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了的冬天 作者:卓武扬 一 初冬的风有点冷。我没有加外套。天灰蒙蒙的,象没睡醒的我的眼。 我昏头昏脑在街上闲逛,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自由地放荡,想象着自 己叼着支雪茄,象终结者一样很酷地说:I'll be back. 这个一个无聊的冬天, 我能感觉到。 天总那么灰,让人担心明天的太阳。 我做了个MM的性格测试,内容如下:倘若你要跟一个女性朋友谈一件正经的 BUSINESS,但你又是个嘻皮笑脸惯开玩笑的人,一句正经话非得夹着两句不正经 的来说。给她发QQ或短信,这样说:"XXX,我有几件事要跟你说。第一,我想你; 第二,有件送钱的事找你;第三,想要你请我吃饭。" 不同的MM回应是不一样的。 一本正经型:" 别胡说八道,到底有什么事?" 豪爽变态型:" 我呸,你去 死吧,我请你?你请我还差不多。" 天真活泼型:" 嘻嘻(或西西),是真的吗, 太好了。" 扭捏做作型:" 唉呀,你怎么这么说话呀。" 深藏不露型:" (不正 面回答)嘿嘿,嘿嘿。" 我最喜欢的是这一类的MM的回应,坦然爽朗型:" 唔, 我最喜欢第二条,其次是第一条,最后才是第三条。" 晓蓉给我的回应就是最后一条。其实我跟她并不熟,只是知道她性格很好不 会计较,所以跟她说话比较随意。我请她帮我个忙,她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并且 很快就给我回了话。 C 如果跟我还是朋友的话,她的回应也一定是最后一种。可惜。 晓蓉有事找我。我迟到了,她故意装得怒气冲冲地埋怨:" 师兄,你怎么这 么晚才到,太不给面子了。" 我也一脸怨气:" 靠,我为了来见你,打的花了二 十块呢。" 话甫出口我就后悔了,当初我就是这样对C 说话的。情人眼里容不得 沙子,这样的话我说多了,日积月累她就有了想法:这男人,来见我居然会这么 在意二十块钱。她就是不能明白,其实我为了见她一面连两千块都不会在意的。 幸好,晓蓉跟我不是情人关系,她没有在意,一脸不屑状,接着把玩笑往下开: " 切,二十块都好意思说,一百二说说还差不多。" 我跟晓蓉谈完事情后开始闲 聊。我问:" 你在你们公司的哪个楼盘上班?" 晓蓉说:" 翠堤春晓。" 我的心 一紧一缩,嘴里不禁" 啊" 出一声来。 晓蓉很奇怪:" 怎么了?" " 没事没事。" 我赶紧埋下头喝茶。翠堤春晓是 C 最喜欢的楼盘,那时候我们总说以后要去那儿买一套房子。可惜,白云苍狗, 物是人非。 喝完茶晓蓉建议去吃韩包子,我记起跟柳还有个约会,于是先告辞了。晓蓉 一脸奸笑,好象洞察了我的狼子野心。临走时我没忘了再次叮嘱她:" 师妹,记 住我的嘱托。留心周围的美女,多介绍几个给师兄。有你的好处。" 我跟柳是在新外滩认识的,那天是一位王总请客,我给老板当司机兼跟班忝 陪末座。具体场景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餐厅很豪华,服务小姐很漂亮,印象最 深的是吃的菜据说很高级,一人两只大闸蟹,一块圆圆的象年糕的叫鲍鱼的东西, 一碗粉丝汤,他们说是鱼翅汤。不过除了那碗鱼翅做的粉丝汤,其它的我只尝了 一口就吃不下去了,有怪味。 柳当时在桌上。只记得他们相互介绍时说这位柳女士是某某房地产公司的总 经理,这我没在意,我光顾着盯着柳的脸蛋看。我对女人没什么天份,看不出她 们的年龄,但我能明显感觉到柳的实际年龄比她的外貌要大。说不出什么原因, 这就是感觉。 柳是个极有魄力的女人,那晚整桌的男人都围着她转。我本也想围着她转, 后来发现桌上的黄金大饼味道很好,于是我就围着黄金大饼转,一个人吃了五个 人的份。酒席散时,我发现柳看我的眼光有些异样。 王总的司机老项说我走运了,柳总看上我了,我耸耸肩表示明白。接下来的 故事又很老套,柳总把我从老板那儿借调过去了,每天跟着她到处跑。她应酬很 多,常常忙到深夜,我也就不得不经常深夜送她回她那独居的别墅。自然,暧昧 的场景是少不了的,但每到关键时刻我都把持住了。我直言不讳地对柳说:" 我 不跟我不爱的女人上床。" 我本以为她会恼羞成怒给我小鞋穿,谁知她叹息一声 之后表示理解和尊重,从此以后对我更好了。我真他妈的幸运,我想。 王总、柳总和我老板的几家房地产公司合伙搞一个大的项目。他们经常聚在 翡翠湾茶楼商谈项目的策划。这一群人虽然贵为老总,但智商似乎却很低,经常 为一个简单的问题争得不亦乐乎。我躲在茶楼的角落里边看老项从香港带回来的 《龙虎豹》,边等着这群低智商的老总们争论结束后好送他们回家。有一天在旁 边听着他们纠缠不清我实在忍不住了插了一句:" 市场细分不是这样搞的。" 他 们转过头来愕然看我,我懒洋洋地放下手中的《龙虎豹》,说:" 房地产市场中 消费者行为既有理性的也有非理性的,根据专家评分法所得出的市场调研结果正 反映了这特点……成都是西部屈指可数的消费城市,城南是经济条件较好的市民 聚居区,居民对居住环境需求的档次较高,对套型要求也有其特点……所以,我 认为,反映" 住房以人为本" 这一主题的" 雅居名苑" 方案比较好。" 老总们相 互看了看,没有说话。又有一天,我在售楼现场跟几个售楼小姐说笑调情,来了 一个老外看房,可惜公司没有考虑到房屋外销的问题,售楼小姐们的英语显然不 足以应付。当我看到俊俏的小粉妹结结巴巴吃力地给老外介绍房子时,一股怜香 惜玉的救美之心顿然生出,就跳出来跟老外大侃特侃了一个半小时最后骗到他交 了一万块订金。柳当时在现场,她还是没说什么。 后来听老项说柳总向我老板打听我的底细。我老板说他也不清楚,只知道我 是省内一位学术界名人介绍过来打工的,我说自己有会开车,又只要二千块的月 薪,于是他就把我留下来当司机了。打那以后我发现柳看我的目光里又有了更深 的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过圣诞节的时候公司在丽都假日西餐厅聚会,酒酣兴高之时叫大家都说说自 己的愿望。老项说钱啊房子啊儿子考上大学啊,小曹说钱啊美女啊房子啊,我也 说钱啊美女啊房子啊。本来我还想说车子,香槟金的JAGUAR,突然意识到自己的 身份是个开车的,开车的通常不会再把汽车作为人生愿望。柳总举杯说:" 祝大 家都心想事成。" 她说大家,眼睛却看着我。她说心想事成这几个字嘴形很好看, 我当时萌生了亲一下的念头,碍着人多没有做。 年终时柳总把我叫到办公室,给了我一个存折和一份盖好章的房屋合同。她 说存折是借调期间的工资,一个月一万,房子是年终奖,翠堤春晓的一套二。我 仔细地看了看存折和合同,又笑着还给她,告诉她我还是喜欢每个月定时从财务 手里领二千块,然后为了几十块加班补贴斤斤计较,我喜欢这种感觉。柳看了我 很久,没再说什么。 跳河被救起来后的小鱼儿,扮作军官装痴作傻的令狐冲,装成山村放牛傻小 子的杨过,我喜欢那种经历的感觉。 二 我差点跟寇大打起来。 那天下班后我看到寇大在取车准备走,我好心告诉他:" 你怎么不去打考勤 呢,我们都打了。" 寇大以为我在逗他玩,狐疑地说:" 今天不打考勤,表没拿 出来。" 我告诉他老王早晨忘了,我走的时候提醒他拿出来了,大家都在打。不 知怎么搞的,我说这话的时候突然忍不住笑起来。于是寇大认定了我是在逗他想 骗他白跑一趟,自顾自走了。事后寇大挨得很惨,被扣了全月的出勤奖。这家伙 有气没地出,于是跑来怪罪我不该逗他。 我腾地一股火往上串:" 你丫说啥?怪我逗你?老子好心提醒你,你丫自己 小人兮兮不听还敢来怪我?" 寇大自知没理,尤自嘴硬:" 你不该那样笑,我以 为你开玩笑…" " 开你妈个B 的玩笑,老子就是喜欢笑着说话怎么了?你不听自 己背时。" 众人劝住了我。 我跟晓蓉说起这事。晓蓉叹气说:" 师兄,你这人,正经事就不能正经点说 吗?" 我一脸无辜:" 我是正经地说啊,就是忍不住笑笑,也有错吗?" 晓蓉叹 气说不出话。 小季说我皮蹄溜溜,这是她们济南话。 阿鹃很喜欢我,我的朋友们这样说的。他们说:“她看你的眼神里只有你和” 我爱你“三个字。” 我不是傻子,我当然明白。 其实阿鹃跟我很合适,所有人都这么说,我也这么认为。她温柔漂亮,性子 好,也勤快能干。 但合适并不说明问题,我无法爱上阿鹃。我心里有一个影子,放不下。 但我总是皮蹄溜溜的,我不肯正正经经地跟女人说话。有一天喝了点酒,我 嘻皮笑脸地对阿鹃说:“阿鹃,如果我跟你结婚……” 阿鹃的眼睛亮了起来,神色有些紧张,呼吸有些急促。我涎着脸接着说: “你在翠堤春晓给我买套房子好吗?” 阿鹃的眼睛一下子暗了。 其实我知道女人对这些话非常在意,对C 说过的大多这类话造成了很严重的 后果,我并不是不吸取教训。我现在是有一种恶作剧的玩笑心态,偏想看到女人 对这话的不爽反应。对柳开这样的玩笑不好玩,她会真的给我买。这样对阿鹃会 伤她的心吗?我有想过,但我很可恶,有时控制不住就想搞点恶作剧。 三 元旦前夜柳跟我在流金岁月西餐厅吃的饭,那是全成都最高档的西餐厅之一。 柳订的座,我本想去盐市口吃比萨的。 元旦前几天柳说要送我点什么东西,我说谢谢了不用了你平时已经很关照我 了。她说新年互赠礼品是应该的,我们是朋友嘛。朋友这个词让我无法再推却只 好同意,就开玩笑地说你送我双袜子吧。既然她说是朋友,朋友之间互赠点小礼 品没什么,我想。 在流金岁月吃饭时柳把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拿出来递给我:" 这是法国产的驼 绒袜,很保暖的。" 我接过来说了声谢谢。柳随口加了句:" 香港买的,五十多 美元。" 送一双袜子都是四百多的,我当然明白她的心态。我不动声色。我从身 边拿出个盒子:" 送你瓶香水。" " 香奈尔五号!" 柳高兴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 我不知道。 我随便送的。" 柳沉默了一小会儿,问:" 要五百多吧。" 我嗯了一声。其实我 早察觉她喜欢在我面前展现一些高档的物质条件。虽然我对此从来不以为意,不 过准备一瓶五百多的香水作为回礼是有预见性的。 服务小姐送上来一张意见单,我拿出钢笔签了名。 柳说:" 派克大世纪,黑色版。要三千多吧。" 我嘟了嘟嘴表示肯定:" 识 货。" 柳轻抿嘴唇看着我。我忍俊不禁笑起来。古龙说过,好奇是人致命的弱点 之一。柳就是对我太好奇了,一心想探清我。不过,我倒不至于致她的命。 柳已经习惯了我的古怪,没有问我笑什么。她淡淡地说:" 上回在翡翠湾药 足的时候,我发现你的袜子是破的。" " 是啊。咋?" " 没什么。穿破袜子,用 三千块的钢笔。你为什么肯当月薪两千的驾驶员?" 柳不愧是商场老将,知道跟 我说话不用拐弯抹角,也不用说得太透。 我喝着汤嘴里嘟哝不清:" 我说了你会信吗?" " 我信。" " 我说过的,在 你办公室。我跟你们追求的东西不一样。我喜欢这种感觉。" 柳点了点头:" 我 想我了解了。" 我一下子恼怒起来。可能是因为某种经历,我现在对这种说话非 常敏感。 " 你了解?你了解个屁!人是很复杂的,你没跟我一起生活几十年,怎么就 敢轻意地说了解?" 也许是喝了点红酒的缘故,我情绪有些激动:" 你真的了解? 你能了解,一个事业上的红人犯了过错颜面丢尽被扫地出门的耻辱感?你能了解, 一个真爱中的男子犯了过错那种懊恼愧疚的悔痛?你真的了解,这些事在他人生 经历中的影响?你真了解我追求的是什么?你真了解我对这种感觉的喜欢?" 柳 语塞。整晚我们一直没再说话,直到我送她回去后互道晚安。 老六跟我十几年交情了,是为数不多的比较了解我的人。他问:" 那两件事 哪个对你影响更大?" 我想了想:" 第一件吧。不过,影响我最大的不是事情本 身,而是事情影响我的过程和经历。人生就是一个学习的过程,犯了错之后,你 就会注意更多的事情。这种经历是很重要的,某种意义上说还是好事。" 这个冬天不太冷,也许是因为它化了妆。每个人都化了妆。冬天不属于狮子 座,书上是这么说的。我期待着来年的春天。 --------- TOM文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