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美尽在此联中 在唐宋诗中,我喜欢的佳句很多。我个人崇尚完美,因此,在这些佳句里,总 不由自主地要进行对比,选出我认为能将诗美的大部分特征融于一体的极品。这其 中犹推(宋)黄庭坚《寄典几复》中的一联: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作为诗中联句,它具有对仗美的基本特征,尽管"桃"、"杯"二字的平仄尚可"推 敲"。首字不论,因此"桃"字平仄并无大碍,但与同是平声的"江"字对偶,稍显不工。 "杯"在仄字位却与"年"同平。但形式上的一点瑕疵并没有影响此联的整体美,不管 是意境还是思想,此联都已达到了诗美的顶峰,可为诗论的最佳例句。 意象美。我比较偏爱诗词句中意象并列,而不用形容词修饰、动词连接(如马致 远的《天净沙》、温庭筠的《商山早行》等)。此句六个意象并列,骨无筋连,看 似风马牛,却是两幅形断意连、情蕴其中的水墨画。 情感美。这一联上句描写分别情景,下句描写别后情景。别情一般是一种凄美 的情感。前人评此上句,只提别情,而我却认为上句并无伤感,反有春风得意这状, 我想分别时诗人一定是踌躇满志的。下句却述风雨艰辛与人生惨淡。从得意而失意, 身历其境,毫不娇情。 时空美。一杯酒可谓小,盛满腔豪情可谓大。十年灯可谓长,对一声幽叹可谓 短。时空对人生来说,也不过是壮阔与渺小、漫长与苦短的对立统一罢了。 对比美。上下句之间不仅是物象明暗属性的对比,还有上面已经提到的时空、 情感的对比。通过对比,刺激我们去更强烈地感受诗中的境与情。 意境美。桃李下、春风中,与友杯酒话别,多少相伴日月、多少临别赠言,哪 留得住一腔毫情壮志;多年后、回头看,江湖漂泊浪迹,无数凄风苦雨、无数长夜 思念,只能够对一盏孤灯幽叹。情融于境中,人生哲理融于境中。让我们去品,让 我们去思:一杯酒、一盏灯不也象我们的人生吗?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各人所品味不同。也许黄庭坚作此诗时并非如我浅陋,还更有深情在内亦未可 知。但我想:能让我感动、让我深思,也略可告慰诗人了。 (附原诗) 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持家但有四立壁,治病不蕲三折肱; 蕲:qi2,药草。 想见读书头已白,隔溪猿哭瘅溪藤。 瘅:dan1,热病。 2001年2月15夜嘉树于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