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中的北京·地铁 作者:正经人家的孩子 (一) 妮子从重庆回来,这次她带回的新名词是“诡异”。 上次她从成都回来时带的“喜剧”。 这样就使得我以为成都是喜剧的,重庆是诡异的。 妮子很小的时候还去过北京,可惜那时我还不认识她,但我很想知道北京是 怎样的。 我对北京一直怀有美好想像。听说朋友的朋友在北京做摇滚,已经出了专辑, 有一次我在音像书店看见了,没掏钱买。那个叫什么死亡重金属,想像里的北京 是一个文化大澡缸,有人在里面撒一泡尿都能称之为某种精神,但我还是不愿意 随便为一种精神而掏钱。 *** 妮子打算第二次去北京了,她动员我跟她一块儿去,我说我没钱啊,妮子套 上她灰亮的羽绒服甩了甩头发扭着屁股就走了。出门时还给了我一个飞吻。 “我正站地铁口呢,等一朋友!” 我倒,我最恨她的就是这一点,她怎么能走到哪儿都逮出一串朋友来呢。我 真希望她哪天被她的朋友给骗了,我一想到妮子哪天被她的朋友给骗了,就不禁 吓一跳——我不会骗妮子吧? 我说妮子你丫的,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了。“在路上,在路上,我永远都在 路上,”妮子笑嘻嘻的声音,“好了,就这样吧,他来了。” *** 我狠狠地扔下电话,又乐滋滋地重新提起来,我要打电话给我的男朋友,叫 他去喝茶。他是一银行做电脑维护的,长得不是很帅,但看上去也像个男人。我 妈说行、可以、不错啊,我就屁颠屁颠地跟在康明后头了。我这人就是这样,乐 于一种屁颠屁颠的假醉状态。 用妮子的话说我是很没出息,我承认。我连爱吃什么都跟人学,妮子呆在自 贡的时候天天早晨九点在广华路的一家小面馆等我一起吃早饭,我则雷打不动地 在八点五十从办公室开溜。我以前从不吃面条,但妮子爱吃,于是我就跟着她学, 多吃过几次之后,我开始觉得面条挺好吃,并且一天不吃,便觉得怅然若失。 你可别说我屁颠屁颠地跟在康明后头是跟他的前任女朋友学的,不是,肯定 不是!我是康明交的第一个女朋友!这是在据他所称的初吻后浓情蜜意的补充。 康明就是我没出息的最后补充。 像我这样敢于乐于没出息的人恐怕不多,我没出息得简直到了不敢堕落的地 步。在这一点上我觉得有点对不起康明,但我很安心,我不是给了他一张可以在 哥们儿中间炫炫地脸蛋儿吗。 *** 写到这儿,康明就该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我一想起要坐在茶房里白痴一般 地不断地喝茶,就觉得痛苦死了,尽管我不出去喝茶也无聊死了。尽管刚才我才 说要给他打电话,我不爱康明,真的,我这么年青,有权力拒绝假模假式的爱情。 但我有权力得到真正的爱情吗? 妮子说了——“我相信爱情,但不相信自己的运气”,妮子真的是什么都清 楚。我想问问她要怎么样才能运气好,可惜找她不着。 我这时可真是十分地想念妮子呢,我想象她这时或许正带着一点运气一步一 步地走向地铁口的隧道,然后就在站台上和她的朋友——一个男的,一齐斜着眼 睛装模作样地盯着一弹着吉他唱“一段尴尬的沉默后呕,我说你要做点儿什么哦 呕”的混小子,心领神会地暗自接下去“她突然紧抱着我说啊哈,已经顾不了太 多。” “叭”!我煸了自己一耳光,妮子是这种人吗!不是,肯定不是,我对妮子 的信心比对自己的信心还大。 (二) 我现在有点熬不住了,又倦又饿,一到休息日的晚上就这样,总想着反正明 天可以扯着被子睡个够。其实我平时也这样,总想着第二天能把办公室的门一关, 趴在办公桌上睡一个上午。 对了,我办公桌的位置挺好,在一角落里,刚巧挨着空调,于是我就美滋滋 地给那地儿取了个名,叫“萨拉热窝”。 我一坐在我那萨拉热窝里头就不由得哼起郑秀文唱的《萨拉热窝的罗密欧与 朱莉叶》,歌词是写两个异族青年相爱着在炮火中死去,不知怎么的,我哼着哼 着就哭了起来,我好像看见妮子一点也不美好地笑着去挽那个男人的手臂,意气 风发地踏进地铁车厢。我已经看到妮子挽过很多男人的手臂啦,我猜不中妮子干 嘛非得去挽男人的手,哼!一点也不美好!“是对天真小情人,眼睛好比闪月亮” 歌词里这么唱着,可妮子一再做很多人的老情人,眼睛像是冥王星。 *** 闪月亮我知道,但冥王星我就不了解了,我老是爱搞一些自己不了解的东西 出来,又没有半点钻研精神。比如我上次买了一本米兰·昆德拉的《被背叛的遗 嘱》,看了几页以后就放回书架,有一次上厕所的时候又被我给抽了出来,仍是 看那几页,如此反复循环,使得我背下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人名作品名和理解不了 的话,得意洋洋地、心甘情愿地当个傻蛋。 你听没听说过“世界的非神话是现代的特殊现象”?很有新意吧,这就是那 几页里的。我指望有一天能正而八经地跟我的男朋友讨论讨论这个问题。嗨,你 们知道我正而八经的时候是啥样吗?嘿嘿,就是理屈词穷后的趾高气扬!写到这 里,我发现我真完了,我原来就是一个理屈词穷后趾高气扬的傻蛋啊。 妮子就是爱挽住那一个趾高气扬的傻蛋的胳臂。那些胳臂全都捆成一捆儿, 在社会上拉拉扯扯的,你拉着我当经委主任的二舅子,我扯着你新上任的银行表 姨父,一见面就这么拉啊扯的,连客气话都不多说,结果人人的臂力都给练出来 了,胳臂上的肌肉一块一块的,看上去特别健美。于是他们有事儿没事儿老爱把 手抄进裤兜里以便那些肌肉能很酷地鼓在成135 °弯曲的胳臂上,趾高气扬地向 美女们展示他们那强健的体魄。 “妮子,你真好色!”我心里暗暗地骂。我想起刚认识妮子那会儿,妮子正 百娇十媚依偎在一国企当工会宣传员的男朋友怀里,可转眼之间她的魅力就增加 了十倍,我瞧见她在地铁里的样儿简直是千娇百媚,与肱二头肌相映成趣。 (三) 好啦,我现在是明白妮子为何去挽男人的手臂了,就为了这个“相映成趣”! 我瞧着瞧着,突然间妮子的眼睛正慢慢儿地由冥王星变成了闪月亮。 我估计妮子是爱上埋在北京地底下一串儿一串儿的地铁了。妮子跟我一样, 祟拜北京的大染缸,她高高兴兴地在大染缸的外面时不时的敲那么一声两声,然 后急忙奔进地铁长长的隧道里听听回声。这是一个刻着文化甲骨文的非常值钱的 大缸子,并且不断地有新奇的颜料加进去。 新奇的颜料?我又搞不懂了。真的,我常犯糊涂,妮子呆在自贡的时候经常 叫我跟她一块儿上街买衣服,这点她简直比我还糊涂——因为有我在没有哪一次 她买得成!——她挑中的衣服都全被我说成颜色不好看。“你说说,你说说,你 说啊,什么颜色才好看?!”妮子拎着包气急败坏地报怨。什么颜色?我怀着万 分的歉意使劲儿地想啊想,于是我就开始犯糊涂了,真的,你能想得出一种你从 来都没见过的颜色来吗??? 大家都说女孩子最拿手的就是幻想,这些幻想造就出一个又一个智慧版、英 俊版、柔情版、多金版,甚至四版合一加强型的男人,并且这些男人永远都遵循 幻想的口号——让我们做得更好!可我觉得我真是没出息透了,经过那么多幻想 的磨练竟然没一点儿成就可指导我进行跨专业的幻想——我要是一开始想幻想出 一种我从未见过的颜色,马上脑子里就是五颜色六色的一片,我不知道这是不是 小时候玩万花筒玩多了的原故。 我小时候就爱玩万花筒,我爸也乐意找几块破镜片儿、剪点蜡光纸碎末儿, 对了,问题就出在这儿!——蜡光纸有白的么?没有。至少我爸给我剪的没有! 所以妮子跟我一起上街就永远也买不到衣服。我真选不出有哪一件合适她洁 白的胸脯。糟糕!我怎么开始说起胸脯来了?可我真想说说,真的,我一直认为 胸脯是一个女孩子最女孩子的地方,只要你是个女孩子,不管你在外头怎么瞎混 怎么装疯卖傻,你的胸脯都不会露出丝毫不圣洁的表情。 我对妮子有信心就是因为她是个女孩子。问题倒是找出来了,可还是没解决, 我只想通了妮子选的衣服颜色不适合她洁白的胸脯,但那种我从未见到过的颜色 是什么呢?是不是就那种不断被人倾倒进北京大染缸的新奇颜料? 我着急死了,我看着妮子在地铁里一遍又一遍地装疯卖傻。那个男人正用手 机打电话给他的二舅子和表姨父,我听到妮子也叽哩咕噜地念念有词。她在说: “喜剧。诡异。” 我大喊一声:“妮子,北京是什么样的啊——?”她理都不理我。我怀疑妮 子不是在装疯卖傻了,她是真傻了,明明呆在北京,干嘛只一个劲儿地念叨成都 和重庆呢。 “妮子你傻了不要紧,可千万别疯啊——!”我又喊了一声。这时那个男人 的电话打完了,完全是一副刚刚练完拉力器的样子,又累又满足。 (四) 康明来找我了,我好奇怪。我说康明你已经走出我的生活了,我不爱你呀。 康明瘦精精的,我说康明你太瘦了,你有空去健健身吧,别瞎缠着我。 康明说我瘦是瘦,可我有肌肉啊,于是他就把袖子卷起来。 我的天!原来康明真的有那么一点肌肉。我说康明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有肌 肉呢,康明挺老实,他说他做生意的姑父前一阵儿投资搞了个健美中心,不要钱 的,就去练了练。咦,康明,我咋不知道你有个做生意的姑父呢。你不知道的还 多着呢,我姑母其实就在你们公司上班儿呢,就那个工会主席啊。说着他又得意 地鼓了鼓他的肌肉。我伸出手指摁了摁,嗯,还真结实! 康明说走吧,带你去健身中心看看,你不是一直闹着要练练形体吗,我姑父 那儿什么都有。我就真跟康明去了。 我有时不能理解,一个女孩子怎么就会屁颠屁颠地跟在人家后头走,像一个 路痴似的。我见过好多女孩子都争先恐后对别人宣布自己是个路痴,当她们说起 自己是个路痴的时候,那洋洋自得的傻样儿,真像一个白痴。 我差一点也对别人宣布自己是个路痴了,真的,就差那么一点儿。那是以前 读书的时候,有一天早晨乘车乘过了站,倒回去赶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已经上课好 久了,老师站在讲台上兴高彩烈地幽默我:“你是不是迷路了”,全班大笑。这 本来是我准备好的台词呀,老师您真不道德!我很委屈,只好老实交待:“不是, 我乘车乘过站了。” 这件事使我坚定地相信自己不是个路痴,真的,我只不过有时不太清醒会乘 车乘过站而已。乘车乘过站有什么关系,我还不是一样能倒着走回去呀。 妮子就不一样,妮子乘车如果过了站根本不想着要倒回去,她就一直坐在车 上享受那种过了站的乐趣。我想她一定就是这样才去成的北京。我也想去北京啊, 但象我那样儿只有买去哈尔滨的车票才到得了北京。想到这里我很沮丧。 我有时就是这样,想着想着就沮丧起来。地铁开得非常快,我都看不清妮子 是坐哪节车厢里了,更不用说要看清她现在在干什么。康明推推我的肩:“你愣 在这儿干嘛,还不去更衣室换衣服,形体课马上要开始了。” 我说那你呢,你不去练拉力器啊。不去,我就坐在这儿看着你练。 我就进更衣室换衣服。我脱下T 恤的时候很满意地看着自己洁白的胸脯,跟 妮子的一样!这时地铁停了,妮子骄傲地挺着她的胸脯嘻嘻哈哈地走出来,那个 男的跟在她身后,他说:“快点儿,马上就要开始了。”“要开始什么了?”我 大声问妮子,只听到妮子嘻嘻哈哈地笑,却什么话也不说。那个男人三步两步地 赶上去揽着妮子,不断地说:“快点儿,快点儿,马上要开始了。”妮子就被他 拽着越走越快。“快点儿,快点儿,马上要开始了。”康明的声音大得居然穿过 了更衣室的密封门,从一排排整整齐齐的小柜子的顶端和底端绕进我的耳朵,我 想我真得快点儿,要就赶不上妮子了——妮子,你要去哪去?妮子还是一个劲儿 嘻嘻哈哈地笑,我赶紧把刚换下的衣服从更衣室的小柜子里抽出来又换上,然后 用力把小柜子的门一关,“砰”的一下,把康明的声音给关了进去。我想,我如 果能把地铁出口给封了就好了。“我如果能把地铁出口给封了就好了。”我完全 不理康明一个劲儿地追问干嘛不练了。 “嘿嘿,除非你是一个神仙。”康明完全不理解我的意思。 “嘁!”我头也不回。 “嘿嘿,现在世界上没有神仙喽!” 我吓了一跳,想起我前面提到过的一句话“世界的非神话是现代的特殊现象”。 我看了看康明,考虑该不该说给他听。 这事有点难办,因为我曾经说过——我指望有一天能正而八经地跟我的男朋 友讨论讨论这个问题,难办就在于——康明是我的男朋友吗?如果是,那就意味 着我得正而八经地跟他讨论了;如果不是,我就不正而八经地跟他讨论。我考虑 了很久,也不敢轻易下结论。最后,我想出了一个主意——干脆先讨论,然后以 讨论结果来确定康明到底是不是我的男朋友,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我跟 他讨论的时候,正而八经也可以,不正而八经也行。我先前还说过,我正而八经 的时候是理屈词穷后的趾高气扬傻蛋样,那么我不正而八经的时候就应该是强词 夺理后的垂头丧气精明样了。我妈说选男朋友的时候一定要精明点,所以我决定 一定要强词夺理!我可是正而八经地强词夺理,丝毫也没顾及到正而八经的下场 是变成一个傻蛋,真的,与康明讨论完毕以后,也就是说我强词夺理以后,我就 垂头丧气的了,一点精明样都没有,这完全——就是一个傻蛋!我是这么跟康明 讨论的:“世界的非神化是现代的特殊现象,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他定定地看着我好久,才说一句:“我不知道。你说呢?” 要不是我已经决定了要跟他讨论讨论,我简直都不想再说什么了。“现代就 是现代化,现代化是依靠科学的,科学是破除迷信,哦,不,科学是破除神化的, 所以说,世界的非神化是现代的特殊现象。” “对,对,对。”康明直点头。 这叫讨论么?!我非常后悔,倒不是因为成了一个傻蛋,是因为发现原来自 己本身就是个傻蛋。我想我还不如去跟妮子讨论这个问题,因为妮子曾经说过 “现在的人怎么越来越没信仰了”。 那几页里其实是这么解释的——个人,即我所思,取代作为一切之基础的上 帝;人可以继续保持他的信仰,在教堂里祈祷,在床上祈祷,他的虔诚从此只属 于他的主观世界。 (五) 在这个非神化的世界里,我却一心想要把地铁口给封住,我知道这是不可能 的了,妮子已经走出去啦,她踏上最后一阶台阶时还回过头对我飞了一个吻。 “波儿”的一声,回音拉了好长,气流从地铁口窜下来,在地铁里横七竖八 的穿行,把整个北京的地铁遂道都涨满了。刹时间,顺着气流开的地铁全都加了 速,逆着气流开的地铁全都减了速。地铁上的乘客们吓了一大跳,以为遇到了一 次强烈的爆炸。那个弹吉他的混小子更惨,他好不容易赚来的钞票全都随着妮子 强劲的飞吻飞不在了。他气得直跳,又骂爹又骂娘的,居然把《回到拉萨》里最 后的一个“呀依呀依呀依呀~~~~”给高了上去,他以前唱的时候从来没高上 去过。这让他兴奋得不得了,接连唱了好几遍“呀依呀依呀依呀~~~~”,一 遍比一遍唱得高,最后一遍简直可以和妮子的飞吻媲美。结果地铁上的乘客们就 倒了大霉,因为那混小子唱出的气流刚好与妮子飞吻的气流方向相反,原来加速 的地铁全都猛地开始减速,而原来减速的地铁又开始加速,地铁上的乘客们以为 发生了第二次强烈爆炸,人心惶惶的,担心会发生第三次爆炸。*** 妮子一走出地铁之后我就再也看不到她了。北京地面上的人太多,熙熙攘攘 的,人人又都穿得很流行,看上去像个万花筒一样。 我小时候玩万花筒玩到最后喜欢将它拆了,把镜片和蜡光纸碎末儿分开,然 后高高兴兴地把镜片扔垃圾筒里,把蜡光纸碎末儿一股脑儿攥在手心趴在窗户上 往楼下吹。 我一觉得北京象个万花筒就忍不住手痒痒,想玩小时候那一套。康明瞧着我 左手的五根指头和右手的五根指头不停地互相排挤,看出我很烦恼,于是他就说 了点很轻松的话题想让我不再烦恼。他说:“你看过《第一次亲密接触》吗?写 得真逗。” “看过看过,里面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粘身“。嘿,那小痞子真有主见, 众人摘花他网蝴蝶。” “我觉得这个故事内容写得太美了,文笔也好,又很有哲理。” “什么哲理?” “就是开头和结尾那两段,如果……,我就……,但我……,NO(否定), 所以……。不断地假设假设假设后就能得出一个明确的结论。” “康明你的理解能力真是太强了,我就楞是没看出来。”真的,你们不会知 道我当时是多么的祟拜康明,他竟然能轻而易举就把哲理给看了出来,真是个智 慧版的男人!天哪,我这么傻蛋,简直是配不上他啊。“嘿嘿,”康明乐乎乎地 笑:“哲理看出来了不好好运用那白明白了,关键在于你懂了以后一定要运用。” 他认认真真地说。 我想了好久,终于开口:“如果我的理解能力和你一样强,我就能看出这个 哲理,但我理解能力和你一样强吗?不一样,所以要你说了这个哲理我才能明白。” “嘿嘿。”康明仍旧乐乎乎的。 我说:“如果我爱你,我就能爱你,但我爱你吗?不爱,所以,拜拜吧!” 这是我第一次运用哲理,用得不好,让大家看笑话了。 *** 每个人第一次做一件事,都难免有点心虚。 我读中学那会儿第一次参加全校演讲比赛,简直就不敢往台下瞧,两只眼睛 一直瞪着天上,于是全校的师生都跟着我一起把眼睛翻得白白的。 那档儿正巧有一架飞机飞过,学校附近来看热闹的几个小孩儿声音简直比广 播的分贝还高,他们拍着手争先恐后地喊:“哦,看飞机!哦,看飞机!哦,看 飞机!” 你别说,飞机飞得可真够快,轰轰轰地一下子就不见了,我紧张得不行,事 先背好的词儿全都跟着飞机飞不见了。那次演讲比赛我衰得不得了,得了个老末 儿。 我第一次运用哲理也很是怯场,生怕说得不够理直气壮,眼睛一直盯着大街, 看到一辆夏利开过来,连忙把手一招,生怕呆会儿夏利开走后啥话也说不出来。 *** 我一坐进夏利,就坚定地告诉司机:“北京。” “什么?!”司机连忙把摁下去的计费表又翻了起来。 “哦,不是不是,”我赶紧更正:“钟云山。” “喜剧!”他嘀咕了一声。 “哼!诡异!”我回敬了他一句。 他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我撇了撇嘴。我老爱撇嘴,就像妮子老爱飞吻一样。 女孩子就是嘴巴不得闲,一会儿吃零食,一会儿叽叽喳喳地议论帅哥,停下 来的时候要么就撇嘴,要么就飞吻。 我还见过一更厉害的女孩子,老爱吐舌头。 我一想起这个老爱吐舌头的女孩子就不自觉地也吐了一下舌头,哇噻!—— 妮子跳进大染缸了! 真的,如果不是,怎么我会看不到她了呢? (六) 后来我又接到妮子打来的电话,她兴致勃勃地说:“你来北京吧,这儿挺好 的。” “有什么好?”这时我已经对北京怀有一种可怕的想像了,我一想到北京就 会想到地铁,一想到地铁我就怕,真的,地铁里大染缸的回音已经被各种各样的 气流给替代了。这也是不断假设假设假设后推出来的结论。“你来不来嘛?” “有什么好嘛?” “你来不来嘛?” “有什么好嘛?” “你来不来嘛?” “有什么好嘛?” “你来不来嘛?” “有什么好嘛?” “你来不来嘛?” “有什么好嘛?” …… 再后来妮子给我寄了那个死亡重金属的专辑,妮子说你听的时候不要看歌词, 听了就知道北京是怎样的了。 我说,嘁! 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