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与自在 作者:细头发 一 认识他那天,我一身海蓝水手服,两根直楞楞威武不屈的羊角辫。右手端冲锋 枪,左手叉腰,站在街心,给我的士兵们做战前总动员:“陈欢喜的人个个是英雄, 不怕死,冲呀,杀~~~~而后带头与对方肉搏,有我这不要命的将军带头砍杀,士兵 们自然卖命。 霎时间青草街硝烟滚滚,喊杀连天,眼看对方节节败退,溃不成军,阵地即将 被我军占领。另人悲哀的是,天有不测风云,只听得耳边妈妈霹雳也似一声断喝:“ 欢喜你给我回家喝粥!我情知不妙,端着枪撒腿就跑。每次妈妈见我做大将军与人 打仗,回家定是要暴K 不怠的。并且美其名曰:喝粥。 在青草街,我超级无敌大将军陈欢喜的名头,向来响铛铛,哪个不闻之色变? 但是每次面对妈妈步步紧逼的笤帚,我却无计可施,时时有种挫败感,这辈子我是 逃不脱妈妈的扫炕笤帚了天大的将军,他也得怕娘! 眼看我便能蹿出胡同口,逃脱今天的“喝粥”厄运了,谁知,妈妈早山神也似 的挡住了去路。“跑不了了。”我仰天长啸一声之后,才注意到妈妈无比亲热的牵 着一个孩子。我不禁醋意大翻:妈妈可从没对我这样温柔过呀。不由一眼紧似一眼 的剜过他去,后来我眼睛竟然看直了:这个丫头怎的恁漂亮!只见他:眉似远山, 目若郎星,唇如朱点 妈妈一把抓过我的手,破天荒的对我笑说:“欢喜呀,还不来见你自在哥哥!” 我不禁晕倒:“这个漂亮丫头竟然是哥哥!”我抱着枪说我是陈欢喜,他打量 着我说我是王自在。 那年,我十一岁,他十二岁。 二 自在到我家之后,我对人生的认识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在才是我今生最 大的劫难,喝粥与他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简单来说,自在便是那包催化剂,“ 有机会要让我喝粥,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让我喝”。我上屋掏麻雀,他给我抽梯 子,让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干等妈妈回来,他嘿嘿奸笑着,看妈妈手持笤帚, 将我赶的满胡同乱转;一起抓来的蝉蛹,他全给放到窗纱上,第二日,我变成替罪 羊,被妈妈从床上拎起。面壁思过。 “咱两家可是世交,渊源深的很哪。”我无数次在老爸面前挤兑自在,企图将 这颗灾星赶出我家。怎奈老爸洞若观火,无数次痛说两家怎样莫逆非常,而且,自 在父母远在新疆做地质勘测,为国家找石油,将自在托付给我家,自在一年半载不 会走的。 经历过N 次失败之后,我眼泪汪汪,灰心丧气,不做赶他走之想。 但我仍然痛恨他,自在工于心计,每次他争抢着帮妈妈择菜,刷碗筷;帮爸爸 斟酒;甚至帮邻居弟弟补习功课,而我乐得清闲。左邻右舍无不夸他好。 妈妈指点我额头说:“还不改你的假小子脾气,看看自在,再看看你自己。” 我嬉笑应答:自在是自在,欢喜是欢喜。 可是,自在自在自在,自在鲜艳的红领巾飘扬在前胸,大队长臂章闪烁耀目, 每次考试必是双百。我总骂他:“少把那奖状拿来我家墙壁上来显摆。”可恨他不 单不生气,还送还我一个灿烂无比的微笑气煞我也! 三 自在竟然成了鬼上身,阴影般让我不能抬头,想摆脱他都不行吃住在我家,不 开恩的爸妈竟然安排我们同班读书。更为凄惨的是,从初中到高中六年。我们竟然 一直同桌。这下想偷看亦舒都不能了,他总能抓住我看的欲罢不能的时候,一把将 书扯过去。我欲哭无泪,恨不能一口咬死他。他却似笑非笑的看定我:“大小姐, 你这样怎能考第一?还要不要做青草街老大了?” 这个阴魂,总能抓住我脉门,让我发作不得。然而就是这样,我们竟然不离不 弃,相伴六年,想来真真恐怖无比。但是细细琢磨。自在监督我学习,帮我找习题, 除开总是压我一头考第一,也别无他害。甚至不可谓不好。我竟然说他好! 有些重大关节,自在把持的特别稳定,比如吗啡。天大地大,惟独自在一人知 我苦恋吗啡。吗啡可是全校出名的帅哥,貌似潘安不算,才情直逼宋玉,还打得一 手好球,真是样样拿得起,放得下。优秀的简直不讲道理。 自在真不错,可怜老爸老妈,最信任的是自在, 将自在安插在我身边,以为 可以从此安乐无忧。谁料就是这个自在,帮我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与吗啡互传情意。 将花花姑娘陈欢喜,送给了外人。最紧要的是,陈欢喜与吗啡打情骂俏的这个时候, 高考在即。稍有不慎,就会翻落桥下。 转眼高考结束,我与自在双双中榜。他去天津,我去太原。吗啡留石市。临别 时我竟然抱住自在,将鼻涕泪水涂他一身:“自在自在我该怎么办,吗啡不和我在 一起。”他破天荒轻轻摸摸我的乱发:“大将军抱住我哭什么鼻子,你该抱住吗啡 哭才是啊。”我看向吗啡,他把目光冷冷瞥向自在。自在转过头去,若无其事。 “太原实在太远。”吗啡身在石市,突然冷淡起来,他音迅渐少,总能找到各 种借口推脱我,再无开始时日日思君不见君,难以割舍的劲头。我渐渐心灰,将所 有联系都切断,整日飘荡,不上课。有天吗啡突然信至:陈欢喜对不起,你太刚强, 从不肯温柔对我,不肯俯意屈就我痛哭失声,寝室的女生呆呆看着我,不知如何是 好,她们从没见我哭成这样。 四 后来的故事,象所有人们烂熟于心的故事一样,我哭到最高潮的时候,自在从 天津赶过来,我抱住他:自在,你是我们的见证,可是他…… 自在不言语,牵着我的手,一圈一圈在学校的操场上转,和我说话,听我讲陈 欢喜与吗啡的过去,讲陈欢喜与吗啡设计好的将来,可是现在一切都成了空,所以 表面刚强的欢喜脆弱的无以复加。然后自在一遍一遍给欢喜分析,吗啡不是真的爱 欢喜,吗啡不值得欢喜这样痛苦这样委靡不振,欢喜应该坚强应该把吗啡忘的一干 二净,因为至少欢喜还有自在不是吗? 应该是个喜剧的结尾,欢喜与自在照样吵架过日子;欢喜也不时痛恨自在,因 为自在仍然那样优秀,那样欺压欢喜,不给她留余地的要她进步。自在还喜滋滋的 说:“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啊!” 可是欢喜压根儿就扶不上台面,她由当年的大将军演化成现在的小资青年,伤 时怀事。整日想:“自在要不是我舅舅家的孩子,我就能嫁他了”。可是这话不能 说,因为自在该说啦:“哟,这小妮子还真想嫁给我哪,不行啊,近亲结婚孩子会 畸形的啊,为了祖国花骨朵的将来着想啊。” 自在总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