黎静站起 来随我向观光电梯走去。靠近我后她还真就说出了那俩字:混蛋。 随着电梯的缓缓上升,我轻轻揽住了黎静的腰,手的触觉告诉我她这身羊绒制 品的价格绝对不菲。 看着灯火辉煌的不夜城我竟然诗兴大发,禁不住吟诵起来:看呐/ 黎静/ 高耸 的楼群/ 那一支支硕大的阳具/ 插入了/ 地/ 强奸着/ 天/ 夜晚的霓虹/ 是婊子脸 上/ 肉麻的/ 笑容/ 哦哦/ 我的/ 亲爱的/ 被欲望泡酥了的/ 城市啊。 黎静说,是啊呵呵,不然也不会造出你这样的混蛋来的。 我笑着说,你简直就是个哲学家啊静儿,知道人的存在决定人的意识,我真喜 欢听你叫我混蛋。 她却正色道,得了吧你,钟立秋。 打开房间门插牌取电,室内顿时布满了柔和的灯光。我把黎静先让了进去,回 手关上门后看到黎静的脚步明显迟疑。我想这女子肯定认为我会象电影电视上演的 那样从身后给她来个疯狂大拥抱,然后臂力一振把她抛到床上去又扯又咬吧,所以 她做好了准备。可是她错了,不按常理出牌是我赖以生存的手段,无论工作上还是 生活中。 关于女人,关于性,我有着两种很矛盾的理念。一方面我觉得太熟悉了没激情, 因为对方首先让我感到她是一个“人”,是个“人”她就有了人的一切特质,比如 悲比如哀比如她有种种的负担和苦楚,明了这一切会冲淡我对性的热烈而过分关注 她的情感,像我现在对我的妻子和单位上的女孩江琳琳;另一方面,太陌生了我也 没激情,我无法想象在我闭着眼睛做爱时睁开眼来看到一张似乎从没见过的面孔, 那足以使我陡然间阳痿,比如我嫖不了娼。 我的激情只能在“情人”身上奔放,我们之间只能是无牵无挂的男欢女爱,而 我们必须相互欣赏相互愉悦,从身到心。 我对不知从哪儿得来的一个观念很以为然,性欲大大复杂于食欲,肚子饿了食 品好孬都能填饱肚子,可我不能和一个我看不顺眼的女人性交,不论是外表还是内 在的,有一点不顺眼都不行。我恰好不是那种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我那小头脑无 条件听从我大头脑的指挥,只要有了不行的信号它绝对不敢轻举妄动。 刚才黎静说的460 元相当于我月薪一小半的话语使我在潜意识中感到稍许的不 安,这一不安的稍许使我的肾上腺分泌处在了均衡状态,大脑思维也就变得活跃起 来。 我跨上一步轻轻揽住黎静,替她摘掉了肩头的小包,顺势把自己的脸往她的颊 上贴了下,感觉她有些发烫。 我对她笑了下,把她的包挂好后来到几乎占了一面墙的落地式窗前忽啦一声拉 开窗帘,天上的星和地上的星刹那间涌了满满一屋子,我有了种置身太空的感觉。 我扭头向显然是被眼前的美景惊住的黎静眨了下左眼,指着窗外说:静儿你看 ——多么美的夜啊,一直往前走不要朝两边看,你就会融化到夜空里边去,来呀, 来呀我的静儿…… 我的声音一点不亚于当年给日本电影《追捕》中那个精神病医生配音的演员, 低缓阴沉而充满着诱惑力。 黎静踏进一步扑进我的怀中,双臂紧紧环住我的脖子,我闻到了那种叫做“唯 一”的法国香水若隐若现的醉人气息,同时感到她身体的轮廓清晰地印在我的怀中, 起伏有致,不由把她紧紧搂住,忘情的在她耳边抽动着鼻子。 她说,立秋你别这样,你知道你刚才的声音和表情多么可怕吗?我怕你立秋, 我真怕你不笑时候的样子。立秋你告诉我,你是不是魔鬼变的,你是专门来害我的 吗? 我抚摸着她的后背,透过薄薄的羊绒衫用手心感觉着她乳罩上的挂扣轻柔地说, 别怕静儿,我是个好人,不骗你,绝不骗你。 有泪濡湿了我的胸襟,她点着伏在我胸前的头说,我信,我信你,立秋。 我说,哦,好孩子你真乖,乖乖的静儿。并缓缓转动了她的身体,我对着满眼 的繁星寻找她的嘴唇。 蓦然间,我在地面的点点星火中看到了我的家,离这儿直线距离不过数公里的 一间楼房里睡着我的妻子苏娟,一个和我曾经热恋而今淡然的女性,她正用那双每 一条睫毛都曾染过我唾液的细长眼睛望着我流泪,同时展现在我眼前的是一朵花, 一朵我永生难忘却也永远无法描述清楚的总是处在动感中的花儿。 我仿佛又死过去了,僵硬地伫在那里,怀中伏着一个堪称美丽的年轻女人,她 正痴痴迷迷的嗫喏着:立秋,我想象不出你穿上那身衣服的样子。你一定很威严, 像个将军对吗?钟立秋,钟……警官。 闻声我浑身一振,双手分别握住黎静的左右肩头,皱起眉定定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