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确切来说,在我还没有毕业时就已经和小马分手了,这件事情具体表现在我很 少再和她相互之间打那种拿着电话不说话的电话。那次分手仔细想起来也没有什麽 具体的原因,之所以说分手,那是因为小马不停地拒绝与反抗,终于导致了我兴趣 索然。 当然,这并不防碍我仍然喜欢着她。 所以,毕业回到海南后,我还是不止一次地去了洋大。 中秋那天,当我去找小马时,她递了一块月饼给我,当场我就拒绝了。小马开 始数落我,我反击了几句便觉有些无聊,转身想走。小马一个大跨步跳到我面前嘟 了嘟嘴:“你要走啦?” “对啊,我可不想一来就跟你吵架。” 小马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将手指举起:“今天我在实验室里做实验的时候不 小心被鱼咬了一口,你看。”我低下头仔细看了看,握住她的无名指问她:“为什 么不帖块创口帖呢?” “就想留给你看,你刚才还那么凶。” “你刚才对我也很凶啊。” “那也不许你对我那么凶。” 看着小马蛮不讲理的样子我无声地笑了起来。 “你为什么不吃我给你的月饼?”后来小马问我。 “你们那的月饼我没法吃得惯,怎么会有腊肠?还是咸的!” “不管,吃不惯也要吃一个,你们海南的甜月饼才难吃呢!” 那天小马和我的关系仿佛很融洽,而我也单方面的想保持着这种温暖的感觉, 希望它能延续到下一次我们再见面时,所以那天晚上我没留在洋大过夜,也没跟小 马打招呼便匆匆走了。我希望小马会想念我。 我再一次去到洋大看见小马时,已将近过了一个月。当时她坐在桌前看着书。 我在她身边坐了一会儿,盯着她看了好半天,见她不搭理我,便将她拉到了屋 外,有些心烦意乱地问她:“干嘛不跟我说话?” “你不是也没跟我说吗?” “你看书我怎么跟你说?” “我可以边看书边听啊。” “可恶,你一点都不专心。” …… “你不说的话那我回去了啊。” “你敢?”我威胁她。 小马对我的威胁无动于衷,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你不理我我就留下不走了啊!”我再一次挡在她面前她。 话音刚落,小马毅然转过身,盯着我看了好长时间,脸色严峻:“是一辈子都 不走了吗?” 一时之间,我不太明白小马这句古怪的问话,沉吟片刻,还是应答不上,不知 道该回答什么才合适。后来,小马用一种我形容不出也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眼神看了 我一眼,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后声音极其柔顺地慢慢说道:“好,我好好听你说, 那你说吧。” 在我离开洋大坐在省汽快车上回海口的时候,还在想着小马的那句话——“你 一辈子都不走了吗?”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呢?到底是希望我走呢,还是 别走?我回到海口后的那个周末,小马陪同乡来海口买准备在圣诞节卖的小礼品, 她直到走的第二天才给我打了电话,电话里她说:“我在东站呢,你来不来送我?” “昨晚你住在哪?”我一看见她便开始恼怒。 “住海大一个老乡那。”马上她又接着说:“你知道我住哪吗?” “不知道,住哪?” “你猜啊。” 我想了想:“女生宿舍呗。” 她得意地一笑,镇定自若地说:“当然不是,住女生宿舍有什麽稀奇的?我们 住在男生宿舍……昨晚我们聊了很长时间的天,还打了拖拉机呢,一直玩到很晚, 后来铁门也关了,出不去,而且跟我们打牌那老乡和我们也很熟,我们就没走…… 你信吗?” 我盯着她,有些惊讶,但我的惊讶并没有长时间地持续下去,这多少令她微微 的有点失望。 “我有什麽不信的,很正常啊!现在这样做的女孩多的是!”我听了这话十分 难受,不冷不热地对她说。低下头替她拎起了她放在地上的包,再没跟她说话,觉 得嘴里直泛苦水。 “你真信还是假信?”她终于沉不住气,多余地问了一句。 “当然是真信喽!干嘛不信?这社会这种女孩多的是,一点都不稀奇……”最 后,我又重复一次:“真的,我真信,这也没什麽!” “好啦好啦,不想跟你说了,一点意思都没有,骗你的啦,我们住的是女生宿 舍,我才不想被你想成那种人呢!” “那种人?”我的心情一下子轻松起许多。 “就是那种女孩……你比谁都清楚的那种!你最喜欢的那种!”小马咬着下嘴 唇恨恨地说。 那天我并没有送小马去车站,而是跟她一块上车一起去了洋大。夜里睡时,我 又偷偷摸了过去。小马发觉我成功地溜上她的床后,随即爬了起来,摸索着准备跳 下床。我一把在身后将已几乎跳下床的小马拦腰抱住,将她活生生的拖了回来。 “你放开我!”她小声说,企图用力掰开我的手,在她身后我默然地摇着头。 “你……” “别说话……”我怕被其他女生听见,低声说了一句。 顽固不化的小马并没有立即屈服,她坚持闷声不响地挣扎着。我将身体往后移 了移,紧紧将她搂在怀里。当我们的脸贴在一起时,因为四周过于寂静,我很快就 听见了小马发出的不规则的喘息声,并同时感觉到了她的炙热。月光仍然隐约可见, 寂静的四周,我闻到了来自小马头上一丝淡淡的发香,我尽量抑制着自己的呼吸, 将嘴滑到了小马耳边,呼吸将她的发稍吹拂起来。不可否认,那个时候的我想靠着 某些调情的伎俩使小马完全松懈下来。果然,没过多长时间,小马的挣扎开始言不 由衷,她垂下头,呼吸不很平稳,胸口起伏得很厉害。我恶做剧地将手从她的腰部 往上移了移,在她胸部下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将她抱的更紧。小马不再挣扎,软 绵绵地躺在我怀里,任我摆布。 那天早晨在我回去的路上,我难以控制自己的躯体,身体不停地抖动,直到回 到了海口,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仍然难以平静。 我带着那种心情再一次去到洋大看见小马时,已经很晚了,在经过了将近一个 小时的斗争之后,小马跳下了床,走进卫生间。顺手从挂着毛巾的铁丝上扯下一块 大浴巾将腿围了起来,蹲在地上双手抱膝不再说话。我也跟了进去,倚在门边,望 着她,默然无语,那天晚上蚊子出奇的多。 “就打算这样过一夜吗?”站了许久之后我问她。她没理我,仍埋着头蹲在那。 在沉默中又过了一段时间,我终于忍不住了,一个健步走进去拉起她说:“再不说 话一刀杀了你!”为了增强这句话的可信度,我还从灰白色的卡其裤后兜将刀抽出, 在她眼前晃了晃。小马冷不丁一把将刀抓住,握着锐利的刀锋她面色平静地望着我: “那你就杀了我吧。” 我被她这举动吓得措手不及,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连声说:“等一下 等一下……”我开始手忙脚乱,想将刀子抽回,但那毫无意义,因为她已开始用尽 全身力气来和我抢刀。我惊惧地求她:“你快松开!”见她对我这句话完全置之不 理后,我只好迅速将刀子松开:“别扯别扯,我给你。” 那天晚上我注意到屋外的月色很美,月光透过洗澡间的窗户映射进来,将我和 小马两个人的身影拉的很长,在夜色无边的宁静之中,我有些恍惚,几乎以为那个 时候的我是在和小马谈情说爱,而不是在为两个人可不可以睡在一起这件事情而感 到烦恼。 小马拿到刀后仍紧拽着刀锋,重新蹲了下来,继续抱膝而睡。一个多小时过去 后倚在门边的我开始烦躁不安,双腿发麻,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必要再继续挨下去, 便筋疲力尽地对她说了声:“那我睡了。” 这句话对小马来说显然无足轻重,因为她当时的神情充分说明了她完全没有听 见我说的话,我不知道她在注视着什麽,那个时候的我对什麽也都不再感兴趣,我 匆匆爬上她的床,躺了下来。没过多久小马也从洗澡房里走了出来,将椅子从书桌 前拉了出来,坐了下来。我透过蚊帐偷偷窥视她,刀子仍在她手里被她握着。她仍 直楞楞地在月光下对着蜡烛发呆。 我努力想让自己睡着,但始终没能成功。我还是无法一个人躺在床上睡,让小 马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我只好再一次跳下床,走到她面前将蜡烛捏灭。 “去睡吧。”我劝她。 “那你呢?”小马终于转过头来,注视我。 我知道自己如果提出和她睡的话她绝对不同意,但仍然无法阻止自己内心想与 她睡在一起的欲望,于是怀着佼信心理死皮赖脸地说:“我和你一起睡……但我保 证不碰你,我就躺在一边,行不行?” 小马毫无反应地将头转了回去,对我的乞求充耳不闻。 我倚在椅子边想了很久,仍感难以舍弃。 小马没怎麽看我,偶尔目光不留神飘了过来,也是匆匆地滑走。我又在毫无疑 义的的等待中挨了一段时间,终感疲倦,长嘘了口气后告诉她:“那我走了。” 小马依旧坐在椅子上,对我的话没有任何反应,我心情极度沮丧地转过身,走 出她们屋。我站在她们门口的那段时间,感到自己像是一只一触即发的火药桶,挫 折感和愤怒感紧紧拽着我,令我难受极了。 对于到底该走还是不走这个问题,我仍犹豫了很长时间。 我想起了小马的手,仿佛又找到了重新进去的借口,开始神情自若地推门而进。 小马仍趴在书桌上,听见我的声音,也没动弹。我拉起小马的手,仔细地摸了摸自 言自语地说了句:“没割到吧?好像没割到,幸好没割到。”我刚说完这句话,小 马便站了起来,将蜡烛点起,将手抬起来放在我眼前,有些生气地说:“你好好看 看。”烛光下,整个手心密密麻麻加起来有四五处细细的刀伤,直到现在仍隐隐渗 着血丝。 我看见后略感歉意,不过没安慰她什麽,真的转头走了。这一次走的真轻松。 梅瀚没关门,我毫不费力就爬上了梅瀚给我留的床。在屋里睡了将近一个小时 后,仍在惦念着小马,终于还是没能克制自己,又爬了起来,蹑手蹑脚走回去。伸 手穿过窗户将门上的插销打开,再一次爬上了小马的床。 已经完全丧失警惕的小马可能也累了,感觉到我又爬上来后,没再挣扎。我顺 利地在小马身边躺了下来。为了让小马保持最后对我的一点信任,我没去骚扰她, 静悄悄睡了下来。半夜,小马翻了个身,手臂顺势搭在我的腰间,挽着我,快进入 梦乡的我一下子被小马这个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举动惊醒了过来。我摒住呼吸, 小马悄悄靠近我,将头轻轻地枕在我的肩上。我躺在床上不敢动弹,装作毫不知情 的样子,生怕一个细微的动作就令她退缩回去。我想也许是小马在考验我吧。 我因为过分的警张和压抑,汗水开始密密麻麻地渗了出来。小马也觉察到了, 轻轻用手替我拭去脸上额头的汗水后,停了一小会儿,开始用手指轻抚我的发端。 她的动作很轻,如果不是那时我在假寐,根本无从觉察。我隐约已开始明白, 这并不是一个考验,而是深夜孤独小马内心真实的写照。可我偏偏在那个时候想遵 守我的诺言,最终我在一种令人意乱神迷的状况下混混睡去。清晨醒来后小马果然 与我预料的一样,又是一付义正言辞的态度,我几乎怀疑昨晚的那一切是在做梦。 昱日醒来,小马没多说什麽,便去上学了。我直到她回来时才爬了起来,她回 来后没吃饭,也不问我吃不吃,找了本小说埋头便看。我在她屋里等着来看白亦准 备和我一起回海口的梅瀚,觉得无聊极了。眼见小马不和我说话,渐渐的有些心烦 意乱。当我看见小马桌上有一把很精致的刀子时马上就找到了一个可以和她发生冲 突引起她注意的借口。 “谁的?”我问她。 “别人的。”小马看了一眼后说。 “给我吧。” “是别人的。” “那我买了。”我从口袋里掏出三十块钱扔在桌上。小马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目光中夹扎着一丝不解和愤怒,但是渐渐地,她的神情趋于暗淡,目光涣散地又看 了一会儿墙壁,突然抬手用手里的书一把将我扔在桌上的钱一扫而落。我被小马这 个前所未有的动作激怒了,迅速夺过她的书,转身,甩手,穿过走廊便扔到了楼下。 小马凝视着墙壁脸色开始发白,对我这一粗暴的举动一言不发。很快的,我就深深 明白自己做了怎样一件鲁莽而愚蠢的事,我连向她道歉的脸都丢尽了,也没好意思 去替小马去捡那本被我扔掉的书,也没继续等梅瀚,站在小马身边脸色也苍白了一 会儿后,急急落慌而逃。 那天晚上我一直惶惶不安,食不甘味,心神不宁,脑子里一片混浊。我不明白 自己怎会做出那种事,怎会变得那样无法理喻?我终于在夜里11点多时花了300 块 钱包了一辆夏利匆匆赶往洋大。 我神色疲惫地靠在车窗边,无力地望着远处。车将近驶出了海口七十多公里快 到达琼海时,我点了根烟,将车窗摇下,我抽了两口之后,问司机要不要?因为我 这冒失的举动,他显得有点不知所措,慌乱地摇了摇头之后,开始东张西望。 “开车很有趣吧?”我吐了口烟之后问他。他听不懂地啊了一声。我看得出他 的神色很紧张。我想他可能把我当成瘾君子了,那个时候面色苍白一脸颓废的我也 一定很像。 “一定很有趣,你不觉得吗?像打游戏一样,握着方向盘,转来转去的。” 司机没有理会我的话,仍在小心翼翼地开着车。接近洋大时,因为道路两旁密 密麻麻的树林,他终于按耐不住用中原一带的方言说了一句:“在你们海南开夜车 感觉很可怕,路两旁全是树,看不到路,在我们那边全是平原,一棵树都看不见。” 这回我也没搭腔,不知道他是不是也不打算和我再说还是因为我没兴致和他交 谈,总之他说完那句话后再没言语了。那个时候的我,情绪恶劣极了,别说说话, 我连活的兴致都没了。 接近洋大时,我看见了那一片小马班级劳动过的桉树林,我曾经在那问过她, 你知道那是什麽树吗?她说不知道,当我告诉她那是桉树后,小马文不对题地问了 句——我们会不会得爱滋病?当时我对这个无知的问题大笑了很久,但当我笑完后, 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比得艾滋病还可怕的事情,那就是——这辈子——我永远无法 让小马怀孕! 不管我用何种方法,这一辈子就是没有办法让小马怀上我的孩子!等我意识到 这一点后,那种毫无它法的绝望整整困扰了我三年。 我在洋大下车时将近一点,走在漆黑的楼道上,正在考虑该怎样才能进屋,赫 然看见小马和一个女生站在走廊边。黑暗中我没看清小马的表情,只感到她的眼睛 在黑暗中闪闪发亮。我没和她们打招呼,只是悄悄的靠在一边等待着她们谈话的结 束。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小马仍然对我不加理睬,反倒是她身边的女生不时地往我 这边瞄上一眼,又转过头去继续跟她窃窃私语。 我交替着脚站在女生宿舍因为灰暗而看起来陈旧的楼房走廊边,不停地望向她 们那边,等待着她们的交谈告一段落。楼道外的铁丝上因为挂着的衣物,显得格外 杂乱。我注意到一件快要从衣架上掉下来的特大号的内衣,深蓝色的,当然也有可 能是黑色的,晃晃悠悠地挂在那,摇摇欲坠。我很快联想到了穿这条内衣的那个女 生走路时两条大腿不停地相互摩擦的样子。 一个小时又过去后,那女孩替小马搬了张椅子出来,两人坐在椅子上开始沉默, 还是丝毫没有要去睡的意思。听到那女孩的咳嗽声,我走了过去对那女孩说:“你 去睡吧,好不好?” 那个在两个月前因为母亲患了癌症晚上将近十点拿到机票要在第二天凌晨赶往 机场半夜小马陪着从洋大赶往海口在我家过夜的女孩非常温和的对我摇摇头:“小 马不睡我也不睡。” “听到了吗?这才叫朋友。”小马看了我一眼后有些挑衅地说。我又走了回去, 靠在墙边继续等待。那女孩的咳嗽声再度剧烈地响起后我又一次走过去对她们说: “你们进去睡吧,我也去睡了。” 我走进了小马的宿舍,爬上她的床,郁闷地躺了下来。12月的海南深夜,我躺 在小马的床上,身上只盖着张薄薄的单被,没出半个小时,养尊处优惯了的我便开 始瑟瑟发抖,我只好起来,将脱下的外套重新穿上,凌晨六点多开始有些暖和时, 才渐渐进入梦乡。那个时候,我固执地认为,只有小马这样冷血的人,才能长年累 月坚持睡在这样一张床上。 我最后几次跟小马见面的情景时好时坏,但那后不久,便开始无话可说了,而 且,毫无理由地关系急剧恶化。她对我越发的冷淡。 我渐渐相信了小马说的那句话,我和她是不可能的。虽然如此,我还是控制不 住自己,只要一有空还是会跑回洋大去看她。那天我到洋大时不过才傍晚,我先去 探望了一下小马,我们只说了几句话,在那期间,小马一直凝神思索,双目直视。 我问她你怎麽了?她没搭理我,只是呆呆地出神,眼中不时透出一股异样的光芒。 问了几遍之后,我自感无趣,便不了了之转身走了。 仍像往常一样,我熬到了深夜又故伎重施地爬上她的床,躺在床上的小马在无 法阻止我上来后,动静很大地跳下床,没象以往那样过多地考虑是否会影响到其他 人,我呆了片刻,黔驴技穷地拿起枕头边的那瓶花露水,灌了下去,可怜的我想象 98年那样借此博取她的同情,小马闻到了花露水的味道后,转过身来,怔了好一小 会儿看着我,随后,轻描淡写无比鄙视地说了句:“又来这一套!” 当她说完那句话时,我正跪在床上仰着头将花露水往嘴里灌,觉得自己的苦肉 计是那样的像个傻瓜般可笑,好不容易将已灌进嘴里的花露水完全咽进去后,保留 原来的姿势,我凄凉地跪在床上看着她。小马神情模糊地站在床边,也看着我,没 说什麽。片刻,她走了出去。我仍僵在原处,无所适从。没过多久,小马重新走回 来,继续看着我,她从来没有像那天那样长时间地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虽然我看 不清她的眼睛,但仍能感觉到她咄咄逼人的目光。 小马站了很久后,转身走出去。我在那时终于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忙下了床, 一厢情愿地觉得希望重回,跟在她身后我们俩一前一后地走到了宿舍六楼的天台上。 小马背对着我,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问了句:“其实你一直和那个人有关系对不对?” “谁?” “你自己知道。” 我想了想:“你是说谢夏蕾吧?” 她还是没回答,算是默认。 “我早跟她分手了,我跟你说过的啊!” “你后来才跟她分手的对不对!” “没有,我五一前就和她分手了。” “你还骗我,你去年十一国庆才和她分手的!你到重庆去找我时还在跟她交往 对不对? “谁……谁跟你说的?”我有些激动,感觉到身子开始打摆子。 “你承认了是不是!”小马霍然转过身。神情激愤。 “我没有!”我差不多是喊叫起来。 我看着小马,眼泪几乎夺眶而出:“我真的没有!” “你还要撒谎!”小马有些失态地喊出了那句话的瞬间,她的神情发生了一种 惊人的变化,那是一种陌生的冷酷的僵硬的我从未见过的残忍,其实那种残忍的可 怕之处并不仅仅是因为在小马的脸上流露出,而是,我从那些表情上看懂的是:她 对我已经完全的丧失希望了。 “我真的没有骗你……”我开始不停地流眼泪:“我真的是在98年夏天去重庆 前就已经跟她说要分手了,不过她没有答应,她不答应我也没有办法,我想着反正 我们俩的学校离得这么远,就算不答应也没什么,而且,那之后,她也只是偶尔来 找过我几次,每次见面都不超过两个小时,就是吃吃饭什么都没有……” 我断断续续地哭着,也断断续续地解释了很久,我不肯定她在听,因为她一直 是一脸呆滞的神态,如有所思,少顷,才说了一句:“你别再解释了,我不想再听 了!”我流着眼泪拉住转身便要离开的小马,毫无它法地问她:“你干嘛? 干嘛要这样?“ 小马没回答,良久,她冷冰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脸庞里藏着尖锐的冷笑。 坚决地说了句:“你还在撒谎!我要回去了。” “你不要走!”我哭着拉住她:“你说清楚好不好?” 小马背对着我,任我拽着她,没挣扎,许久说不出话来。 我能看出她在竭尽全力压抑自己,后来她终于以一种自我嘲弄的口气低声说: “其实……你和那个人分手,并不是为了我,真正的原因其实是……”她顿了顿, 有些艰难地继续说道:“……是因为后来她背着你和别人在一起吧!” “谁说的!是谁说的??”我几乎失去了控制,眼睛血红、面色惨白地问她。 “你说是不是?” “你误会了……误会了……”我感到自己有些歇斯底里:“你能不能给我一点 时间,让我解释一下?就让我解释一下?!”我觉得自己有一千个理由可以跟小马 解释这件事情,但在当时,却连一个字都没能辩解出来。只能反复拙劣地哀求着她: “你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再给我一点时间?!” “不要解释了,岩喊,你别再解释了,你一直在解释,我不想再听了,真的, 就算听了对我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我们是根本……”说到这里的时候小马停顿了 很长时间,她很深地咬着下唇,留下一道很深的印子后才继续说道:“根本不可能 在一起的……所以,你别在解释了! “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求你,我求求你……你让 我再说几句行不行?” 小马摇摇头:“你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也不要再来找我!”她说完这句话 之后,便将头扭到一边,再没有任何一点表情,也不肯再多说一句话,甚至连看都 不愿再看我一眼。在一刻我强烈地感觉到自己就像是块香蕉皮般可怜,被小马吃完 后随手就丢弃了。 “为什麽?到底为什麽?”我不顾天台上另外那几个女生的明目张胆地观望失 魂落魄地抓着小马的肩膀喃喃自语。小马将远处的眼神缓缓移了回来,在我脸上伫 留了很久,身子微微一颤,慢慢凑近我的耳边,极轻极轻地说了句:“岩喊……因 为这一辈子,我只能和一个男人结婚!” 我很难说清楚小马当时说这句话时的眼神,那是一种很复杂的神情,如果要用 无奈、悲哀、矛盾等形容词来形容的话,我想那应该是一种焦灼,而且是一种铺天 盖地的焦灼。也许是我看错了,因为不管怎样,这个神情在那个时候出现应该来说 都不是很准确,但确确实实的,我在小马眼里看见的——就是焦灼。这句话讲出来 后,我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般顿时萎缩下来,没再作过多的挣扎,软弱无力地说了句: “那好吧……那你走吧。” 我不知道到底是谁告诉小马这件事情的,我也不想再去追究,因为,不管怎麽 样知道真相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因为,认识小马并且知道真相的只有两个人:一 个是是苗淼,另一个就是梅瀚。 小马对我反复无常的态度一直让我深深地感到迷惑,直到我们彻底分手后,当 我站在小马的立场上为她想时,我才明白了那三年里小马的无奈和痛苦。我的所有 努力从新去寻找和接触小马,都只能让我和她一次又一次永无止尽重复地体验到人 生的悲哀与残酷。 事实上,这种结果我已经不止一次地设想过了,可是我还是存在着强大的侥幸 心理,会假想一些不太可能发生的奇迹能够出现,可能是因为我是一个有神论者, 相信主的存在,也可能是因为奇迹总会发生在我身上,所以,我总是抱有着那麽一 种幻想。但是一次又一次重复的残酷结果,令我开始感到了恐惧,是真真正正的恐 惧。我的内心深处,对这一段恋情的向往与追求已在恐惧中渐渐地模糊和消失了。 自那次后,我和小马再没见过面,虽然我不止一次地想去找她,但只要一想起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她那一脸残酷无情的模样,就令我不寒而傈。我觉得我不应该 再留恋或思念她了,那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 我下决心要杀死小马。这个想法在我心中残留了许多天,挥之不去。对她我自 知已无计可施,除了杀她我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说服自己和原谅她,我清楚自己太喜 欢她了,我无法容忍和想象离开我后的小马将来和另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的样子, 这是令我想杀她的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只要一回想起那晚的小马鄙视我 的样子时,我便开始坐立不安。我觉得一定是我对她的新鲜感已经过去了,她对我 不再感兴趣了,已经明白了我到底是一个怎麽样的人了,我不再是那个左右逢源、 八面玲珑、谈笑风生的家伙,现在的我已经变成一个只能任凭她的摆布,任凭她可 随意使唤的可怜虫!我想一定是这样的,一定就是这样子的! 我每天都在想着我应该再去趟洋大,应该杀死小马后自杀,也许直到她死的前 一刻,她才会明白她还在爱着我,而我也只有等到那一刻,在她死前自杀,才能够 让她明白我对它的一片赤诚的心。 我整天恍恍惚惚地想着这些,入坠雾里云端。直到碰上阿芫。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