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回到家已接近凌晨四点,想起天亮还要去车站接老婆孩子,我就把闹钟定到七 点,然后躺到床上沉沉地睡去,这两天那叫一个累啊,从身到心。 骤响的铃声像一盆凉水泼在我的脸上,我的意识被从沉睡中激活。睁眼一看, 响的不是我定好的闹钟,而是电话机。我顺眼看了下表,六点半刚过。 又冷又困,烦得直想骂人,我带着十二万分的不情愿抄起话筒:说话! 立秋吗?我是老冯。 恩,你说吧。 我依旧很不耐烦,局长又咋的?还不是每天活得和个孙子似的?再说了,工作 时间你是领导,业余时间不管是谁拿着自己当领导,我一概拿他当驴鸟。 很抱歉啊立秋,知道你没休息好。是这样,市局张副局长和经侦支队梁支队长 要来听汇报,并派二大队长江宁参加这个案子,所以请你八点钟来局会议室谈谈你 的看法。 哦?我的大脑电光石火般一闪,什么都明白了。 市局来的这三个人全是老冯尊敬和信得过的人,也都是些干家子,看来老冯这 次想动真格的了。我甚至断定,老冯这次向市局汇报工作并没告诉徐映川。 我这会儿又感慨地想起毛主席他老人家来了,他老人家的斗争哲学端的厉害, 放之四海而皆准呀。任何层次,任何区域,只要有人存在,每时每刻都会进行这样 或那样的斗争,一会儿东风压倒西风,一会儿西风压倒东风,在路线问题上是没有 什么调和的余地。他老人家算是明白了人类社会为什么只能波浪式前进螺旋式上升 了。 不管信仰什么,人人都在为自己的信仰活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香饵之下必 有死鱼,就看你怎么选择了。 这选择太难,因为只有一次机会,从一个人的政政治生命上讲,这似乎不是阳 关道和独木桥的选择,而是生与死的决择,非生即死。官场上没有硝烟,其凶险却 一点不亚于炮火连天的战场。 钟立秋,你最好少一点热血沸腾,多一点三思后行,不要只听人家说了什么, 还要听人家没说什么,不要只看你看到的,还要看你没看到的,你的政治智商比弱 智人强不到哪儿去,你根本看不清貌似平静的海面下有多少暗流汹涌,你已弱不经 风,你的大势已去,有乐子你就找点,没乐子你也别触霉头,手里没有金刚钻,千 万别揽那瓷器活。 一念闪过,我对着话筒说:我能晚一会去吗冯局? 恩?为什么? 苏娟娘俩今天旅游回返,我想去接一下站。 哦……这样吧立秋,你八点准时来,回头我安排人去接苏娟母子怎样? 我悄悄叹了下,看来这老冯是非拉我上阵不可了,我只能先披挂起来,观望一 下再说。 那好吧,我准时参加。苏娟那边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让她娘俩坐出租车回来就 行,本来也就是个形式,是钟奎那小子整的景。 呵呵,那也好,就这么定了。你那钟奎可真是个不多见的聪明小子,好好培养 吧。 谢了冯局,回头见。 说完我挂了电话,然后要通了苏娟的手机,告诉她我有案子在手实在脱不开身。 苏娟只是恩恩地应着,后来她把电话给了钟奎,钟奎说,小心点啊老钟,别老让我 替你操心。 我说,那是那是,我一定小心从事。 放下电话后我望着天花板出神,逻辑思维一片混乱,搅尽脑汁也理不出头绪, 七转八拐地联想到喜剧大师卓别林在某部电影里的船甲板上摆弄一张折叠椅的情景。 那有着一撮搞笑卫生胡的小个子男人连吃奶的劲都用上了却怎么也无法放平撑稳那 张折椅,一怒之下他举起那折椅扔海里去了,呵呵,够潇洒。我跟他没的比,我不 能把我自己给扔海里去。 胡思乱想的工夫,电话铃又响起来。 我操,我开了眼了立秋! 是驴蛋那有点瓮声瓮气的声音。 我说:你啥鸟事啊?大清早的你这是吃了发展养猪还是咋的? 呵呵,差不多差不多。恩?发展养猪是啥? 愚昧啊,是给猪吃的摧情药,让那蠢家伙多办事多生崽子。 嘿嘿,那东西人吃了也管用?比伟哥咋样? 你可以找个养猪专业户讨来试一下嘛,呵呵。对了,你个鸟人一大早来电话不 是向我讨春药的吧?我又不是种那劳什子的。有啥说啥,少罗嗦。 嘿嘿,没事没事。我是告诉你我是真开了眼界了。昨天叫你们去洗桑纳你们不 是没去吗?我去了嘿,金龙池那儿新来一妞,最多二十岁,嫩得要滴水啊,长得那 叫一个俊!你注意过电视上做化妆品广告的小妞没?就那模样了。三百块一炮,生 意忒火,我等了一个多小时才进了她的房间。我操,你猜我进门时她啥样?什么都 没穿,正撅屁股等着呢!听到我的声音她回头看我一眼,乖乖!头上戴着随身听的 耳麦,墨镜推在脑门上,嘴里嚼着口香糖,手里还拿着本画报,外星人似的嗨!她 对我说,麻利点啊老板,时间就是金钱哦。这妞也太他妈的辣了,太专业化了嘛! 既然进了门那就得办你说是不?我就从后面干上了。哈哈,这一干才出景了呢,我 挺三下她回头冲我说声:哦哦、哦哦!我再挺三下,她又回头冲我说声:哦哦、哦 哦!我操,和做第八套广播体操似的嘿!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好几次我都要 完事了,可她回头一弄这哦哦……妈的,愣是把我给憋回去了。这表演的成份也忒 大了啊!半个钟下来,我汗也淌成河了,气也喘成牛了,家伙也累成豆虫了。你猜 那小妞咋着?刷拉从一小票本上撕下张纸来,和个主管领导似的用元珠笔在上面哗 哗写了几个字后递给我说:德性,看你肥头大耳的样子就知道中看不中用,去去, 结帐去吧,费用给你减一半,别耽误我生意啦。他奶奶的,立秋你说,这叫啥职业 道德嘛!乱了乱了,这世道乱了啊! 哈哈哈哈,实在忍不住,我放声大笑,笑完我说:妈啦个A 啊驴蛋,你那是做 爱吗?分明是上厕所撒尿时被蜜蜂蛰了鸟啦! 说完我一想,这小子玩花活呢,就沉下口气说:你他妈的少在我面前整这滥调 调,说吧,有什么事? 嘿嘿,也没啥事,就是想问下你们昨天晚上把那刘香香审得咋样了? 我说驴蛋你真操蛋,有啥说啥,用得着跟我整这景?很简单,就你说的那样, 精子主审,我眯眼打了半夜的盹,行了不? 行了行了,够哥们,改天请你找那小妞玩去啊,看你能搞得定不,嘿嘿。 我说:得,还是留着你慢慢做广播体操吧。 好啊,别说兄弟们有好事不想着你,呵呵。说完驴蛋就把电话挂了。 挂了好,他要是再问今天怎么安排我还真不好回答他。我不能把市局来人搞这 案子的消息告诉他,尽管我想用不了多久他就会知道这事,可我不愿让他从我的嘴 里知道,也不愿让他认为我不够哥们。就算是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吧,我没别的 办法。 我准时来到局会议室,市局三位,徐映川,老冯,精子,朴得水,江琳琳一干 人都到齐了,我向市局的人打过招呼后找个边位坐下来。 冯局对市局张副局长说:人都到齐了。 张副局长是刑警出身,在本市公安系统以思维严谨作风泼辣对下属要求严格著 称,他环视了下众人,点点头说,那就开个小会,谁先把案情介绍一下? 老冯看我一眼,我立马把眼皮垂下来装没看见。这事从哪个角度都轮不到我说, 尽管我说了肯定言简意赅。老冯就是深谙这点才用眼神向我询问的,这种孙活我过 去干得多了,好处没捞到,还弄了一腚臊,去你妈的吧,老子不捣故这些烂咸菜了。 老冯对精子说:周通,你汇报一下。 好好。精子忙不迭地挺了挺他的小鸡胸脯,沾了口水翻他面前的笔记本,振振 有词地说起来。他的汇报根本抓不住重点,流水帐般事无巨细。徐映川脸上有些挂 不住,打断他的话提醒他说重点,张副局长摆摆手,示意精子继续说下去。会议室 的温度并不很高,精子却开始出汗,等到说完,那窄窄的脑门像被露水打了似的。 张副局长说:周大队长,看来你得好好充下电了,不然你就落伍了。基层干部 讲究三能,能干,能写,能说。你的口头表达能力和多年前干普通民警时没有多大 提高,含浑不清,这说明你的思维比较混乱,这样是不行的,很容易被淘汰。好了, 下面谁把周大队长说的提炼一下,精简一下? 老冯又悄悄地把目光转向我,我装没看见的,把头扭向一边。心里说:去你妈 的,您老人家少害我点吧。我料定老冯不会直接点我的名。他知道我不愿干的事总 有理由说明,那时他就不是将我的军了,而是将他自己一军了。 这样吧,我说说。老冯看看实在没辙,就自己说起来,叙述完毕还谈了自己的 分析意见,他认为这是一起明显的诈骗案,突破这起案子志在必得,否则将贻笑大 方,要内审外查相结合,关键在于突审。说完,把一份材料推到张副局长面前,我 一扫之下断定那是今天凌晨琳琳记的那份材料,不由在心中冷笑了下。精子只知道 自己审讯时的话说得很圆,从字面上谁也挑剔不出啥来,可他忘了人都是有感觉的, 特别是这三位堪称侦查专家的人物,他们会根据自己的感觉联想起相关的人和事, 从而在内心形成自己的看法,有了看法就会有所表示。看着精子我突然想起一句话 来:只知道自己跟斗翻得不错,可惜忘了自己没穿裤衩。 张副局长不动声色地扫视着那份材料,然后又推向梁支队长,老梁看完后又推 给了江宁。 我曾和江宁成功合作审讯过几起大案,他看完材料后把目光转向我,显然对有 我签名的这份材料的审讯水平表示出万分的不解。 我不被察觉地耸了耸肩。 张副局长看向徐映川说:老徐有什么看法? 徐映川满脸堆笑,啊,我完全赞同老冯的意见。 张副局长又问梁支队长:你呢? 老梁说:我看可以适当把办案力量调一下,突出一下用人所长。 张副局长说:很好。和我想一块去了。这样吧:江宁,钟立秋,江琳琳负责对 刘香香的突审,周通,朴得水负责对刘香香口供的查实取证。老冯和老徐共同担任 这案子的指挥,具体工作由老冯安排,你们二人直接对我负责,其他办案人有重要 情况也可向我汇报。 他看了下做着记录的江琳琳说:你把今天这会做个会议纪要保存好。现在可以 分头工作了。 散会后江宁找我碰了下头,这个大我两岁的老兄开口就骂上了:钟立秋你这铁 嘴钢牙咋审出这么个鸟水平?真对你的初恋美人下不了手? 我说:你都明白了还问个鸟啊。 江宁嘿嘿笑着说:没这么简单吧?这下行了,你们那尊敬的周大队撤下去了, 该怎么问你还怎么问吧,我从没怀疑过你的能力,我保证做好你的配合。 我说,敬爱的江大队,亲爱的老兄,别关起门来捣故要饭的——拿穷人寻开心 了。您饶了俺行不?这两天俺犯痔疮啦。 江宁笑着说:你呀老弟,哀大莫过于心死,你得振作点才是,我看你不是婆婆 妈妈只知道儿女情长的人嘛。好了,不多说了,谁心里不和镜子似的啊。走,叫上 那个靓妞江琳琳,咱先去会会你那个初恋美人再说。 刚要上车,我的手机响了,是家中的号码,我知道是老婆孩子回来了,揿下了 接听键,是苏娟的声音:立秋,你无论如何来家一趟,有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