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别处 作者:铿锵牛 想起儿时总读的一本文学集子,算是我接触到的第一部文学作品。那是父亲 的一位老友写的,浙江的知名作家——当然,那时的他还不过是个穷得哐噹响的 讲师,即使那时的他已在文中慨叹人入五十,自嘲长大了的儿子直呼其名云云。 那集子在我中学时请他来校作讲座前便被老师收了去“充公”,此后再也没能拿 回来过。印象淡漠起来,几乎连书名也记不真切了,兴许是以“西江月”命名的 罢。唯有墨绿底儿的封面清晰的很:几根芦苇似的池草旁映着轮明月,倒是干净。 那里头的文章都是翻来复去读了好几遍的,他儿时女人们用皂荚洗头的日子现在 上哪儿都找不着了。记得作者还描述小时上一什么树摇果子来着,那会儿家里没 钱,店铺里的小糖果小糕点什么的,都是奢侈品,倒是那些个果子捡了来泡几晚 上,去了苦涩味,煮一煮,香甜自不必说。富家的孩子见了那嚼得津津有味儿的 样儿还拿块饼干来换十颗,正得意着不让换,人家有钱有势的叫来了校长,吃了 顿戒尺不说,连果子都被搜刮个干净。还有回,饿得不行了,急着把才泡了一夜 的果子捞出来往嘴里放,可不苦个够呛;却也舍不得扔,一颗颗地咽了下去。还 有几篇讲外婆的花床,父亲的画架什么的……这些于我,是差了两辈,与大街上 这群眩眼的孩子们来说,更不知离了多少年了。原来追忆也讲条件:我尚且算是 体味过,而他们,近乎不知道有人曾经那样的活着。 其实写生活,现在的年轻人也写,只是读不出什么来。对他们来说,色彩是 浓烈的。自然,烟、酒、毒品、性,什么没有?对我来说,竟是淡的。我不知道 该说那是生活丰富好,还是实在无生活制造混乱好。现在也不兴弄个什么雅致的 画儿放在文集封面了,一张半遮半掩的“美女”照片了事,叫人想起最早那会儿 流行的挂历,满脸涂抹得谁都一模样才罢休。她们似乎都爱摇滚,还是行家,不 是THE DOORS ,就是RADIOHEAD ;写下的叫“性情文字”;表现的叫“状态”; 标点好象也可以舍弃,作为一种“风格”。我不知道那些迪厅、酒吧里发生的红 绿男女的事儿何以那么相近,我不明白什么时候起所谓“边缘化”就成了生活的 全部含义。 我很讶异于自己还过着这样“主流”而不搭调的生活:保持着多食水果的健 康习惯;白天工作,晚上休息;远离喧嚣;听俗不可耐的主流音乐,几乎不喝咖 啡——是的,我从很早起就不热衷于这类饮品了,很多时候,写手们饮用它们来 给自己一个阶级,比如:小资和贵族化的中产。而我清楚我不是。 无限制的美丽和俊朗,在坠入前已无可救药的爱情——我的创作能量微薄至 此,文中承载不起那样的激情。 于是我安静、平凡,克制地抒情,不合时宜地追忆着寻常百姓曾经拥有过的 生活——对我来说,那,是奢侈品。